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发现，最近自己的秘书很不对劲。

    不管是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工作的时候，还是被他撞到在茶水间摸鱼偷懒的时候，都会对着电脑或手机露出慈爱的微笑，就连直面他时心情都好了很多。

    太宰治当然不觉得手下是因为和自己共事感到多么幸福，所以才对自己态度有所缓和。

    事实上，太宰治对自己讨人厌的程度心知肚明，甚至乐此不疲，要是能被他戏弄到头顶冒烟那是再好不过。

    但是最近这种独属于太宰治的成就感遭到了破坏。不仅是秘书小姐，就连PortMafia大楼的门卫和干部专属电梯的电梯员都对他轻声细语，忍耐度极高。

    只有讨人厌的中也一如既往地傻乎乎。

    双手交叠在下颌处，太宰治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玻璃隔断打量他的秘书石原小姐。窗帘遮住了一半的石原小姐，太宰治右眼上的绷带又遮住四分之一，可就算这样，他也能看到石原小姐突然对着电脑露出笑容，滑了几下鼠标后，石原小姐迅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认真地敲击起了键盘，她的手指几乎在键盘上留下残影。

    看到她输入稍告一段落，太宰治立刻拿起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快捷键。

    “太宰干部？”石原小姐接通电话的声音如常冷淡。

    太宰治咧出一个假笑，装作和平常一样，先是扯些殉情啊入水啊之类的怪话，然后再切入正题，让她帮自己从尾崎干部那里取一份机密文件回来。

    “噗、”石原小姐憋笑失败的声音被太宰治的耳朵捕捉到。

    “石原小姐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吗？”太宰治立刻追问，石原当然不会正面回答他，只是冷言冷语地说自己马上就去办，请干部放心。

    “那就太好了，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还麻烦石原小姐尽量快一点呢。”

    挂掉电话后不久，石原小姐电脑都没碰，起身快步走出了套间。

    确定她离开，太宰治马上从手边抽屉里拿出一副手套，推开门走进石原秘书的办公室。

    “要是石原小姐这么重要的角色在做间谍可就麻烦了。”这样自言自语地说着，太宰治谨慎地用眼睛确认了她物品摆放的相对位置，戴上手套，坐到她的座位上打开了她的办公电脑。

    分明石原才走没多久，电脑却处于待机界面。太宰治流畅地输入PortMafia统一的开机密码，进入了系统。

    石原小姐一共开了三个页面，文档、PortMafia内部办公系统和浏览器。

    文档界面是写了一半的报告书，最后自动保存时间也比较接近，太宰治快速检查了一下内容，没看出任何端倪。

    内部办公系统界面是别人发来的确认函，间谍再蠢也不该大胆到直接用这套保密系统传递信息。

    最后是停留在GOOGLE主页的浏览器，太宰治打开浏览记录，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网站，他挨个点开最近浏览，又在关闭时仔细删除自己的操作记录，把一切恢复到最一开始的样子。

    他会删除记录，石原秘书未尝不会，所以很有可能痕迹已经被删除。太宰治正在考虑是否要留下电脑病毒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耳朵就敏锐地捕捉到走近的脚步声。

    石原打开办公室的门，差点撞上自己的上司。

    “对不起，太宰干部！”她提高声音，为自己并不存在的冒失道歉。

    太宰治笑眯眯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不，是我该说抱歉才对。”他径直走向电梯，晃了晃手里的文件，那双手套已经不见。

    他用背影继续对石原嘱咐，“我和尾崎干部有点事要忙，今天不会回来，如果中也过来，你就告诉他我正在回来路上，让他等到下班为止。”

    石原朝他鞠躬，恭敬地应是，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一坐下，石原很快察觉到桌面微妙的不同，但她对自己的应对手段十分放心，所以干脆没去检查，而是切换到了另一套系统，打开浏览器，进入了最常访问的网址。

    帖子一刷新，大量的w汇成了草原。石原露出微笑，加入这群人的行列。

    而同一时间，电梯门在太宰治面前打开。

    以往总是很通畅的干部专用电梯今天居然需要他等待，太宰治做好了碰到首领或其她干部的准备，结果站在他正对面的，是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看到太宰治，这个穿保洁制服，提着拖把桶的女人无动于衷，就直直地和他对视。

    没人进入，电梯眼看着就要重新合上，女人皱皱眉头，好心地帮太宰治重新按了开门键。又慷慨地朝一边挪了半步。

    太宰治以为这是帮其她干部打扫完卫生的保洁，也贴心地没有再计较，走进电梯，站到女人身边。

    电梯门缓缓闭合。

    “四十五。”太宰治对站在更靠近按键板的女人说。

    女人“哦”了一声，可是没有动作，只是盯着门上方的楼层显示屏。

    电梯高速地下降，眼见从八十多楼下降到七十，又到六十多，眼看就要到太宰治想去的信息处，但保洁还是无动于衷。

    “四十五楼。”太宰治又说了一遍。

    保洁又“哦”了一声，然后友善地指着电梯键盘上亮色的数字：“我去三十二。”

    说完，她又转过头，继续对着飞速变化的数字发呆。

    太宰治再开口的，时候虽然笑容的弧度更大，但实际上心情差了不止一倍：“请帮我按下四十五楼，谢谢。”

    “啊？”保洁疑惑地看了看太宰治，“你没手吗？”

    她这下似乎总算注意到太宰治的样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迅速地帮太宰治按下了四十五的按钮：“抱歉！”

    太宰治平时并不在乎这些，但现下还是有些生气。可是这位保洁大姐似乎意识不到太宰治的心情不好，突然热情了起来：“你是在八十三层工作吗？”

    太宰治勉强地点了点头。

    “真可怜啊，啧啧啧，看看这眼、这脖子、这手……”保洁自来熟地摸上了太宰治被绷带包裹的手腕，“跟那位干部共事一定很辛苦吧？”

    那位？太宰治意识到看来这个人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于是被她困扰的心情反而一下子清空了，笑着回复：“我觉得太宰干部人很好啊，长得又帅、脑子又聪明，对同事也很好。”

    保洁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皱着眉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太可怜了，这老弟是连脑子都出现问题了吗？”太宰治确定自己听到了这位保洁的小声嘀咕，但他正要反驳，却见她已经迅速地换了副表情，迎合自己。

    “没错，听说不考虑性格的话，觉得那位帅的人也有不少。”女人期待地望向他，“像他那么优秀、那么年轻有为的干部，可不常见。虽然也有人说他品行恶劣、趣味低下、格调不高，喜欢折磨身边人，开的玩笑也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年纪轻轻就承担了那么多，一定也很不容易。”

    “没准他只是在下属和外人面前用邪恶的笑容伪装自己，其实内心只是一个渴望有人能看透自己脆弱一面的十七岁男孩，甚至独自一人在玻璃窗前默默地流泪——所以小哥，你有没有什么录像、照片、偷拍啊不，总之之类的见闻分享一下呢？”

    前面的话，太宰治听得还算舒服，但是后半段，他越听越觉得这人是不是故意借机内涵自己，或者听信了什么十八手的小道消息。

    “没有、他不是、没听说过。”太宰治语速很快地否认，然后笑容更盛，活像是真的十七岁半纯真少年，“姐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呀？太宰干部可不是那种人啦，他坚毅又不失温柔、善良又不失残忍、专业又不失变通，绝——对是整个港口黑手党最聪明最帅最硬派的真男人。”

    保洁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她捂紧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打出一段B-BOX：“难道、难道我错了。”

    太宰治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绝对是，我可是最了解太宰干部的人。”

    保洁大姐的瞳孔地震了一会儿，突然坚定起来：“那可不行，我不喜欢肌肉猩猩啊。”

    太宰治的笑僵在脸上：“谁说他是肌肉猩猩了？”

    可保洁大姐似乎进入了自己的小世界，根本容不得太宰治解释，只自顾自地为太宰干部是肌肉猩猩焦虑着。

    电梯到达了四十五层，电梯门打开，太宰治犹豫了不到两秒，决定留下继续给自己解释清楚，但保洁大姐一个巴掌把他拍出门外，踉跄两步，差点没坐到地上。

    “等等！”太宰治还想再进去，可是保洁大姐已经连按关门键几十次，关上了电梯的门。

    徒然地拍着金属门，太宰治突然感觉间谍不间谍的已经不重要，他的当务之急是先破除“太宰治是肌肉猩猩”这个究极大谣言。

    哪怕是太宰治半夜会在办公室哭那段也比这个强啊！

    他把面前的几部电梯都按了一遍，焦急地看着那些电梯明明路过了自己的楼层，却因为优先级不同停都没停。

    这是太宰治头一次升起了建议森鸥外在PortMafia大楼多装几部电梯的想法。

    好不容易等他等来了一趟电梯，紧赶慢赶赶到三十二层冲出去，找到的却是几十个装束一模一样的保洁大姐。

    本来有说有笑的大姐们，一看到他，笑声都凝滞了一瞬，然后迅速冷淡下来，同他问好。

    太宰治在这群盯着自己，又不说话的女人中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会散播他谣言的女人。不过，更令他忌惮的是，这群人可能至少还知道另一个谣言。

    “太宰干部有什么吩咐吗？”后勤部的副主管远远地看到太宰治，殷勤地跑了过来。

    太宰治佯装冷静，笑着问他：“我们大楼今天值班的保洁都在这里了吗？”

    副主管愣了一下，连忙质问旁边的大姐人到齐了没。

    大姐点了点人数：“除了在别的楼层打扫的，都在这儿了。”

    副主管把大姐的话复述给太宰治，又问他是有谁的工作做得不好，或者冲撞了干部您吗。

    太宰治自然不好说，你们这里有个人听信了谣言，以为他是个肌肉猩猩，而且这话还是从他嘴里“听”出来的。

    只能否认，然后夸奖大家今天工作做得不错。

    走回电梯里，太宰治默默地在去信息科调取的信息中加了一项。

    而他乘坐的那部电梯刚离开，被他寻找的香门佳澄就从厕所走了出来。

    “香门，你可回来了！”大姐们把她围在中间，你一眼我一语地跟她吐槽刚刚太宰治莫名其妙地过来了一趟，又什么都没说走了。

    “还好副主管那小子问的是我，不然你可要被扣钱了。”之前被副主管质问的领班大姐义气地拍了拍香门的肩膀。

    香门佳澄本来还觉得可惜，一想到要是被那个据说是肌肉猩猩的干部发现自己不在，没准就不止扣钱这么简单。她就心下一阵庆幸，招呼着请大家喝饮料，感谢她们的帮助。

    这天深夜，高耸入云的PortMafia大楼的八十三层，还没回家的太宰治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横滨的夜景，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谁在传他的谣言？

    而这一幕，被被迫和他一起加班的石原秘书拍了下来，对摄影型号等信息加密后，上传到了她白天所看的那个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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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受了伤后，也会站在玻璃窗前默默流泪”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