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大婚宫殿内装扮的喜庆,一对红烛静燃,将那张贴的喜字晓得分外清晰。

    而闭目装睡的郑蘅对于不远处婚床处投落的目光亦是分外紧张。

    裴兰莫非因为自己入内而不高兴?

    正当郑蘅担忧裴兰会差人将自己抬出内殿时,忽地有脚步声细碎响起。

    郑蘅顿时都不敢大声呼吸,好似有身影靠近挡住烛光,眼前落入一片昏暗处。

    “书呆子,你这就睡了啊?”裴兰探手轻拍了拍郑蘅的肩唤,依稀还能闻到浓郁刺鼻的酒味,视线落在他俊朗眉目打量。

    可郑蘅却如躺尸一般再无回应。

    裴兰见此,自然也不好喊艾芹她们入内帮忙抬这个酒鬼。

    毕竟现下该是众人都以为的洞房花烛夜,如果让人知道自己想把新郎官给抬出去,恐怕又得传出不少异言。

    于是裴兰只能抬手抱着一床薄被将郑蘅盖的严实,心想他这样应该不会感冒发热了吧。

    裴兰现在身体还不太好,所以也没多耽搁,自顾上床放下纱帐睡觉。

    不多时,内殿里悄然无声,郑蘅小心掀开被褥一角,视线看向那方纱帐内里,隐约听到裴兰沉稳的呼吸声,方才暗自庆幸她还不至于狠心到把自己撵出去。

    只是这床被褥在夏日里用未免太热了些。

    郑蘅侧躺面向床榻那方,目光落在一旁屏风上悬挂的大红嫁衣,依稀还能想象裴兰白日穿戴嫁衣的光彩模样。

    而后视线徘徊落在那床旁一双用金丝绣着凤纹的绣花鞋,样式精巧别致,不免引人遐想其主人何等秀美风姿。

    因着前方战事缘故,国库并不充足,婚礼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大办准备。

    不过对于裴兰的嫁衣物品,郑蘅都是上心的很,按照南豫礼仪,这也体现夫家对婚事的重视。

    郑蘅稍稍翻转身,有些不太习惯这狭小的矮榻,感叹过去在灵幽谷睡木板多年,如今只不过两年功夫竟有些不习惯了。

    原本南豫国君大婚的规矩,国君大婚三日不上朝。

    奈何现在南豫国逢战,情况特殊,郑蘅只能勉强择出两日时间。

    今日大婚没能跟裴兰说上几句话。

    只能明日再跟裴兰问问,她若是有不喜欢的,应当及早改善,郑蘅昏昏欲睡前如是想着。

    长夜漫漫,红烛落泪,层层叠叠堆积烛台。

    不知何时殿外光亮渐而清晰,殿内安静的悄无声息。

    婚床上的裴兰满面冷汗,整个人就像在滚烫里热水蒸煮,肺腑之间呼出的热气都能烫死人,全身骨头酸软的要散架了般,真是要命!

    裴兰渴的厉害,嗓子里干涸的有些厉害,梦里迷糊的唤:“水、水……”

    “扑通”地一声突兀响起,从矮榻摔下的郑蘅吃疼爬起身,细细观察婚床内里细微动静。

    郑蘅隐约听到声音,探手欲触碰纱帐时,又生硬的停下动作,长身立在榻旁犹豫唤:“裴兰,你醒了吗?”

    那细小的呢喃声过于微弱,郑蘅担心自己听错声,若是冒犯裴兰,让她误会自己是好色之徒,可就糟糕了。

    郑蘅侧耳听动静,却并没有听到意想之中的回应,便又唤了声:“裴兰?”

    这回仍旧没有回应,让郑蘅感觉不妙,只好出声:“你是不是不舒服,让我看看吧?”

    语毕,纱帐内里一片死寂,让人心慌!

    于是郑蘅不再犹豫的探手掀开纱帐一角,视线落在裴兰苍白面容的细汗。

    郑蘅慌张的探手轻触裴兰额前,烫的有些厉害,目光落在她泛着皱的樱唇,方才明白那呢喃之语的含义。

    “来人,快去请御医!”郑蘅皱眉出声,一面起身倒茶水。

    “是。”外间的侍官打着哈欠连忙出去办事。

    而等候在外的艾芹准备伺候洗漱,便自顾入内看情况。

    只见国君正伺候小小姐喝水,艾芹本想避讳,却瞥见小小姐苍白面色,心下一惊道:“陛下,王后娘娘犯病了?”

    昨夜里艾芹本就有些担心,可是小小姐执意说无事。

    艾芹又念着大喜之日服药太过不吉利,才没有去熬药,谁想小小姐的病说来就来了!

    郑蘅擦拭裴兰脸旁细汗,神情严肃看向婢女道:“你来替王后更换衣裳。”

    “是。”艾芹连连点头。

    为避嫌,郑蘅退出内里,焦急等待宫廷御医。

    而一大早得到传令的宫廷御医,连忙赶到宫殿。

    只见榻上的王后娘娘病的不轻,暗想这样子瞧着实在不像康健长寿之人啊。

    不过宫廷御医在宫廷当差多年,眼见国君面色不佳,自然是不敢再像当初那般多言惹得龙颜大怒。

    大半日的功夫,直至傍晚时分,殿内日渐昏暗,裴兰才勉强醒来。

    郑蘅忙吩咐宫人备膳,目光落在裴兰失了血色的唇,满是歉意道:“我不该累着你,才致使昨夜旧病复发。”

    若是早知如此,婚事应当再简便些,这样就不会让裴兰操劳过度。

    一旁的艾芹误会话意,连忙带着欣儿羞得退出内里去备膳食。

    裴兰整个人靠着软枕,好似没有骨头般的虚弱,鼻间闻到浓郁药汤味,视线落在郑蘅满是自责面容,嗓音闷哑,安慰出声:“我这是常见的事,看着病的厉害,其实养几天就好了,你过去在灵幽谷就见识过了,怎么还给自己揽罪责啊。”

    原主身体不好,这些年生病对于裴兰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郑蘅往年里也不是没有在灵幽谷看过自己生病,所以裴兰不太明白他怎么一幅丧偶般的苦脸,明明自己还有口气啊。

    “你、你不害怕你的病吗?”郑蘅见裴兰一幅习以为常模样,没来由有些怀疑她或许不知病情?

    当初宫廷御医的话里已然明说裴兰活不久的。

    裴兰确实没听懂郑蘅的话,只以为他是担心,洒脱的应:“每个人都会生病,我害怕也没用啊。”

    郑蘅欲言又止的没敢直言,只得顺势说:“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过你肯定会恢复的。”

    裴兰觉得郑蘅与其是安慰自己,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明眸落在他一本正经模样,并不戳破心思笑道:“那当然啊,我还打算以后出南豫国都去别处看热闹呢。”

    不管如何,还是不要让郑蘅知道自己可能会早亡的事比较好吧。

    裴兰从心里觉得郑蘅似乎不太能接受这种事。

    “好,到时我带你一块去游山玩水。”郑蘅墨眸里倒映着裴兰洋溢憧憬的神情,好似绷紧的弦稍稍得到缓和。

    裴兰很是不给面子的摇头婉拒应:“恐怕不行。”

    郑蘅眼眸露出讶然询问:“为何?”

    “因为你是南豫国君,太招人眼球了,我跟你一块出去只会被人当做热闹看。”裴兰只是想看热闹,可不想被看热闹。

    郑蘅满是无奈的应:“我一直不明白,一国之君何等威风,为何你这么避讳不喜,难道我有惹你不高兴之处?”

    这件事在郑蘅心里放了许久。

    裴兰迎上郑蘅注视目光,并未应答,稍稍偏头看见艾芹备上的肉羹膳食,连忙岔开话题道:“我饿了。”

    郑蘅眼眸微暗,心里有些失落,垂眸探手接过小碗吹了吹,暗想裴兰她有事瞒着自己。

    两人一下落得安静,奉膳的艾芹却并未看出差别,于一旁出声:“王后娘娘,陛下今日一直守着您呢。”

    裴兰哪能听不出艾芹话里暗示郑蘅的体贴关爱,更是不好应答方才郑蘅的问话。

    自己讨厌南豫国君在郑蘅看来无疑就是讨厌他。

    可裴兰也有苦衷啊,只是苦衷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裴兰收揽心思,浅笑应:“我知道了。”

    郑蘅手里握着汤匙盛肉羹递到裴兰嘴旁道:“吃吧。”

    裴兰尴尬的抿了小口,正打算唤艾芹帮忙,谁想艾芹早就退离了。

    “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吃吧?”裴兰抬手想要去接郑蘅手里的小碗。

    郑蘅却没有动作,固执道:“不行,你现在需要照顾,不能劳累。”

    裴兰无语,心想自己手还健在啊,吃个饭很累吗?

    又见郑蘅一幅没得商量的模样,只得想就当上回自己照顾他的回报吧。

    很快,裴兰吃完肉羹,用茶水漱口,手里握着帕巾擦嘴,视线瞥见自己的衣袖,困惑的想自己昨晚穿的是这一身吗?

    裴兰整个人僵硬成木头,缓缓出声:“我的衣服,你换的?”

    郑蘅一惊,忙解释应:“你昨夜发热出了一身汗容易着凉,所以我让你的婢女更换的衣物。”

    “真的?”裴兰嘴上虽然不信,心里却已经信了,视线落在郑蘅涨红的脸应。

    郑蘅被裴兰灼灼目光看的更是面热,应:“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好吧,我信你了。”裴兰没想到郑蘅会急成这般模样,哑然失笑的应着。

    虽说裴兰仍旧忌惮小说里的亡国之君郑蘅,但是同样相信眼前书呆子应当不是那等见色起意的人渣。

    自己跟他独处的机会很多,他要真想图谋不轨,昨日大婚夜他早该露出狐狸尾巴了。

    郑蘅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放下心来,认真道:“你信就好,我对你是认真的,绝不会做那等不情不愿的事。”

    裴兰突然被郑蘅表白之语砸的晕头转向。

    一向大大咧咧性情的裴兰,此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心虚的整个人顺势滑进被窝,嗓音弱弱的应:“嗯,我知道了。”

    而后,裴兰遮住被褥盖住脑袋,果断装死躺尸。

    郑蘅有些意外裴兰的反应,没有答应是意料之中,可没有拒绝却是意料之外。

    狂喜腾升时,郑蘅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视线落在仍旧裹在被褥里的人,强装镇定的想,她这般反应是不是会考虑接受自己呢?

    郑蘅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呆坐一旁,面上忽笑忽哀,全然没有平日里半点一国之君的威严仪态。

    若是让外臣们瞧见,大抵会以为国君得了什么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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