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接之时,日头渐而暖和许多,已然不见去冬萧瑟景象。
南豫国的战争仍未停歇,两军僵持不下,最是消耗粮草用度,朝堂之上事物亦是繁忙。
早朝时百官面见国君,裴绍瞧见国君额前裹着纱布,不免有些意外。
“粮草供给乃军中大事,水陆之间各州须得重视,不得耽误。”郑蘅翻看奏折下达指令。
“是。”众官应道。
待处理军中急务,郑蘅分了心神思量如何安排裴兰的婚事。
先前裴兰不知自己真实身份,所以郑蘅对于婚事只想着寻处外宅低调行事。
可现下裴兰已然国君知情,若是成亲准备的太过简陋,郑蘅觉得不合适。
奈何现在南豫国前线交战,列国虎视眈眈,粮草兵马使得国库紧张,大办婚宴并不合时宜。
郑蘅心间有事,自然是更显阴沉。
待下朝郑蘅翻到有官员在奏折中提及自己先前下达的选后名册诏令,已然有不少官员捕风捉影提及国君子嗣。
郑蘅蹙眉,没有预料到自己的选后名册会渐而让一些人觊觎后宫子嗣。
现下裴兰本就不甚情愿成亲一事,若是自己允了那些女子入宫面圣,那恐怕自己跟裴兰婚宴都不用办了。
郑蘅不敢想象裴兰的脾气,只隐隐觉得额前疼痛作祟,禁不住叹息一声。
真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看来必须得寻个由头结束选后一事。
于是某日天朗气清,南豫王宫忽地传出一道诏令,国君因操劳国事身体抱恙,故取消今年选后,待战事之后再另做择定。
那些原本进入选后名册的世家贵女,一场欢喜落了空,自然是多有怨言。
可国君提出身子不适,又逢南豫国战火不停,众大臣哪怕有心思也不得不暂时停了小动作。
而裴府里的大红灯笼却已经高高挂起,关于裴兰婚事消息缓缓传了出来。
只是都城之中却没人知晓裴兰的未婚夫身份来历。
大户人家婚嫁,并非是一蹴而就,三书六礼样样都不得耽误。
哪怕是订婚,其实也跟成婚有一段时日。
裴兰头一回暗自庆幸繁文缛节的好处!
某日周夫人和钟氏与裴兰一处聚会。
钟淑娴瞧着裴兰精神不错,暗自松了口气念叨:“小姑子,上回突然变了模样,真是吓坏了。”
周夫人不明白其中缘由困惑询问:“什么?”
裴兰迅速反应,吐出桂圆核,忙出声拦住钟氏的解释道:“没事,只是那会身子不适,所以吓着嫂嫂了。”
现下已知书呆子真实身份,而婚事也无法阻拦,自己再闹腾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风波不断。
钟淑娴不解裴兰为何隐瞒,却也没有再多说,周夫人转而担忧道:“说来,兰儿身子为娘最是不放心,往后成亲生子还得大伤,现下得多补补。”
“您放心吧,我现下好着呢。”裴兰笑着安抚,暗想至于将来好不好,那就悬了。
小说剧情里自己下线早的很,估计在跟郑蘅成亲没过几年就挂了。
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从小说里原主没有郑蘅的孩子就可以判断。
现下的科技没有任何有效的避孕手段,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至少有一人身体不行。
当然又或者正是因为生育风险原主才早亡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的周夫人记着当初宫廷御医的话,心里担忧却也不想打扰现下的好气氛,只得笑笑不语。
钟淑娴不知情,只以为婆婆疼爱小女儿舍不得,自然也没有深想,而是转而提及道:“听说国君前不久把选后诏令收回成命,现下不少世家女有异议呢。”
裴兰吃着桂圆羹汤,并未出声,而是顾自想着书呆子该不会是记着自己过去提的那些话吧。
自己不喜欢麻烦,所以当时随口说着不想应对一大家子。
可是国君选后不仅仅是后宫的事,同时也跟朝堂势力不可分割。
书呆子就这么取消选后,难免会让人觉得国君在戏耍世家,外敌当前,心生间隙,可不是好事。
这么一想,裴兰有些担心书呆子恋爱脑又犯病了。
真要是因为自己而使得南豫国朝堂不稳,他离亡国之君岂不是更近一步?
如果南豫国灭亡,那书呆子的死期也不远了!
裴兰打了个冷颤,心想自己得阻止下书呆子啊。
于是从周夫人院落出来,裴兰并未回内院,而是打算去一趟西厢房问问情况。
自从上回砸伤书呆子,裴兰就没再见过他。
一来是因为成婚缘由避嫌,二来是因为裴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对待书呆子身份转变。
“那书呆子现在还住在西厢房吗?”裴兰漫不经心的询问。
艾芹于一旁看向小小姐面色,有些摸不清情况出声:“回小小姐,订亲之后陛下就避嫌搬出裴府。”
裴兰顿步,讶异道:“难道他回宫里了?”
国君住在王宫倒也正常。
“奴婢不知,现下是否差人去打听?”
“算了,等哪日他来裴府,你再给我知会一声。”
裴兰先前因为担心,所以没多思量,现下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去找书呆子不太合适。
书呆子或许可能犯傻,但是作为南豫国君的郑蘅,他肯定不傻。
突然取消选后的影响,他总不至于一点都不清楚,应当不可能任由小人作乱,自己瞎操什么心呢。
裴兰觉得自己还是没有把书呆子和郑蘅两人看做一体,否则怎么担心那个传闻中杀戮之心极重的亡国之君镇不住乱臣贼子呢?
“那我们回去吧。”
“小小姐您不是想看陛下吗?”
“我看他,还不如去看池子里的胖头鱼呢。”裴兰撇嘴应着,思量清楚,便欲去园子。
池子里的胖头鱼,一脸无辜的咕噜冒泡。
这会初夏光亮明媚,虽然有些热意,却不至于燥热难耐,正好很适合出玩放风筝。
裴兰觉得反正现在婚事已定,倒不如抽个时间去放自己近来制作的风筝飞机,这样还能熟悉周边地形,以后方便跑路。
艾芹摸不着小小姐的心思,只得暗自感慨可能小小姐气还没消吧。
说话间,裴兰改道入裴府园内,从廊道而过,远眺山石景观。
绿树成荫,暖阳光亮斑驳撒落,清风阵阵,分外沁人心脾。
“兰妹妹,好巧啊。”没想突兀一声笑语,打破裴兰观赏心思。
这身量健硕的男子一身深蓝华美衣袍,发间玉冠,腰侧配一柄宝剑,眉目之间得意气势更甚从前,裴兰侧目看向他走近过来,挑眉没好气道:“原是师哥啊,看来真是不巧。”
话语里的不欢迎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表露,王師尴尬的顿步,而后迅速收敛神情,毫不在意的上前打量两年不见的裴兰。
当初在灵幽谷里养病的裴兰有清瘦怜人之美,而现下裴兰身量见长,容貌更美的令人惊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娶妻当是如此,王師暗想着。
“兰妹妹倒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啊。”王師碍于两人身旁都有婢女仆从,只得硬撑场面。
“彼此彼此,你千里迢迢来南豫国做什么?”裴兰没心思跟王師扯嘴皮直言询问。
王師是东谟国君宠幸的小儿子,这会来南豫国绝对不可能只是来跟自己叙旧。
“自然是我心里挂念着兰妹妹。”王師睁眼说瞎话的走近,“兰妹妹,应当也是想我的吧。”
“我以为师哥是想念当年那碗药汤呢。”裴兰话里有话,要不是碍于身份,真想当面呸死这只臭蝎子。
王師想起那碗断子绝孙汤,脸色一变,面上笑意险些挂不住,暗自腹诽裴兰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一旁的艾芹满头雾水,心想怎么从来不知小小姐有个师哥啊?
裴兰见王師吃瘪不语,心里才畅快些许,知晓王師嘴里没有几句真话,便懒得搭理,自顾离园,暗想王師肯定是因为朝堂大事而来。
说不定极有可能跟南豫国正与北笱国的边境战事脱不了干系。
“王公子认识小妹?”不远处的裴岸走近询问。
王師只得移开目光道:“东谟曾经碰过几面,没想到如此有缘。”
其实王師一直在多方打听裴兰的身份下落,这回除却国事就是寻她。
裴岸并未多问,只是看了看王師,而后出声:“原是如此,方才家父已将王公子之事汇报宫中,应当不日就会有消息。”
王師恢复正经姿态应:“那就有劳了。”
说话间,王師再想去看裴兰,谁想那小妮子已经离了园,真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啊。
这方出园,艾芹方才开口念叨:“小小姐,那位王公子跟您关系不一般吗?”
裴兰偏头询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艾芹思量着应:“兰妹妹,这等称呼就算是陛下都不曾唤过小小姐。”
“那依你看,王公子跟书呆子比,哪个更好?”
“奴婢觉得还是林公子更好。”
裴兰有些意外询问:“为什么?”
艾芹看着小小姐应:“您方才怼那王公子几句,王公子立即脸色微变,可是上回林公子被您砸伤头,却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说自己磕伤,让奴婢替您隐瞒呢。”
裴兰步履微停,没想到书呆子还有这么一出,真是不知该说他体贴入微,还是演技精湛。
“我倒是觉得王公子比书呆子更好些。”裴兰收拾心思说着。
王師是个极其傲气的毒舌性子,心思比较容易猜。
可书呆子的心思,裴兰大部分时候都猜不出来,否则也不至于上当受骗了!
艾芹没想到小小姐会是如此反应,心生讶异的小声提醒道:“小小姐您已经跟陛下有婚约,这时若是变心,恐怕有损名声啊。”
裴兰无奈的看着语重心长的艾芹,心想自己难道看起来很像变心的渣女吗?
再说,刚才自己对王師只是多说几句话而已,根本就没有过好脸色,艾芹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对他有意思?
不过吐槽归吐槽,裴兰忽地觉得或许借着突然来访南豫国的王師,说不定能够抽离自己跟书呆子纠缠不清的剧情呢!
毕竟王師是个好色之徒,裴兰骗他都不带心虚眨眼,完全没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