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当寒风肆虐南豫国都时,南豫国的杀戮争夺却并未消停。

    清晨南豫王宫大殿外,那被棍棒扑杀的官员尸首被宫卫拖走,徒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血痕迹。

    “区区一个郎中令,竟然敢妄论本王携剑,实在是该死!”此言出自一魁梧壮士之口,此人乃奇陵王郑勃,三王之中实力最强劲的诸侯王。

    大殿内的群臣缄默不言,丞相裴绍看向高坐之上佩戴面具遮掩神情的新国君。

    这新即位的少年国君流亡在外多年,若非靠着三王的辅佐,恐怕还在列国做流民,不知能否应对这等阵仗。

    “陛下初即位,若是管不住人,本王可以入住王宫协同统率。”奇陵王藐视的看向这个毛头小子。

    话语一出,众大臣目光纷纷观望王座之上的新国君。

    没想新国君还未应话,反倒是大将军席毅出声:“奇陵王好意心领了,不过陛下已然亲政,又有您和二王共同辅佐,朝局必然安稳,无需过多安排。”

    大将军席毅面上满是狰狞疤痕,可神情却丝毫不惧奇陵王压迫。

    裴绍暗自感叹,这大将军席毅也是个狠人,当年能带着郑蘅逃脱追杀,如今又携兵助立新君,无疑是块硬骨头。

    奇陵王并未如刚才那般轻蔑,只不过眼眸仍旧弥漫杀意,试探道:“大将军言之有理,陛下身旁人才辈出,本王忧虑生乱,恐怕是不中用了。”

    众大臣们见奇陵王郑勃竟然服软,不由得暗自称奇。

    郑蘅眼观殿内争夺景象,视线落在骄横跋扈的奇陵王郑勃缓缓出声:“叔父过于自谦,寡人能有今日多亏叔父竭力支持,今日管束不周冒犯叔父,特诏赐万户,赏千金,此后叔父上朝免礼赐座,以此赔罪,如何?”

    奇陵王一听,面露得意,微微行礼道:“谢陛下赏赐。”

    这番安抚下来,众大臣都觉新国君软弱无能惧怕奇陵王。

    待早朝结束,百官纷纷追捧,奇陵王更是受用。

    唯有安旳与高域二王受人冷落,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当初两人本想巴结奇陵王郑勃三分南豫国,谁想销声匿迹十余年的大将军席毅突然送出一个死去太子的子嗣,打乱满盘计划。

    现下新国君即位已成事实,二王只能妥协按兵不动。

    可如今形势一看,奇陵王郑勃独大吞天,二王别说喝汤,恐怕连骨头都没得啃。

    “奇陵王三番两次的获赏,一日不除,你我恐怕只能做小伏低,难以成事啊。”

    “没办法,郑勃手里有三十万军队,你我联手都不一定能对付,更何况还有那个大将军席毅,现下只能忍着了。”

    安旳王与高域王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的露出杀意。

    待宫道内群臣悉数离开,大殿内里的郑蘅查看都城地图,一旁的大将军席毅出声:“陛下,奇陵王郑勃太过嚣张,恐怕迟早会生事端。”

    “现在国都附近有奇陵王的军队驻扎,安旳王与高域王两人的部下也没有撤离,他们三个人谁也不撤,那就代表谁都不放心谁,这并非全是坏事。”郑蘅稍稍移开目光看向席毅,周身更显寒霜冷峻,清朗嗓音稍微减缓阴郁,“席将军务必要尽快训练兵马以备不时之需,寡人要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后再分而诛之,报仇雪恨。”

    席毅看着这个少年国君,面上少了些许担忧,满是宽慰道:“陛下能如此精密设想,微臣定不负重托。”

    看来十余年的逃亡,并未消磨殿下的心力,反而越发磨练意志。

    “陛下,丞相求见。”忽地外侧宫人汇报。

    席毅皱眉不解,裴绍这个奸相为何此时来访?

    郑蘅挥手示意席毅隐退屏风后,方才落座出声:“请。”

    不多时,裴绍从外殿入内,视线看向坐在案桌前批阅国事文书的少年国君,随即行礼叩拜:“微臣参见陛下。”

    “裴相赐座,何事来访?”郑蘅看向裴绍询问。

    裴绍跪坐在席间,较为谨慎道:“陛下如今初入朝堂,朝堂事物繁杂,微臣本不该叨扰,不过陛下婚事涉及江山社稷万代,才斗胆询问,陛下可有意愿娶后纳妃?”

    数月之前,裴绍听新国君无意间提问小女兰儿情况,当即捉摸或许有几分心思,所以连忙让自家夫人飞书东谟询问病情接人。

    而现下小女已经回南豫国,裴绍自然是想法子要让两人见上一面。

    郑蘅看出裴绍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

    无疑,裴绍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先转着弯询问意向,并不急于挑明目的。

    “现下南豫国初定,十余年动乱不止,百业待兴,寡人不愿劳民伤财操办选妃之事。”郑蘅说着推辞之语。

    裴绍却不觉得泄气,反倒觉得这新国君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当年自家小女与他的婚事,他不可能不知情。

    “这样啊,过些时日微臣寿宴,能否请陛下光临寒舍?”裴绍心想国君如果是怕自家小女姿色平平看不上眼,那就设法两人见上一面再说。

    郑蘅这一回并未拒绝,欣然应道:“好。”

    其实郑蘅也想看看裴兰。

    现在也不知她过的怎么样了。

    待裴绍离开内殿,屏风后的席毅走出来,满面不屑道:“这个无耻小人,当初见太子失势,立即投靠叛军,现下又想讨好陛下,实在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郑蘅神情平和的倒着茶水应:“南豫国这十余年换了数不清的国君,丞相却都没有变过人选,无疑裴绍是个有几分能耐的人。”

    席毅困惑道:“陛下,难道真要去裴府?”

    “嗯,寡人现在需要拉拢朝中势力,世家贵族和士大夫都是可以利用的力量。”

    “话虽如此,不过裴绍方才询问陛下婚事,或许正惦记将他的女儿送给陛下成婚联姻,真是个不折手段的伪君子!”

    这话一出,郑蘅手中茶壶倒水的动作稍稍僵硬停顿,脑海里一闪而过裴兰狡黠笑意面容。

    成亲,联姻么?

    裴兰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心思一下的浮现,郑蘅又迅速压下心思,重新蓄满茶水,平静道:“过去寡人确实与裴绍之女有一桩婚事,不过多年未见,如今情况并不得知。”

    席毅并未听出话语隐瞒虚假,如实应道:“陛下有所不知,当初事变之后,裴绍突然说他小女凑巧病死,现下又传闻说是裴绍把小女送去东谟养病,如今病又好了,总之裴绍嘴里没有一句话是可信的!”

    这话大部分都跟郑蘅猜测的并没有多大出入。

    果然裴兰当初是因为自己的事,而遭受到牵扯了。

    这方郑蘅正惦记的裴兰,此时小日子却并不好过。

    严冬里风霜寒重,原本裴兰为了能够躲避宴席,所以偷偷吹了一会冷风。

    本想寻借口装病,而后再装疯卖傻也不是不行。

    结果一吹,竟然真病了。

    裴兰额前裹着帕巾,面色苍白,一幅可怜柔弱模样。

    榻旁的周夫人手握帕巾擦拭裴兰小脸细汗念叨:“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一旁伺候的婢女艾芹满是自责道:“夫人,这都怪奴婢,小小姐体弱,没能照顾仔细。”

    周夫人并未训斥艾芹,掌心轻落在裴兰额前蹙眉道:“看来老爷寿宴恐怕是参加不了。”

    裴兰一听,要不是周夫人还在眼前,嘴角恐怕就要咧到耳后根了。

    等周夫人照顾裴兰吃完汤药,方才因忙碌而离开院落。

    现如今裴兰住在一处独院,艾芹等几个婢女被周夫人安排到身旁做贴身婢女侍奉照顾衣食起居。

    “真的,走了吗?”裴兰嗓音微哑,眼眸看向屏风帘布外询问。

    艾芹点头,目光看着小小姐可怜巴巴的模样,满是不解的应:“夫人很疼爱小小姐,如果小小姐不想参加宴会,为什么不直说呢?”

    裴兰喝了口桂圆红枣羹汤润嗓子应:“你不明白,我说不去,根本没用。”

    那位周夫人很显然是不可能因为自己几句话而放弃联姻念头。

    艾芹见此,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叹了叹。

    夜幕之下,回府的裴绍听闻裴兰病了,面上显露焦急道:“怎么偏偏这会病了?”

    周夫人忧心的应:“兰儿身子本就不好,许是不适应南豫国天气,只能慢慢调理了。”

    “可明日陛下好不容易来赴宴,这岂不是错失良机?”

    “实在不行,老爷不如选别的人选吧?”

    对于联姻一事,若非是当初老国君定的婚,周夫人其实也不想答允。

    一来是裴兰年岁小,二来裴兰明显不情愿,周夫人也不想逼迫自己小女嫁给不喜欢的人。

    更何况联姻,从来都只有利益。

    虽然周夫人十余年不见裴兰,可仍旧能感受到她的抗拒之心。

    真要是让裴兰嫁入南豫王宫,周夫人都不知她会闯出什么大祸了。

    裴绍并未立即应话,许久,叹了叹道:“夫人随我去看看兰儿,再说吧。”

    这方裴兰刚泡完药浴,大口吃鸡腿,喝人参鸡汤,没想听到裴绍和周夫人来院落逃亡,连忙吐出鸡骨头,探手随手拿帕巾搭在额前,随即笔直躺下虚弱哀嚎,全程动作一气呵成。

    艾芹忍笑收拾食盒,心想小小姐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裴绍先一步入内,坐在榻旁张望小女,并未识破伪装,出声:“为父忙碌,才知兰儿病了,可好些了?”

    裴兰虚弱的摇头应:“不太好。”

    “那为父不打扰,兰儿好好休息吧。”

    “嗯。”

    很快裴绍离内里,周夫人看向裴兰却并未随同离开,而是落座幽幽地出声:“兰儿,用过饭吗?”

    裴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没,吃不下、嗝……”

    话没说完,一个饱嗝突兀的出来了。

    榻旁的艾芹捂脸不敢看热闹,裴兰尴尬的迎上周夫人坦然的目光,讪笑的出声:“其实这不是饱嗝,它是饿嗝,您信吗?”

    周夫人无奈叹了声,抬手扶额,暗想这孩子果然是在跟自己装病啊。

    裴兰见周夫人如此反应,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完犊子,这下彻底演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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