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宴席上,所有的宾客都躺在地上,唇齿禁闭。

    何洛洛上前探了探,在确定人还没死之后松了一口气。

    想想宋怜儿应该也不会让无辜的村民受难,这边暂时还不用惦记。

    村里的夜晚从不是寂静的,犬吠虫鸣,声声不歇,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静。

    宋怜儿不可能离开陈村,何洛洛没有头绪,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一点点去找,好在能飘,速度很是不赖。

    终于在油菜花田中,她看到宋怜儿。

    一身血红的嫁衣在血月的映衬下红的仿佛能滴下血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何洛洛的眼神带了些许的无奈,“小妹妹,你还真是执着。”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毕竟现在的宋怜儿可是恶鬼,并不是她这小小念鬼能对付的了的,但俗话说的好,干一行爱一行。

    如今她既是鬼差,就要撑起这份责任才是。

    “宋姑娘,停手吧,那些恶人自会有报应的。”

    宋怜儿嘲讽的笑了笑,“走?这恐怕不归我说了算,不如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放我走。”

    何洛洛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目光看向她指的方向,在柳树下,一个中年男子躺在那里。

    她知道这人是谁,陈元修的父亲。

    陈有为幽幽转醒,看着自己身处之地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惶恐自语道:“不是在婚宴上,怎么到了这了。”

    他起身慌忙朝着家赶,步履匆忙急促。

    可在何洛洛看来,他一直在围着柳树转圈。

    只在故事里听过的鬼打墙,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了。

    何洛洛还在疑惑之际,远处忽然出现了陈元修的身影,在慌忙呼唤着。

    “父亲!”

    还在树下转着的陈有位听到了声音,警觉地立起了耳朵。

    这里距离村子不远,可他走了许久,一定是撞见了什么邪门的事情,忽然听见儿子的声音,谨慎的没有应声。

    陈元修一边呼唤着一边渐渐走近,父子两个明明距离不过百米,却都看不见对方。

    何洛洛焦急的看了一眼宋怜儿,实在不知她为何要这般做。

    宋怜儿眼神复杂的看着陈元修,迟迟没有动手。

    她这样让何洛洛品出一丝不对来。

    通过回忆和之前的接触能知道宋怜儿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使有怨恨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人,但是她唯独困住了陈有为。

    即使没有婚约,陈村家家关系也不错,邻里乡村的,不该如此的对待才是,更何况陈有为也算的上是宋怜儿的准公公了。

    可同为女子,她的心当然是偏向宋怜儿那一边的,更何况还看到了那些记忆,让她更多了一些心疼。

    宋怜儿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在。

    会不会陈有为是伤害宋怜儿的人,她心中已经有了无数的猜想,只是对于这个结局,连她这个局外人也不愿意接受。

    在新婚之前被未来公公杀死,光想想都觉得痛苦。

    宋怜儿看起来好像平静了许多,她像是释然了一般,轻轻挥了挥衣袖。

    就在这刹那间,陈元修看见了柳树下的父亲,慌忙跑了过去,焦急道:“父亲,事情诡异,邻里相亲如今都倒了下去,怕是···”

    他想说的话马上被陈有为挡了回去,“莫要胡说,那道爷向我保证过,这法子万中无一,定是那厨子用了不好的菜肉,吃的乡亲们不好了,去请大夫来。”

    陈有为虽说的轻松,但面上的紧张之色可丝毫不见减少。

    父子沉默,依旧围着柳树转圈,再饶了第七圈之后,陈元修的脸色也没了血色,声音带着些颤抖的问:“父亲,我们是不是一直在绕路。”

    有些事情人们并不愿意戳破,就好像不说起来事情就会平安无事的过去一样。

    可眼下的情形似乎避而不谈已经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了。

    陈有为用双手摸了摸脸,谨慎的说道:“我刚才也饶了一会儿,似乎是走不出去了。”

    他们父子抬头看了看那柳树,在血月的映衬下摆动着枝条,可这四处哪里有一丝风,愈发诡异。

    陈有为咒骂了一声,猜想道:“会不会是你媳妇···”

    他咽了下口水,赶忙开口道:“会不会是你媳妇想见你。”

    陈元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白了几分,颤抖的手缩回了袖子里,“怜儿···是怜儿吗。”

    柳树枝摇摆的幅度更大了一些,父子两个默契全都抖了抖。

    何洛洛见此情景只觉得讽刺,冥婚敢办,尸体敢摸,现在反倒是害怕起来了。

    还有那陈元修,之前信誓旦旦说着宋怜儿是自己的妻子,怎么这会儿妻子来吓成这德行。

    宋怜儿嗤笑了一声,道:“你看他们,知道我在,开心的都在发抖呢。”

    现在的情景就连傻子也能瞧的出不对了,还未等何洛洛开口,那陈有为就自己说了出来。

    “应该不可能,道爷说了,这法子能祝你从此你一路青云,半点事情也没有的,再说了,她现在就是我陈家的人,自家人,怎么会害我自家人呢。”

    陈有为被自己说的壮了胆子,马上有了底气,“定是那些污秽缠住了我们。”

    陈元修眸子闪了闪,紧张地看了一眼那柳树,恍惚间在树后见了一个红裙的女人。

    那女人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可袖子上那只一只的鸯却格外的醒目。

    “鬼!”

    陈元修大惊失色的坐在地方,好不狼狈。

    至此,何洛洛脸上的鄙夷是压都压不住了。

    之前的深情呢,之前的矢志不渝呢?之前还深情款款的说着我的妻,如今又变成鬼了。

    陈有为猛地转身看了一眼树下,咬牙转过来就给儿子一个响亮的嘴巴。

    “醒醒!那些个邪祟专门吓唬胆小的人,你往后是要做大官的人,不能怕!”

    陈元修似乎清醒了一点,站起身来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可不管怎样,他们被困在这里是事实,如果无人破局,他们注定就要在此地,直到死在这里。

    何洛洛看了这父子的一同操作十分能理解宋怜儿的心情了,可恶人必有恶报,人还是要救的。

    宋怜儿痛恨的对着她说,“我公公杀死了我,你说我该不该报复。”

    “该。”何洛洛回答的很诚实。

    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是应该的。

    “我的确是来劝你的,可我不会说让你看在陈元修的面子上放过他的父亲,当初他杀你的时候,可有看在陈元修的面子放过你。

    所以他死不足惜,但你此举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并不划算。”

    何洛洛从来不认为以德报怨是句好话,陈有为死有余辜,但宋怜儿这样的可怜人不该再次受到伤害。

    陈有为的罪恶自有人审判惩罚。

    宋怜儿的神情有一丝松动,只是尚在犹豫的片刻,一柄桃木剑插在了柳树上。

    一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燃起火焰,只听哄的一声,迷境烟消云散。

    陈有为像是见着了救命恩人,一路小跑过去,“道爷您可算是来了,我这遇上了些怪事!”

    那道士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不对,“我回去掐算了一番,你家中定生事,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

    我问你,那阵法你可动过。”

    陈有为无辜的摆了摆手,“这可是为了我们老陈家的前程,怎么敢动哦,叫人看的死死的,根本就没动过。”

    道士不信,眼神凌厉,“我暂且不论你有没有撒谎,可那阵法我去看过,定魂针少了一针,你那儿媳的魂已经跑出来了,她能多旺你陈家的气运,如今出来了就能有多大的怨气。

    陈村现在鬼怨之气冲天,她怕是要来报复你们了。”

    陈有位大惊,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着,慌忙问道:“那道爷您不能坐视不理啊,只要能再把那丫头压回去,都好说。”

    “贫道最见不得邪祟伤人,怎会坐视不理呢,你且放心。”

    何洛洛听着他们的对话已经能大概拼凑一些线索出啦。

    陈有为这丧尽天良的杀害自己的儿媳还镇住了她的魂魄,然后为了旺他陈家的气运?

    “这恶人,活该叫他下地狱的。”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宋怜儿忽然笑了,看向何洛洛的眼神平静了不少。

    “我和元修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彼时陈家过得穷苦,都是靠我父母接济,陈叔从前待我极好,只是和他们口中的前途相比,我只能是牺牲品。”

    她说的平静,可听得人却不平静。

    何洛洛愤愤道:“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支配你的人生,更何况还是用这样歹毒的方式,那陈有为怎么不自己抹脖牺牲旺陈家的气运呢。

    若不是怕你被惩罚,我定然是不会拦你的。”

    她说的诚心,也实在是真的愤慨。

    宋怜儿看着她,良久才说了声谢谢。

    “可是,太晚了···”

    “什么?”

    何洛洛刚想问,就被劈过来的桃木剑吓的原地跳了起来,那道士已经拿出了自己不少的家伙事,面朝着宋怜儿方向,口中念叨着“孽障,还不快归位!”

    宋怜儿大笑一声,连话也不愿意多说,直接飞身朝着那道士而去。

    都说道士除魔卫道,可他不光不阻止陈有为,还助纣为虐,理应一同受到惩罚。

    她已经堕落,注定不能好好走那奈何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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