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顷循循道:“首先我保证这一次在我这算做交易,我会完全遵循我所承诺的,其次,我知道最终的幕后人是薛家,你不答应其实也无伤大雅,但你若不答应,就会变得没有价值,你们光知道诚信对我很重要,但不知价值于我比诚信要重要千倍,答应即是展示你们最后的一点价值,更是我给你们保命机会。”
苏榆适时掰着指骨,清脆的响声骇人听闻。
跪着的人除了高个男外全都浑身一颤,只有他反倒忽然得意洋洋。
“不是薛家,你想错了!”
“真是欠揍!”
苏榆刚要又一脚过去,被春芸拽住。
“是么。”苏顷轻笑。“那我们打个赌,我堵你无论你接触到的人自称是哪里来的,但他扒了皮底下一定都写着薛字。如果我输了,包括刚刚承诺的,都给你们,如果我赢了……”
她故意不说,苏榆兴奋一拍手,“那给我做药人吧!”
药人……苏顷诡异地看了苏榆一眼。
“老大!快答应吧!”
“是啊,老大……我想活命啊。”
小弟纷纷倒戈,令高个男很是心烦意乱。
“闭嘴!”
见对方陷入纠结的静默,苏顷完全没有急的意思,悠哉悠哉,她继续缓缓说着。
“如果我没猜错,他给你的钱应是很多,你也不想想,这冀州城还有谁能给这么多钱,也不想想什么仇什么怨,花这么多钱只为买我一条命。”
春芸忽然沉声道:“传言薛家公子溺水一事还与老板有关,莫不是因此出手。”
苏顷勾起唇角。“对啊,我想要他儿子的命,他察觉了,所以打算先要了我的命。”
春芸挑起眉头。“果然。”她不再多言,苏榆倏地一笑,目光扎向跪着的每一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男人干涩张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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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顷没想到这帮人交易的地点竟然在醉仙阁背面的一处暗巷。
她与苏榆躲在暗巷旁一棵高大茂密的老树中,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上树,还是这么高的高度,底下人的跟个黑点,在刚上去时她的腿一直打颤,只能紧紧抱牢苏榆的腰,过了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但并没有松手。
苏榆悄声道:“你不是说那薛家厌恶这地方,怎么还找人来这儿交易。”
苏顷冷哼。“兴许其实很喜欢。”
苏榆咯咯笑,“不过真没想你最后居然会用那种冷酷的语气诓他。”
“都是跟你学的,不及老师万分之一。”
“哎呀,谦虚谦虚了。”
高个儿男站在巷道里,他听见头顶的窸窸窣窣,简直如芒刺背。
过了一会儿,暗巷另一头出现一个纤瘦的身影。
苏顷往前探了探头。
好眼熟的绿色。
等身影由远及近看清了,她不由睁大眼。
“竟然是他。”
苏榆听见,问道:“谁?听你语气像是意料之外的。”
“好像叫什么宇,薛文卿之前将他赶出过醉仙阁。”
“哈?”苏榆莫名其妙道:“他们结下梁子,他不去找薛文卿反而要杀你?”
“因为是我才使他被赶出去的。”
“原来如此。可这么一想那说是他一人找你报仇也行啊,跟薛家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不清楚了,谁知道怎么勾连上的,来了来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苏榆虚笑几下,“我受过训练听得远,怎么搞得你好像也听得见一样。”
苏顷没好气睨她。“懂不懂氛围。”
苏榆嘁笑一声。
刘宇还是那身绿,他停在高个男对面,神态倨傲。
“我看见了,你们把苏顷搞得在街里浴血扬鞭,只是没想到你们,啧啧,看样子也挺惨。只是我们的交易是她的命,你们没做到,钱也不能给。”
“她那男人会武,你也没提前告诉我们!”
刘宇鼻子哼气,“再会武,你们四个打不过一个?我如约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长点眼力见儿,拿着之前的定金不要出现再冀州城,走的越远越好。”
他拂袖便要离去。
“长谁的眼力见儿啊?”
苏顷冷冷的声音传来。刘宇整个人想被突然冻住。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凭空堵住他去向的苏顷,还有旁边那位不知是谁,却长相美艳笑如蛇蝎的女人。
苏顷暗暗平稳着呼吸,那瞬间坠落的失重感让她后怕。可还要在刘宇面前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刘宇面容狰狞指着高个男。
“你个叛徒!”
苏榆上前一步。
“这就不对了,说谁叛徒呢,都是交易而已。”
刘宇眼珠乱窜,他决不能就在这被捉!他寻机逃跑,哪只刚抬腿就被苏榆踢中膝窝,骨裂声听得苏顷五官皱成一团。刘宇发出惨叫,又被苏榆洒了把粉末。
声音骤然没了。
苏榆笑着解释,“哑声粉,专治吵闹的孩子。”
苏顷:“……”
果然,绝对不要和心狠手辣的人站在对立面。
她叹气,“回去吧。”
“苏老板,那兄弟们是不是可以放出来了。”
高个男是彻底老实,态度都恭敬不少。
苏顷瞥眼过去,“人已经运过来了,就在外面。”
大街一隐蔽拐角。
春芸立在两辆素雅的马车旁,将其中一辆的缰绳给了高个男。高个男掀起车帘,里面是被绑着牢固的兄弟们,一个个眼泪花来回转,还有一兜子银两,比五十两还要多。其余还有一些吃食。
苏顷开口:“不是白给的,我要你们此生不进冀州城,若被我发现了。绝不会饶你们。”
高个男登时五味杂陈,他紧紧攥着缰绳,半晌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远望着疾驰而去的烟尘,苏榆颇有不服。“真是好吃好喝给送走了?好歹也是干杀人买卖的,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春芸道:“这里面所有人都是城里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让他们此生不进城,就是最痛苦的惩罚。”
苏榆摇头,“我看未必,没心的人会因为这个觉得痛苦?要是真有情的,也不会干杀人买卖,这算什么,拿别人的幸福哺育自己的啊,要我说,他们这些家里人未免不知道,说不定睁只眼闭只眼纵容着呢!”
“你说得对。确有这个可能。”苏顷摸着下巴,“但我已经这么做了,要不你再把他们追回来?”
“算了,我可没这闲工夫,还有这小子呢!”
苏榆盯着瑟瑟发抖的刘宇,露出邪恶的笑来。
她把刘宇提拉起来扔进另一辆车里,刘宇膝盖骨磕到车壁,痛得整个人抽搐,发不出声音的他只能最大限度张着嘴。
苏顷面露难色,对她道:“你这么一弄,他还能说话么。”
“能啊,等到家药效就过了。哦!对了!”
说到此处,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距离我们出来有半个时辰了吧。”
苏顷以为是又有什么差错,“有,怎么了?”
苏榆嘿嘿一笑。
“薛文卿应该醒了。”
苏宅。
赵霁穿好干净的衣物,半干的头发披散下来。
在最后试着控制体内“气”后,他大踏步走出浴池。
外面空无一人,安静的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他心生疑窦,回到自己的院内,他推开屋门,与屋里的人四目相对。
赵霁:“……”
薛文卿:“……”
赵霁:“……薛公子醒了。”
薛文卿:“嗯……醒了。”
此刻氛围尴尬到了极点。
薛文卿:“苏老板在么。”
赵霁摇头:“不在,可能是出去了。”
“可能?”薛文卿面色憔悴说话提不起力气,可话里的嘲讽一点儿不少。“你不是她夫君么,连她去哪都不知道。”
这是要找茬啊。
赵霁双臂环胸,眯着眼笑道:“我是她夫君,却不是监管她的人,她去哪里是她的自由,只要开心就好。”
“也对。”薛文卿慢悠悠起身。“你一吃软饭的,也没资格问。”
赵霁舌顶着腮帮,“薛公子莫不是昏睡时被人灌辣椒了,一张口这么冲。”
“只是实话实说,赵相公先前如此坦荡,应不计较这话才是。”
薛文卿似是占尽上风般对着赵霁微笑,但他的笑没坚持多久就凋落了,因为他看见了床边的两张折好的画。
他哑声问:“这个,都看见了?”
这回改赵霁得意了,他转到薛文卿身边儿,故作夸张道:“画得很好呀,就是她不喜欢,说根本不是她。”
一句话让薛文卿脸色憔悴得有些发黑。
他将画收回怀中,“看来还是我离得远,望不见苏老板的天人之姿。如今来了这,就能多看一看了。”
赵霁皮笑肉不笑道:“真是抱歉啊,怕是薛公子看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出去澄清,毕竟自从你落水之后,给苏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薛文卿微怔,他无奈道:“果然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了。如此一来,等苏老板回来,我更应在苏宅赔罪才是。”
“怕是薛公子想多了。”
“想多与否,也不是赵相公说了算的。”
薛文卿与赵霁对视,两人眼里火花四溅,谁也不让谁。
苏顷推门而入。
两人齐齐望向她。
“夫人!”
“苏老板!”
苏顷一身鸡皮疙瘩落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