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种失重感并不好受,好在何洛洛是鬼摔不疼,只是落地的十分狼狈,反观那将她推下来的人,背着手一脸沉着稳重,落地姿势极其优雅。

    纪南寻道:“我们的时辰不多,要尽快找出破解之法。”

    “这里是?”何洛洛四周张望了下,问道。

    “宋怜儿的回忆里,嘴会骗人,但回忆不会。”纪南寻拿出一个折成三角的黄色符纸塞给了她。

    “这个符纸能够保证你不能宋怜儿的回忆侵扰,保管好。”

    一听是自己的保命符,何洛洛收的十分仔细。

    “这里是陈村?”

    “十二年前的陈村。”

    面前的村庄正值秋日,和现在比要破旧的许多,虚掩的院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小女孩怀中鼓鼓囊囊的不知藏了什么。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之后才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画面一转又出现在了一个小院子中,小男孩拿着树枝蹲在地上写字,见小女孩来了也不抬头,很是认真投入的模样。

    女孩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饼来,还冒着热气,径直递给了小男孩。

    “我娘刚烙的饼,你尝尝。”

    “我不吃。”

    女孩一股脑塞到他怀中,转身就跑,“有好吃的我还给你带。”

    小男孩神情淡淡,但还是把那饼好好的护在怀里,分外珍惜。

    端看两人身着的差异就知道,男孩家庭拮据。

    画面变了几次,何洛洛几乎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宋怜儿从小就对陈元修特别上心,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手里有就绝对放不到明天,总是屁颠屁颠的送过去。

    这样的嘘寒问暖和帮助即使是石头也早就捂热了,小大人似的陈元修也肉眼可见的开朗了许多。

    这一画面他们都十二岁了,脱去孩童的稚嫩,他们开始初尝情爱的滋味。

    少年的恋爱好像都是青涩而又美好的,陈元修在隔壁村上学堂,顺便住在隔壁村的姑姑家,每个星期回来一次,每次都会带着礼物。

    红彤彤的果子,路边的野花,他虽穷,却有心。

    宋怜儿看着陈元修怀中的花,羞涩的接过来,脸如红霞一般。

    到底不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些,两人都很拘谨。

    “元修回来啦!又来看你小媳妇来了。”村民忍不住打趣。

    两个孩子从小就一起玩,村里都知道,时常拿来调侃。

    宋连儿羞的转过身去,就连陈元修的耳根也红了一片,支支吾吾的说:“怜儿,我家穷,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现在又不是你家的人,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少女的娇羞化作疏远,但眉眼的笑意是压不住的。

    陈元修缓步往前凑了凑,轻轻碰了碰宋怜儿的手,鼓起勇气承诺道:“怜儿,等你及笄,等我考娶了功名,一定八抬大轿来娶你。”

    那个黄昏里,少年少女在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一旁看着的何洛洛也感动的噢了一声。

    “好单纯的爱哦。”她感叹。

    纪南寻:“可惜长不了。”

    何洛洛:“····”

    他真是职业泼冷水的,这么美好的气氛都被破坏了。

    这次之后,陈元修开始忙了起来,从小的刻苦读书为的就是读出一番作为,所以更加努力,住在镇上几个月都不回家。

    但他没忘了家里的心上人,抄书存了好久才买了一只成色很差的玉簪,那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只玉簪赶在宋怜儿及笄那日托人带了回来。

    宋怜儿日盼夜盼的及笄,还是没等来心上人的迎娶。

    何洛洛看着她泪流不止的样子心疼不已。

    还好,那只簪子也算安慰了她,一心一意的等着她的心爱之人有一番作为之后来求娶她。

    这一等又是一年,宋怜儿的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病不起,宋家天翻地覆,富裕的日子也变得清贫,但宋怜儿没有任何怨言,接过父亲的担子,一边养家一边照顾母亲。

    终于,报喜的队伍朝着陈家来,全村的人都去了,宋怜儿耳朵里只听到见那句陈元修,举人,之后就眼神涣散,倒了下去。

    “怜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元修关切的问道。

    宋怜儿摇摇头,只声音沙哑的问:“我好像看见报喜的人来了,是真的,还是梦。”

    她脸色苍白,这些时日的操劳让她瘦弱了许多,看着就让人心疼。

    陈元修面带笑意,道:“是真的,怜儿,我如今终于考中了。”

    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砸出几多花来,宋怜儿喜极而泣,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其中苦辣辛酸即使是陈元修也不能懂得。

    好在,他没有负她。

    “怜儿,我这次回来也是准备迎娶你的,叫你等太久了。”

    陈元修眼中的心疼不是假的,抓着宋怜儿手的都在颤抖。

    仿佛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了。

    宋怜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那些心酸在此刻已经不值一提,于是主动撞进了他的怀中,“只要元修不变,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陈元修手紧了紧,承诺道:“怜儿,我过几日就叫我爹来下聘,你等我。”

    这一幕,两人深情相拥,至此,这对波折不易的青梅竹马好像终于要迎来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就不用进入这里了。

    聘礼是三日后送来的,宋怜儿换了一身最好的衣裳,就连缠绵病榻许久的宋母都精神了许多,穿戴整齐的等着。

    似乎是情人眼中都带着滤镜的缘故,纵使宋怜儿满心期待,何洛洛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陈元修的眼神有些变了。

    或许也是换了一身扮相的缘故,他站在这农家小院中显得格格不入。

    “注意轻放,这些都是上好的陵州盏,还有那些布匹,小心弄潮了。”

    这日的陈元修的话格外的多一些,小心谨慎的样子和他之前那淡然的模样十分不符。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和怜儿的婚事,好细心。”何洛洛忍不住感叹。

    从前的陈元修总是有一种钱财乃身外之物的感觉,到了给宋怜儿聘礼这就不一样了,看的这么仔细。

    纪南寻似是冷哼了一声,接着画面跳的很快,陈父这些年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如今也是杨眉吐气了一番,但也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尽管村中也有一议论说陈元修怕是要当乘龙快婿,陈家也还是坚持履行了和宋家的亲事。

    这一点邻里乡亲的都很看好,陈父口中一直念叨着,人不能忘本,亲事算是定了下来,两家皆大欢喜。

    日子定在四月初十,宋怜儿开始备嫁,陈元修还想往更高的目标奔,所以依旧留在书院。

    只是这段日子,村中流言蜚语渐渐多了起来。

    村头常年跑马车的王大力说,看见陈元修和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走的很近,两人有说有笑。

    接着又传出来陈元修恩师的女儿对他青睐有加。

    宋怜儿看着指尖蔓延开来的血,第一次慌了。

    宋母看着女儿最近总是怔怔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荷包来。

    “虽说你们就要成亲见面不好,但偷偷看一眼,应当也不碍事,娘这有些钱,你顺便去城里给自己买点穿的戴的,不多,别嫌弃。”

    宋怜儿看着娘亲鼻子一酸,收下了荷包。

    只看一眼,就看一眼。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宋怜儿显得十分紧张,书院门口鬼鬼祟祟手忙脚乱。

    终于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手指都攥的发白。

    可陈元修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姑娘一身石绿色的青莲纹素锦裙,相貌秀丽、温柔可人,他们站在一起是那样的般配,相比起来,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连光都见不得。

    那一瞬间愤怒自卑痛苦通通涌上心头,让她踉跄着倒地。

    这是何洛洛第二次感受到心疼。

    倒地了许久的宋怜儿深呼了几口气,咬牙站了起来,“要面对的,无论怎么样,都要说清楚,说清楚。”

    她跟了上去,看着陈元修和那女子在闲逛,他们停了下来,在荷花池面前,郎才女貌,宛如一场约会。

    宋怜儿找了隐秘的地方,迟迟不敢上前对峙。

    “陈大哥,我听说你就要成亲了,怎么早没听你提起过呢。”女子的笑带着一些牵强,何洛洛这才看清那女子是谁。

    婚房质问的陈元修的人,他恩师的女儿,舒韵。

    “怜儿和我算是青梅竹马,我们的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书院是读书的地方,我想这些私事不该拿出来说。”陈元修不卑不亢,还叫人看的不那么生气。

    何洛洛默默收回了拳头。

    舒韵对陈元修是一见钟情,可父亲不同意,说他家世太过单薄穷苦,所以她也一直在等,等他有了作为,能改变父亲的看法。

    结果都是徒劳,他竟然早就有了未婚妻。

    “你喜欢她吗。”舒韵的眼神似乎还有一丝希望。

    陈元修的眼神变得温柔,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不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怜儿的情谊,日月可鉴。”

    他何曾说过这样的话,舒韵嘴角挂了一抹苦涩,半晌无言。

    可看着面前人,舒韵还是不甘心,索性坦白道:“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早就有心上人了,怪我运气不好,没能早些遇见你。

    但我想有些事情你要清楚,往后你总是要走仕途的,于家世你并没有任何优势,往后的路能不能走下去还要另说,父亲虽然只在这小书院,但总归是有些人脉的。

    你那未婚妻只是一介农女,对你之后的仕途···我不想用拖累来形容,但总归是毫无用处的。“

    舒韵说的直白,但却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仕途这条路往往不是靠刻苦和努力就能走下去的,像陈元修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些背景和人脉,或许根本连迈都迈不进去。

    如果陈元修还是拒绝,很有可能得罪他唯一的人脉,也就是舒韵的父亲,他的老师。

    树后的宋怜儿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此时的她感动于元修的话,却也不得不因为舒韵的话而揪心。

    别说是她,一旁看着的何洛洛都觉得紧张的不行。

    “你说陈元修会不会觉得舒韵说的有道理,然后毁亲了,宋怜儿想不开才自尽的。”何洛洛看向纪南寻。

    他眸子深了些,回了句,“如果是那样可能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

    这一句说不清道不明的何洛洛不懂,赶紧又去看剧情是如何发展的。

    陈元修沉默了好久,脸上的纠结之色溢于言表,良久,他才缓缓的抬起头,坚定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陈元修,绝不当那薄情寡义之人,我发誓只怜儿一个妻子,若真的不能踏入仕途,那也是我自己不行,同怜儿没有任何关系。”

    就这一句,宋怜儿又哭又笑,那一刻,何洛洛感觉她一定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舒韵的脸色从惊愕再到羡慕,似乎想不到他是这样深情的男人,可他越是这样,就越让得不到的人感到不甘。

    “既然陈大哥这么有骨气,我们书院怕是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我就想看你那心心念念的怜儿,能不能和你白头偕老。”

    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怨怼,拂袖大步离去。

    何洛洛眉头一簇,怀疑道:“宋怜儿,真的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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