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玩家姑且都有点脑子。
这是庄镜根据观察得到的结论。
虽然社畜们加班到十点多又被拉来恐怖副本，几个人的脑子也还是在转的，比如说现在的他们刚分享完彼此的情报，确定了这个学校有个人工湖，于是打算按之前查看过的学校地图前往，去找一下突兀冒出的水到底是因为什么流出来的。
【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剧情过半所以必须流出来啊。】庄镜坐在船尾吐槽。
系统装作没听见她语气里若有若无的指责。
“还记得我们刚进副本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影吗？”宋爵则是想到了最开始自己受到的惊吓，那个站在钟楼顶尖的影子，“一动不动地俯视我们，被盯着就感觉浑身恶寒？”
白蕊说：“你确定那是人吗？”
宋爵说：“如果那是鬼的话，目前我们所知的副本里就有两种鬼的类型了吧？一种是刚才在办公室袭击我们的，虽然看不见他们的存在，但作为提示的尸体也在附近，我们烧掉了他们的尸体，鬼也就会被消灭。还有一种，会不会就是那个盯着我的的，鬼？”
齐双双说：“会不会有玩家已经遇到那只鬼了？”
“如果遇到了那只鬼，真的有人能活下来吗？”
他们面面相觑。
“值得庆幸的是那如果是鬼，我们能看得见。”宋双双安慰他们。
庄镜：【其实想不想让你们看见都根据我的心情而定...】
不过现在的玩家实在是太弱小了，如果真的遇上了，难免会想到全军覆没的结局。现在的他们能做的只有抓紧时间寻找“愿望”实现的办法，否则庄镜也很难办。
“叮——”
全员被再次响起的面板提示音吓了一跳。
金色的光屏纷纷弹出悬浮在半空，他们发现这次的愿望提示或者物品提示栏并没有出现新的文字提醒，反而是在右上角，浮现起几行红色的，跳动的小字。
【玩家总人数：14
已死亡：2
现存活：12】
齐双双倒吸一口冷气。
陆仁则反应比她还大，声音都开始打颤了：“已经，已经死了两个了？谁？”
庄镜百无聊赖地在船尾换了个姿势：【我真的不能把死者姓名也放到面板上给他们看吗？】
系统说：【不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
一个人影正在学生室内体育馆的二层里狂奔。空旷的场馆内，只有他急于奔逃的恐惧下，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他也清楚在偌大的环境下，他的声音会因为回声而显得更加清晰，但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些。
他不敢用手机打灯，怕因此吸引来什么特别的“生物”的关注，只能一边跑一边用手扶着左手边的走廊栏杆确定方向，掌心下稍显粗粝的质感才能带给他些微的真实感。
大约几分钟前他和同伴分散了。
他的同伴准确来说并非同伴，更像是临时组建的搭子，因为两个人平时上班坐电梯的时候遇到过彼此，算是混了个脸熟，因此在进入副本后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因为任务面板更新后反复出现，甚至被加粗了的“尸体”的提示，和不断跳出来的“愿望物品”的收集情况，他们算是鼓足了勇气，给彼此打着劲，打算在附近找一找有没有所谓的尸体。
“听起来是要让我们烧毁尸体的意思。”他是这么理解的。
他的同伴赞同他的观点。
但就在两个人进入体育馆后不久，因为过于黑暗的环境，他们两个人又打了退堂鼓，商量再三，准备暂时离开这里，在学校里走一走，争取能遇到更多的玩家，和大家凑在一起再继续探索校园，怎么想都要安全许多。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属于女孩们的清脆的声音。
玩家里的女孩们的确有几个，他依稀记得其中还有一个自己挺有好感的，长卷发大波浪的漂亮姑娘，他每次想着可以去和对方搭话，都因为太怯懦而错失时机，此时听见女孩们的声音他心头一喜，立刻打算过去找到对方汇合。
发声处是一个堆着各式各样杂乱的体育器材的隔间，空间不小，摆放着拉拉队用的亮闪闪的灯球，彩带，摆放着排球和篮球的球架。
同伴不慎被地面的什么东西绊倒了。
绊倒他的是是用来让学生们做仰卧起坐用的军绿色厚垫。对方一边狼狈地抱怨着一边爬起来，抬起手的下一秒，就发出了恐惧的叫声。
血。
很多很多很多血。
他的手上，刚才蹭到垫子的裤腿和衣角，都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渍。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几乎压下了器材室里常年散发的那种，腐朽的，沾了汗和尘土味道的气味。
他颤抖着胳膊，抬起手机照明往前看去，看见在一排挂着啦啦队手摇花和助威棒的铁架旁边，有身形扭曲的人体，陷入在摆放着喇叭和彩球的纸盒之间。深色的地面，和临近的纸盒盒面，靠近尸体的部分已经被血完全浸润了，尸体保持着令人牙根发酸的姿势躺倒在那里，面容陷入了杂物制造的阴影之中，只能靠头发长度依稀判断那似乎是个女性。
再往黑暗些的深处看去，他看见在器材室的角落里，还有两个以古怪姿势坐卧在那里的女性，其中一人黑发垂落遮住了脸，另外一人则半仰着脑袋，眼睛没有闭合，正直勾勾和他隔着数米的距离对视。
那是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
眼球凸出，血丝遍布，无声半张的嘴，狰狞的表情，和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内脏和血液，任谁看，都能意识到对方在濒死前遭遇过的痛苦。
恐惧和作呕感一同袭来，他和同伴发出了争先恐后的惨叫，他们连滚带爬地从器材室逃出来。所谓的“烧毁尸体”，在深刻的惊神破胆面前不值一提。
两人在危急关头跑散了。
而就在刚才，他听见了同伴的悲鸣。那叫声在半途戛然而止。
他有极为不好的预感，那个瞬间不需要任何证据，他清楚对方死了。
他一边奔跑，一边在黑暗里急切地寻找着逃离这里的大门，眼泪夺眶而出，双腿酸软，血液上涌，大脑“嗡嗡”作响，可是不知是自己受惊过度亦或者遭遇了鬼打墙，不管他怎样绕着圈子乱跑，都找不到他们上来时进的那扇门。
倒是有女孩们肆虐的笑音，在身后忽远忽近。
“砰——”
脚下突然打滑，他斜着扑倒出去，头重重撞在了二层栏杆上。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好像有什么液体，从被撞击到的地方缓慢地流淌而出，在极度的晕眩中，他勉强抬头，觉得那笑声已经近在眼前，甚至就在耳侧，叽叽喳喳，是死神的号角。
“嘻嘻嘻。”
“嘻嘻嘻嘻。”
“你跑什么呀？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你再跑一次，如果能跑出去，我们就放了你咯。”
“你们看他这幅丑陋的样子呀...”
好像是幻听，又好像不是，他挣扎着抓握着栏杆试图站起来，但头部的疼痛令他几乎站立不稳，天旋地转下，他膝盖一软，再次跪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突兀的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死亡距离他咫尺之遥，但他已经无力脱逃。
——笑声突然消失了。
在诡异的寂静里，他听见了“辘辘”的车轮声，碾压着地面，向他的方向接近。他茫然地试图爬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能站直身子，只好靠着栏杆，眯着眼睛，透过被血糊住的眼睛，模模糊糊地往前看去。
体育馆共有三层，最高一层临近天花板的两侧，开着一闪闪矩形的小窗，月光吝啬地洒落进来，在月色清辉下，有个人影逆着光冲他的方向而来。
轮椅？
那人越来越近，他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人，以及他右手握着的一把暗红色的细刀，刀身萦绕着一层薄薄白雾。那白雾好像在被刀身逐渐吸入，又似乎是他的错觉，它们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散殆尽。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见对方问他。
有温热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前额。
是人类！确定是人类！他得救了！
他忍不住嚎啕出声，委屈得像是终于见到了亲人的小孩：“呜呜呜呜呜呜，我...我叫，我叫叶温。”
*
金色的光屏，第三次弹了出来。
右上角的红色数字，在短短数分钟内就发生了变化。
【玩家总人数：14
已死亡：4
现存活：10】
陆仁惊愕地说：“又，又死了两个？”
“注意划船！”
发现他因为打怵，差点把手里的船桨丢到水里的宋爵赶紧提高声音。
陆仁回过神来，胳膊打着颤继续划船，脸色发白。
“不是，只死了一个玩家。”殷琴沉声回答。
众人一愣，再去看光屏右上角，才发现刚才跳动的“已死亡”和“现存活”后方的数字，又发生了变化。已死亡的人数从4变回了3，现存活从10变回了11。
齐双双困惑地问：“什么意思？死了但又救活了一个？”
“这个恐怖副本还有复活机制吗？”白蕊则眼睛一亮。
这个猜测让五个人精神一振。
庄镜将一切看在眼里，此时一边用最后一张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小腿和脚底，一边问：【系统，这是什么意思？死了又没死成？】
系统说：【玩家的死亡是任务面板自动判断的，数字发生变化，死亡人数变少，应当是肯定会被杀掉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免于一死，或者说必死的局面有了反转——总结来说，也可以称之为，被救了。】
【所以这个游戏没有死而复生的道理？】
系统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如果人死了还能复活，还要你们鬼做什么？杀一个活一个，死死活活无穷尽也？】
庄镜也不纠缠于这个话题：【所以你能知道刚才那死死活活的场面发生在哪里吗？】
系统说：【暂时不能。】
【暂时不能？】庄镜敏锐地追问。
系统又不回话了。
...这个系统明明是个新手，却好像有很多独自的小秘密瞒着她，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庄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视线落在前方齐欢欢绕在手腕的扎发皮筋上，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没让自己伸手过去把它夺过来，制造一些恐慌灵异事件。
全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齐欢欢此时正一边抽空用外套袖口擦拭因为划船而流出的汗，一边举目远眺。
“前面是不是有个什么建筑？”她问。
实力比她好些的宋爵跟着一起往前看去。
“前面是是学生体育馆。”他说，“我们抓紧时间划过去，根据来的时候我看的地图，学校里有个小小的湖，就在学生体育馆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