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几次不一样，遇到车祸之后，丁安觉得迷迷糊糊睡了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
一个月？
可能是一个星期！
也可能——只有一天！
昏迷中，她听到许多声音。
小护士的声音很年轻，“很多人在等你醒，要加油哦！”
真好，充满朝气和活力！
春槿依旧是哭哭啼啼的，“安安……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拼事业嘛！”
对啊，和春槿说好要弄个工作室，挣大钱。
“安安……姐……我以后都叫你姐姐了……”
哈哈……苏宴书这小子终于叫姐姐了，以前摁着头让他喊都不喊。
“……安安，放哥走了，妈妈也走了，现在连你……安安……”
林肆，是林肆……
身体好了吗？
好像还有点儿咳嗽，还没好吗？
这些人一直念念念，怎么一点儿都不说说哪个王八犊子开车乱撞呢？
下次循环的时候，保证离那个司机越远越好。
而且，那辆小货车一点儿刹车的意图都没有，冲红灯撞过来，是意外？
经历过这么多次被割喉，丁安难以将这起车祸和意外划上等号。
丁安很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能听见，希望他们多说一点有用的东西。
可惜，她用尽力气也只是让眼皮动了动。
她自己并不知道，而是一旁哭哭啼啼的春槿注意到，喜出望外的喊来医生，“她醒了，我看到她眼皮动了。”
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小护士，劝慰她，“这是正常现象……”
耳边重新安静下来，虽然她不能睁开眼，但她有种感觉，现在是深夜。
当然，也可能是感觉错误。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声音很轻，轻到让丁安有种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声音还没有边上仪器的动静大。
“丁安……别睡了！”
随即，她感觉到有人用指尖抵住眉心，从眉心位置传来一阵很舒爽的凉意。
不是寒冷……
更像是醍醐灌顶！
是谁？
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儿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在哪儿听过呢？
想不起来，身边那台仪器好吵。
滴、滴、滴、滴——
声音变得无限长，更吵了！
原本还沉重的眼皮突然变得轻松起来，睁开眼睛，又是在机场的洗手间。
手机里日期显示是圣诞节。
一切又重新开始。
关于最后听到的那个男人声音，丁安有太多疑惑。
但是眼前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托半死不活躺着的福，断断续续想到一个方案。
首要的是——将吴轩霖拉到队伍里，有他的头脑助阵，是最好的方案。
手机响起来，是春槿的电话，依旧挂断顺手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快步走出去。
吴轩霖依旧在那个老位置，光是看到他的背影，就让她很安心。
陌生女人的亲近只会招来他反感和防备。
丁安心里早有盘算，深呼吸两下，面上激动的神情慢慢趋于平静。
“吴轩霖。”声音平稳，没有过于熟悉和亲昵。
接电话的男人转过身，视线交汇，吴轩霖高冷疏离，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吴律，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想继续通电话的吴轩霖，动作一顿，重新偏过头，“欢迎你上班时间到律所预约。”
言下之意，他能帮忙的只有公事，但不是每一起委托他都接，公事等工作时间去律所预约。
真是公事公办，一点儿情面都没有。
丁安并不气馁，目光坦荡，“我即将牵扯到一起凶杀案里，我希望你当我的时间证人。”
不得不说，丁安是懂如何让吴轩霖引起兴趣的。
话里信息量大，还满满的漏洞，却让吴轩霖波澜不惊的眸底颤动一下。
但他显然很绷得住，“有事找警察。”嗓音磁性，依旧透着股冷漠。
“警察会觉得我是疯子。”丁安相当镇定，“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个疯子。”
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讽刺笑意，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缓缓说出，“今晚林笙东会被人捅死，而我有可能被牵扯进去，有个时间证人会好一点。”
这段话说得神神叨叨，丁安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冷酷杀手。
但在吴轩霖的眼里——林笙东被杀这件事第一时间确实很让人震惊，却也只是一下子而已。
“你需要去看精神科！”吴轩霖良心建议，这会儿他甚至可以当个良好市民，打电话帮她约个医生都可以。
毕竟，越是看起来冷静的疯子，越是危险！
听到熟悉的话从他嘴里蹦出来，丁安没忍住，垂眸浅笑，却没有忘记得要先和吴轩霖混到一起。
“林笙东，林家长子林笙东，吴律确定不看看？”丁安还在扔诱饵。
吴轩霖却不是一条配合的鱼，怎么都不咬钩，“你需要好好休息。”
没有兴趣再和她继续攀谈，“借过！”吴轩霖连洗手间都没有上，第一次比丁安先走。
错身而过的时候，丁安没拉他，只是轻声说出今晚会案发的小区，“尸体会在凌晨12点之前被发现，我会在小区门口等凶手出来。”
吴轩霖离开的脚步未停，眉头微微蹙起，片刻舒展开……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女疯子！
丁安说得就是她的计划，觉得自己不是一点儿傻，既然杀林笙东的不是蔡贞贞，那么在小区门口等着，把每个进出的人全都记住，很快就能抓到凶手。
真是笨，居然现在才想到！
盯梢得有辆车，找林肆拿车是最理想的，时间还早，让林肆低调点儿送车钥匙出来。
很不错。
先给林肆去个电话打好预防针，免得太多林家人知道她回来。
这次，丁安不想躲。
既然选择要到凶案现场外出现，她就没想要太低调。
电话刚接通，伴随着嘈杂，林肆“喂”了一声，听得出来他正在往安静的地方走，“等我会儿，这里吵。”
应该是在走出宴会厅。
逐渐安静下来，有个男人跟林肆说话，“肆少爷，前台有人找小小姐……”
能被成为小小姐的只有丁安，林家第三代里只有她一个闺女。
林肆刚想回绝，丁安在电话那头抢白道：“让那人等等，我待会儿过来。”
循环多少次，这人就找来多少次，一次都没见过，这回反正有时间，顺便见见吧，也不会掉块肉。
“嗯？你回来了？”林肆很惊喜，扭过头脸上那抹温柔已经消失不见，还是一贯不紧不慢的模样，“让人等着……”
显然林肆把人已经打发走了。
丁安立即叭叭的吩咐起来，“我在过来路上了，待会儿你把车子借我，我晚上要用，还有还有……你别和人提我回来了。”
“不准备参加婚礼？”林肆无所谓地耸耸肩，“也对，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
“今晚我有事，不能带你。”丁安想了想，“等我到了再和你说，先这样。”
电话挂断，林肆无奈宠溺的轻挑了下眉尾，想到丁安吞吞吐吐……
再想到刚才有人找丁安……
晚上出去玩还不带自己？
林肆思索片刻，婚宴这么闷，不如去看看谁找丁安？
酒店大堂，刚才找林肆的男人正跟大堂经理说话。
“人安排到咖啡厅了，不过……我不认得小小姐。”年轻男人有点儿窘迫。
他是刚刚培训上岗的新人，托这场婚宴的福，最近才见过不少林家人。
最近才将林家了解一个大概，根本不知道什么小小姐……
待会儿，人要是来了，他怎么知道是哪个？
“过会儿你再去找肆少爷。”大堂经理拍拍他的肩膀，“小沐，镇定点。”
叫小沐的年轻人点点头，大堂经理才放心走开。
还来不及喘口气，林肆远远走过来，冲他打一个响指。
“肆少爷！”小沐立即迎上去。
“人呢？”林肆四处张望了一圈，“安排在哪儿了？”
“在咖啡厅，我带您过去。”小沐微微弯腰作出邀请的姿势。
“男人还是女人？”林肆随口问了一句。
“是个女人。”小沐心里其实有些疑惑，来找小小姐的那个女人，看起来——不太像是小小姐的朋友。
虽然，他没有见过丁安，在他认知里，林家有钱有势，那个女人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踏进咖啡厅，和宴会厅里的喧闹不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没几个人坐在这里。
小沐指了一下靠窗的位置，“肆少爷，就是那位！”
林肆点点头，阔步向那边走，视线肆无忌惮打量那个女人。
位置应该是女人特意选的，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一点点酒店进出的状况。
有些油腻的披肩发束在脑后，身上裹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宽大棉袄，看起来有些残旧。
咖啡厅里暖气十足，她不仅没脱外套，甚至还有些瑟瑟发抖。
女人侧着脸看外面，林肆看不清长相，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
丁安的朋友？
人已走到桌边，女人却一无所觉，满腹心思都在注意酒店门口。
林肆没打招呼，拉开她对面的座椅直接落座。
女人像是没想到突然会有人坐下，惊慌地看过来，见是林肆，飞快垂下头，瑟缩地抱着手臂往后坐，企图拉开距离。
虽然只对视不超过三秒钟，已经足够让林肆看清楚长相。
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脸色蜡黄，瘦得眼窝和脸颊凹陷，更显得颧骨高耸。
黑眼圈、眼袋……
露出来的手枯瘦粗糙，尽显生活穷困窘迫。
林肆没再多看她，招手要了杯咖啡，语气随意的问道：“你找丁安什么事？”
听到丁安这两个字，女人像是一潭死水中被丢入一颗石子，干燥起皮的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死水还是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