五条悟像平时一样回应夏油杰，视线在下一秒便落在了禅院雏枝身上，碰巧与正抬头看着他的人撞到一起。
他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人就匆忙地挪开视线，整个人趴到桌子上，脸死死地埋在臂弯间。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疑惑。
夏油杰看到这一幕，愈发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想。
“她为什么不看老子啊。”五条悟一下接一下、不知轻重地用笔戳着夏油杰的手臂，丝毫没有听课的自觉，眼神始终黏在禅院雏枝的身上，声音充满哀怨。
夏油杰本不想搭理，但实在耐不住五条悟越来越得寸进尺，都快把他的手臂戳出坑了！
出于某种看好戏，加上小报复的心理，夏油杰没有选择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是时候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我主义的家伙吃点爱情的苦了！
“雏枝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你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给她处理掉咒具而感动的吧。你知道的悟，女孩子对待恩人总会羞怯的。”夏油杰脸不红心不跳地变出段话，十分认真、十分语重心长地对五条悟说道。
五条悟根本没怀疑，瞬间自信满满地说道：“老子就说嘛……”
说话时，他察觉到禅院雏枝转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转回头。见状，他像只尾巴骄傲翘起来的、昂首挺胸的大白猫：“喂，杰你看到了吗？她刚刚在偷偷看我，一定是喜欢我！”
夏油杰无语。
夏油杰转头。
夏油杰挪了挪桌子。
他不想和傻瓜离得太近。
会影响智商。
“嘁，没人喜欢的家伙。”五条悟掀了掀眼皮，撇了下嘴，信心十足地说道“你就等着看雏枝怎么感谢老子吧！”
夏油杰：嗯，我等着看你怎么翻车。
讲课的老师离开，家入硝子搬着椅子凑到禅院雏枝身边，想和她商量着没有课的下午要不要去哪里逛一逛，或者吃些什么东西。
本来想下课就赶快离开、逃避现实的禅院雏枝不忍心让朋友失望，选择留在班级，又怕五条悟会做出些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只好心里忐忑地回应着家入硝子。
正当她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面前的桌子上突然拍下一个气势汹汹地手掌，力气大的桌子好像都跟着颠了一下。
这要是拍到她身上……她都不敢想。
禅院雏枝抬头，果不其然。
——是走到门口一直没见禅院雏枝跟上来表达感谢从而折返回来的五条悟。
他一想到禅院雏枝是因为被家入硝子拖住才没能和自己说话，直接理直气壮地问道：“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该不会是聊送他什么吧？
夏油杰缓步跟在五条悟身后，笑眯眯地看戏。
希望雏枝给力一点，好好挫一挫悟的锐气。
禅院雏枝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瑟缩着后退，垂着头迟迟不敢再抬起。
家入硝子见了嫌弃地拍掉桌上那只手：“你吓到雏枝了。”
“哈？硝子你好好看看！她明明是害羞不敢看老子！”五条悟不爽地提高音量。
家入硝子无语，她才不和自我意识过剩的人争论。
这个时候禅院雏枝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晕乎乎的，瞳孔都要变成简笔画圈圈了。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害羞？她吗？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咒具，咒具到底是不是他拿走的……现在这是在试探她吗？
该怎么办，应该装作不知道吗？
禅院雏枝有点不知所措，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成拳状，力气大的指甲都快要刺破掌心的皮肤。
就在她思绪混乱而下意识想要说出曾经那种宛若利刃般的话语的时候——
「检测到宿主不符合窝囊废形象，开始更正。」
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她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此刻竟然诞生一种怀念感。
她真是疯了。
“五条悟！”她听到自己说话的尖锐到刺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
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瞬间向她行注目礼。
“你说这些话是想羞辱我吗？羞辱我让你很开心吗？也是，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弱者吧？呵，我就知道你没有把我看在眼里，所以才一直针对我是吗？仗着我喜欢你所以对我肆意妄为是吗？！五条悟我告诉你！你这么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你惹到我——”
在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注视下，被系统操控的你画风一转，瞬间哭得梨花带雨，却又不失气势地喊道：“那你就惹到这高专最好惹的人了！”
等着听你说出什么狠话的五条悟愣住，鼻梁上架得墨镜跟着一歪：“诶？”
“所以——！”这次社死惩罚似乎意外的长，而且和之前走得还不是一个路线。你根本没办法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任由自己的小嘴叭叭地说。
“所以？”
“你还是惹别人吧！”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早就在旁边捂着肚子大笑出声了，只有五条悟脑子里都是刚刚雏枝说喜欢他。
雏枝说喜欢他！
雏枝！喜欢他！
他就知道！
所以他怎么可能去惹别人！雏枝都说喜欢他了！
于是他反问道：“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那我就……！”
三人齐声问道：“那你就？”
“……降低我对你容忍的底线。”
话音落下，禅院雏枝终于感觉到了自由，同时也迎接了三位同期火热的视线。
她又慌了神，手足无措：“不、不是……那个，刚刚——”
该死的系统，她现在要怎么解释啊？！
“雏枝，你的眼光真的有待提高。”家入硝子长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禅院雏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五条他就是个人渣啊！”
就连一向和五条悟交好一些的夏油杰都开始摇头，老气横秋地说道：“雏枝，前面是地狱啊。”
不，夏油同学。
现在也是地狱。
禅院雏枝的心死了。
一开始心中的忐忑早就因为系统这一闹而烟消云散，不同于当时不敢面对五条悟的心境，她现在是另一种不敢面对了。
甚至于，现在想立刻离开这里。
咒具什么的……晚点再去猜吧。
都不重要了。
这么想着，她的身体也这样做了。
然而在跑到门口的时候，被反应更快的五条悟拉住了手腕。
禅院雏枝猛地被人拉住，身子不受控地向后仰，重重地撞进身后人的怀里。
“跑什么……”五条悟说道，“哪有人表完白丢下表白对象就跑的啊？”
她听到五条悟在她耳边十分小声地嘀咕，紧接着就见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边说话边离开了教室，临别前家入硝子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留下一句：
“好好发挥啊，雏枝。加油！最好是能让这人渣做你的狗哦！”
五条悟做我的狗？
硝子她……认真的吗？
禅院雏枝绝望地看着两个人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
一阵窸窸窣窣，她被人不太温柔地翻了个面。
一张精致到形似建模的脸就这样贴近，他的眼睛倒映着禅院雏枝的身影，清晰地映出她的慌乱。
五条悟紧紧扣住禅院雏枝的手腕，声音低哑：“喂，雏枝。”
“……”
眼前的蓝过于瑰丽，尤其在这双眼睛中有且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专注感好似随时能把她的灵魂吸进去。
她不敢直视。
见她错开了视线，五条悟“啧”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去摆正了禅院雏枝的脑袋。
“为什么不看着我？”他直白地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看着他。
禅院雏枝避无可避，在他的身影罩下来时，她深切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又不敢再去乱想，这个时候被系统操控身体的话怎么想都很危险。
五条悟忽而扬眉一笑，暧昧的气氛瞬间打破：“啊，是因为老子的脸太帅让你不敢直视了吗？”
“……”
这种话真的是当事人可以说出来的吗？
禅院雏枝小声唤道：“五条同学。”
五条悟眉头紧皱：“不是说好了叫我‘悟’吗？”
说着他自己又嘀咕道：“之前说老子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不是很直接吗？怎么现在说个话都不利索……”
“还有刚刚说喜欢老子的时候不是也超大声的吗？哦——这就是杰说的那个什么……羞怯！”
“五条……”
不耐烦把自称换来换去，五条悟手中的力气不自觉加重：“都说了叫老子‘悟’！”
“悟……”禅院雏枝的脸被他挤压，脸颊上的肉几乎都要被他搓到中间，搞得她说话都很费劲。
五条悟浑然不觉，眼睛紧紧盯着她：“好像比刚才可爱了一点，不过雏枝，你之前脸上有这么多肉吗？”
禅院雏枝下意识想要冷脸，又怕系统操控而悬崖勒马，平心静气。
然后她才迟钝的意识到，现在的系统应该不会出来。
现在的她和五条悟……是如此的贴近。
“为什么不说话？”五条悟疑惑，“一节课害羞不敢看老子，老子现在主动来找你了哦？”
他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禅院雏枝看得发愣，却不知道五条悟想让自己说什么。
他像只等着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可是……他是要自己夸奖什么？
五条悟期待了半天，眼前的人却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地不解风情，他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啊？不是吧？真的不说话啊！”
“我应该说什么吗？”禅院雏枝也是真的不理解，但五条悟这么一折腾之后，她感觉自己心如止水了。
“不是你说喜欢老子吗？还有你那个咒具，也是老子给你处理的！”五条悟耐不住性子，直截了当地全部说出来。
喜欢……？
等等，所以他真的发现了咒具。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他都这么清楚地说出来了，禅院雏枝还是呆愣愣地站在那不吭声，五条悟有点急了：“难道你刚告白完就始乱终弃？！老子告诉你！不可能！！”
“不，五条……”禅院雏枝刚开口，就被五条悟一瞪，她紧接着改口继续道，“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喜欢——”
“你不是什么意思？不喜欢老子？”五条悟声调上扬，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耍我？！”
好难沟通。
禅院雏枝心累，但又不能把他放着不管，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那些什么羞耻啊、别扭啊，都被他搅和得烟消云散了。
她难得声音平和地解释道：“悟，你先冷静一下。我没有耍你的意思，刚刚只是我大脑短路……嗯，大概就是这样子，口不择言才说出那些话的。我也知道悟你真的不喜欢我，所以就当做刚刚那些事都没有发生，好吗？”
“哈？！”五条悟瞪大眼睛，“谁说老子不——”
“不可能！禅院雏枝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休想！”
“……”
她现在触发系统机制还来得及吗？
「不行哦~根本检测不到任何触发机制的想法呢，雏枝现在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呐！」
禅院雏枝默默垂下眼帘，系统所说的判若两人像是投进湖泊的一颗石子，在她心间荡起一片片涟漪。
“雏枝！”五条悟咬牙切齿道，“老子都站在你眼前了，你还在想着谁？”
“我在想……”禅院雏枝立刻反应过来，止住了话，“没想什么。”
“哈，我就知道！你这个玩弄清纯DK的坏女人！”
「做自己的感觉怎么样？也该发现了吧，就算没有我，宿主似乎也能正常和人沟通了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过想摆脱人家还早着呢，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闭嘴！”禅院雏枝被系统吵得不行，低声呵斥道。
五条悟以为是在说他，蓝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还凶我？！”
“……”
禅院雏枝心累。
禅院雏枝无话可说。
禅院雏枝大脑快要过载。
她选择转头就走。
没有得到夸奖，也没有得到女朋友亲亲抱抱就算了，她竟然凶他？！
五条悟不爽极了，果然杰说得没错，不能让女人太简单得到。雏枝她这么快就不认了！
他当然不会认可这种作为。
五条悟一个闪身，拦住了要离去的禅院雏枝。
男生高大的身躯完整地拢住禅院雏枝，堵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不待禅院雏枝开口，五条悟就已经上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才不要再听这张好看的嘴里吐出什么他不愿意听的话。
五条悟的手对比禅院雏枝的嘴显得很大，他手掌盖上去的时候几乎能把她的整张脸罩住，没有分寸的DK不止捂住了她的嘴，还顺带捂住了她的鼻子。
禅院雏枝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不是害羞的，是憋的。
她挣扎着推搡五条悟的手，她真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五条悟是牛吧！
直到她想要张口尽力呼吸时，潮湿的水汽打在五条悟的掌心，他受惊般收手。
手中湿润的感觉尚且残留，五条悟茫然地垂眸看着禅院雏枝。
少女的神态迷蒙，橙色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眼神不聚焦地看着他的方向。几根黑色的发丝不乖巧地黏在她的脸颊，她面部泛着红晕，仔细看去，细嫩的肌肤上还有指印正在消退的痕迹。她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红润的嘴唇微张，能看到若隐若现的一抹艳红。
像是草莓味的奶糖。
五条悟感到喉间干涩，他的喉结滚动，目光无法从这幅画面上挪开。
尤其那一张一合的唇瓣，看得他都要烧起来。
“雏枝。”他开口唤着，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干哑到模糊不清。
会是果冻的口感吗？
气还没喘匀的禅院雏枝微微抬眸，不冷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嘶……
五条悟心头一紧，浑身发痒，有种难以启齿的渴求不断萌芽。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视线里只剩下那抹红色。
下一瞬，纤弱单薄的少女落入充满甜味气息的怀抱。
与其说是怀抱，不如说是挟持更贴切。
脖颈被迫昂起，肌肉绷紧，下颌被人捏着抬起，闯进那片璀璨的蓝中。
从未如此贴近的姿势。
耳边听不到除心跳和呼吸外的任何声音。
她看到了。
独属于五条悟的，那个纯粹、不加任何掩饰的注视。
“你说过会降低容忍我的底线吧？”
五条悟压低声线说话时会带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压迫感，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眼底的迷茫一闪即逝，比起虚伪客套的商议，他的态度要更加坦率与真诚：“所以……我再做得过分一点也能得到雏枝的原谅吧？”
可恶的五条悟。
明明说着这么过分的话，怎么还能做出这么纯情的表情。
禅院雏枝不知道如何反应。
她应该拒绝的，应该毫不犹豫的拒绝的。
她不该和他有这么多的牵扯。
她明明……只是想要利用他的。
禅院雏枝缓缓闭上眼，任凭心跳横冲直撞。
心跳快得她要无法呼吸了。
再没有她胡思乱想的时间。
她陷入黑暗，身边炽热的温度更加明显，布料与布料的摩擦声也被放大了无数倍。
黑色的睫羽不安地轻颤，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随之而来的，是湿润而柔软的触感。
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穿过黑色的发间，收紧、缠绕，彼此纠缠。
雪白的发落在一片纯然的黑上，呼吸开始错乱。
原来被人拥抱是这种感觉。
直到尝到唇边的一丝咸味，她才恍然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