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送走一个何洛洛的心都仿佛空了一块。

    她坐在房顶，看着月亮出神，直到怀里的鬼差令热了一下。

    上面的功德又多了一百，和之前念鬼的功德加在一起现在也有了两百功德。

    她像是数着存钱罐的孩子，等着攒齐那个大大的礼物。

    最近接连送走了两个恶鬼级别，对她这个新手来说十分疲惫，所以不管接下来有什么，她都要休息一下了。

    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家里的事情没有妥善处理之前，总是心不在焉的。

    好在纪南寻的行踪未定，也方便她时常回家去看看。

    何洛洛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清理一下家中游荡的念鬼。

    她的绳子用的越来越顺手，虽然没有法力，但孰能生巧，凭借准快的手法还是能将毫无防备的鬼魂们捆起来。

    府中怀衣怀柳匆忙而过，面色紧张。

    何洛洛感觉不太好，赶紧跟了上去。

    “之前我总觉着主子们这般没什么影响，但今日我眼睁睁瞧着大小姐自己径直撞在了墙上，那模样中邪了一样。”

    怀柳连想起都觉得害怕。

    怀衣叹了口气，只回道：“兴许是没休息好，一时晃了神也是有可能的。”

    她心中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因此也更着急。

    自上次联络过一次，已经许多天都再没有消息了。

    何洛洛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暗叫一声不好，姐姐一定是受伤了。

    她直接腾空而起朝着姐姐的院子飘了过去，果不其然，父亲与两位兄长也在。

    何昭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眉头紧锁。

    何文彬转过身净了净手，盆子清澈的水瞬间红了起来。

    “你急我们就不急了，还学会自残这一套了。”他虽然这样说，但面上紧张还未散，衣裳凌乱，想必是来的太急，都忘了整理。

    何文珠碰了碰自己包扎好的额头，轻嘶了一声。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好了，我活的磊落，就算是自戕也要轰轰烈烈，怎会学那小娘子的做派去撞墙，说来也奇怪，我原本好好走着，忽然就感觉浑身不受控制了似的，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去的。”

    她说完还打了个寒战，还心有余悸。

    何文珠是什么人，人称女战神，不光身手了得，胆子也大，从没有什么惧怕的事情，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她绝对不想体会第二次。

    屋里安静了下去。

    何文琢看着躺下了的大姐，拳头攥了起来，“这事情绝对不寻常，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哪里弄错了。”

    他说的委婉，端看几人神色。

    何昭面露纠结，其实这三年府中奇怪的事情不少，只是这些一来为幺女，二来并没有影响他们，所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大女儿已经受到了影响，都是自己的孩子，他这个当父亲的心并不好受。

    何文彬眸子转了转，他虽然并不怕这些，但是看着少有这样脸色煞白虚弱的姐姐，还是张了口。

    “或许我们找的人不对，再多出去寻些奇人也好。”

    到底是同胞生，他们还是带着某种奇怪的感应，就在她受伤的时候，他在院中也觉得呼气困难，像是溺水了一般，只是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惊慌，并没有说而已。

    躺着的何文珠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反对道：“这么多年一点音讯没有，只有最近才有些起色，哪里有不对，我不过就是撞了一下而已，没有那么矫情，父亲莫要挂心。”

    她想证明自己无事，但起来的瞬间还是感觉浑身的气血都被抽干了似的，又面色苍白的躺了回去。

    何昭看着大女儿，心还是软了下去，道：“暂时先停了，再去寻人吧。”

    “爹！”何文珠不解。

    “文琢，照顾好你姐，我出去一趟。”

    在何昭的心里，幺女年纪尚幼，心性单纯，偏爱照顾总是多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爱其他几个孩子。

    即使是搭上自己这条命，也不能再让孩子们涉险。

    三年前那场浩劫，直到现在都时常在梦中重演。

    何洛洛坐在床边，看着阿姐的模样自责的不行。

    若不是因为她，姐姐也不能受伤。

    她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姐姐身上有余祟的痕迹，就说明之前的姐姐曾经被附身过，但不像她附身的借身体一用，那个鬼魂想必心生怨怼，抱的不是好心思，竟然想要带着姐姐重归于尽。

    好在姐姐是那种自身阳气强盛的人，这才没有让那鬼魂如愿，但到底还是受到她的一影响，不然一般的鬼祟根本就上不了她的身。

    她怎能不自责。

    何文珠躺在床上还在嘟囔着，“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清楚，睡一觉明天就好了，爹也太紧张了些。”

    原本她也不是什么矫情人，从前在战场上什么伤没有受过，这点对她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何文彬并没有离开，略微迟疑片刻后才道。

    “其实今天你撞上去的时候，我也有感应。”

    何文珠嘴动了动，到底还是松了口。

    “你那小胆子指定是吓的够呛，就照顾照顾你，暂时停一段好了。”

    两个哥哥相继离开，怀衣被何昭叫过来暂时侍候女儿。

    毕竟女儿身边的丫鬟都是些孔武有力不会照顾人的，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最好是要细心些的人，怀衣是最好的人选。

    何洛洛看着门口的怀衣，忍不住走了过去。

    何文珠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她的性格也做不到安安静静的待在哪里，就连觉都比常人睡得要少，更别提这样大白天的躺在这，对她实在是煎熬。

    青色的帐子已经快被扯碎了，她还是不肯停下手。

    怀衣走进来唤了一声，“大小姐，王爷让奴婢服侍您。”

    何文珠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她从不用那种精细的“侍候”，但听出是怀衣的声音之后还是改了口。

    “知道了，暂时没什么要你做的，随便做什么都行。”

    怀衣是府里的家生子，和妹妹一起长大，她们感情甚好，虽然是仆人，但她一样当小妹妹看待，所以态度上也更包容一些。

    “是。”怀衣应了一声，转身去书房径直走向东南角，在第三层拿出了一本兵书。

    外面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破损是被修正过的，书皮的名字不知道已经被临摹了几次。

    这是姐姐最喜欢的书。

    何洛洛上了怀衣的身，听到姐姐受伤之后她微微失了理智，这才在没有和怀衣打好招呼的前提下冒然行动。

    她摩挲了两下兵书，小心的进了屋子，临近床边之时，她紧张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何文珠斜眼见是怀衣，刚想问怎么了，余光就瞥见了自己的爱书。

    “奴婢想大小姐躺着无趣，所以给您找本书来。”何洛洛双手递了上去。

    何文珠伸手接过，满意之余忽然想到了什么，将那背影叫停了下来。

    “怀衣，书房那么多的书，你恰好就拿了我最喜欢的一本，挺巧的啊。”

    何洛洛身形一顿，呼吸一紧。

    世人对姐姐的印象总是勇猛的无敌的，虽然她表现的确实如此，性子干脆果决，但其实她的心思也是谨慎细腻的，同样是双胞胎，大哥睿智，姐姐怎么能差呢，只是除了在兵营战场，她不喜欢动这些心思。

    何洛洛转过身来努力学着怀衣的样子福了福身子，淡定道：“之前郡主···经常给你补这书页，奴婢帮过一些，所以就记着了。”

    她不算是撒谎，之前她补的时候都是怀衣在旁边帮忙，所以知道也正常。

    何文珠捏捏眉头摆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还疑神疑鬼起来了，可能这种被太过了解的感觉有些不习惯吧。

    除了妹妹，她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照顾。

    从前妹妹就是这样，明明小她许多，却总是跟在她身后，天冷叫她保暖，天热叫她避暑。

    受伤的时候她还没怎么样，妹妹就要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哭，哭的她心都不好受。

    她觉得妹妹很像娘亲，温柔又善良，总是安慰她鼓励她，明明是最小的一个，却照顾着所有人。

    可娘亲那么好的人却不长命，就连妹妹也一样。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自己去死。

    脑海里断断续续都是从前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一会身处在烈焰中，一会又身置冰窟，煎熬至极。

    不知何时口中有水流入，才缓解了她的难受。

    朦胧之间她好像看见了妹妹，轻声呢喃了句，“洛洛。”

    何洛洛的手顿了顿，有种被认出的心虚感，再次确定自己顶着的是怀衣的脸之后才淡定了下来。

    姐姐发起了高热，睡梦中总是爱说胡话，她也像从前似的守在姐姐的身旁，拿着巾子给她降温，时不时喂上一些水。

    一直忙到了后半夜，她身上的热才终于退去，何洛洛这才得以在小榻上休息片刻。

    何文珠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都是妹妹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是那么其乐融融。

    不过梦过了就过了，最重要的是，她昨晚看见妹妹就坐在她的床边照顾着她，和从前一样！

    她鞋也来不及穿，赶紧冲了出去。

    “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