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卫素瑶回去后发现惠嫔还没睡下,寝殿里还亮着光,她心说不是吧,惠嫔守她到现在。

    她先绕道去小厨房,郭师傅已歇在值房,小厨房里坐了个小太监,正打盹,惊醒后,问她:“卫姑娘来拿宵夜?”

    卫素瑶点点头。

    她方才陪康熙吃过一点,这会倒没有很饿,手头正提了食盒,她把康熙用过的餐盘拿出,小太监上来帮忙,卫素瑶让他继续打他的盹去,自个儿打包到食盒里,带去给惠嫔。

    “娘娘,我回来了。”

    “哟。”

    卫素瑶敲门进去后,看见忙碌的主仆二人。

    桌上放了不少小小衣物、帽子、水壶、膏药...惠嫔正拣着,扔给秋兴,秋兴接过,一件件端正叠放在包袱上。

    卫素瑶凑上去,“娘娘这是为大阿哥出行做准备?”

    惠嫔抬眼,“是啊,他头回出宫,还去西北那么远的地方,本宫担心他不习惯,为他备些东西。”

    卫素瑶点点头,假话滔滔不绝:“大阿哥那么聪明可爱,别说娘娘这个做母亲的疼爱他,就是我,一向对小孩子无感,见了大阿哥也是母爱泛滥,那天真想上前摸摸他的小脑袋。”

    惠嫔嘴巴微张,有讶异之色,仿佛在说“啊不是吧我家儿子真的这么讨人喜欢吗”,而后脸上一直挂着喜气。

    “这孩子生得好看,性子又活泼,见过他的就没有不夸的。”惠嫔话锋一转,颇意味深长地说,“相比之下另一位,像个缩小的大人,要本宫说,沉稳是沉稳,但哪有小孩子样。”

    惠嫔欲言又止,但只能说到这里,反正意思表达出了,也算过了嘴瘾。

    卫素瑶却不知另一位是哪一位,想了想,心里有了猜测,应是那个二度被废的太子胤礽吧,她有点好奇胤礽年少时的样子。

    闲聊中,卫素瑶打开食盒,“娘娘,奴才给您带了点心,要尝尝么?皇上同款。”

    惠嫔把手中一件皮褂子扔到秋兴面前后,伸了伸腰,慢慢踱到躺椅上,捂腰平躺,“本宫不吃宵夜,你俩用吧。”

    卫素瑶就等她这句话,迫不及待当着面掀开食盒,夹了个硕大虾饺放进嘴里,“秋兴姐姐来一个么?”

    秋兴是忙碌的时候不喜被打扰的那种人,闻言只摇头,卫素瑶乐得吃独食。

    秋兴麻利地给包袱打了个结,回头瞅一眼惠嫔,见惠嫔自个儿在捏侧腰,“主儿腰又不舒服了?奴才来给您按。”忙完一边,立即又蹲到惠嫔跟前,“主儿要不要侧过去?”

    卫素瑶边吃边看,感叹秋兴忠心勤劳,心思细,洞察力强,做事周到,模样好,样样优秀,却只能是个宫女。她想象秋兴穿上西服套装,高跟鞋哒哒响,身段玲珑,谈吐雅致,做酒店大堂经理,做公司后期主管,做领导秘书……而今一身优点只能发挥在伺候主子上,不免惋惜。

    惠嫔艰难翻身,侧躺着,手臂弯曲,拢在两耳旁边,问卫素瑶:“今晚如何?皇上对你还喜欢?”

    卫素瑶吃完葱油酥,抹一抹嘴,顺手拿走桌上两个蜜柑,在房中找个绣墩坐下,仔细剥蜜柑皮,另一只蜜柑则放在膝盖上,接着把今晚发生种种三言两语与惠嫔形容。

    秋兴见她剥了蜜柑都是自己吃,全不晓得给惠嫔递一块,轻声提醒:“你这丫头,主儿说不吃宵夜,你就将主儿的水果都吃了?”

    卫素瑶撇嘴抗议:“陪男人有多累,你又不懂。”

    秋兴脸一红,向惠嫔道:“主儿你听听,这说的什么浑话!幸好门关着,要是大白天也这么乱说,她有几张脸都不够丢的。”

    惠嫔只是微微一笑,心不在焉,专心复盘方才卫素瑶说叙。

    那头卫素瑶断断续续的声音又传来,“真不是人干的事,又要说好听的话捧着,又要时刻警醒不能说错话,”她吃一囊橘子,咽下后继续慢慢说,“还要细心揣摩圣意,娘娘,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亲自上阵,非要征我这个小兵顶上,我真是被榨干了,还好明儿皇上出宫,我能放几天假。”

    惠嫔神思回转,忽问:“皇上就与你闲逛,没有亲昵之举?”

    “没。”

    惠嫔奇道:“那通贵人这贱蹄子激动为何?难道寻常宫女就不能走在皇上身后么?”她仍是不信,“素瑶,本宫问你,通贵人见着你的时候,皇上可抱着你?”

    “抱?没有。”

    “他搂着你?你挽着他?”

    “没有没有,怎么会。”卫素瑶心想,哪有不熟就搂搂抱抱的,那也太流氓了。

    眼珠一转,想到一处,“对了,他牵了我手,但那是怕我摔了,充当扶手而已。”

    惠嫔眼睛一亮,仰脸“啊哈哈”干笑两声,不小心扯到腰,只得忍痛躺好。

    秋兴又着急又无奈,“主儿仔细着腰。”

    惠嫔忍痛也要向卫素瑶投去欣赏目光,声音颤巍巍,“素瑶,你真是好本事。”

    卫素瑶吃橘子差点噎着,“我怎么了?”

    惠嫔见她讷,笑着解释说:“皇上想要什么没有,在你面前却格外克制,说明什么?说明他在意你的感受。”

    仿佛没复习随便就考了个高分,卫素瑶心里是不劳而获的喜滋滋,觉得目标好像快达成了,不放心又问:“在意我的感受到何种地步了?会想我所想么?”

    惠嫔心不在焉点了一下头,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卫素瑶得到肯定回应,兴奋地想,康熙在意她的感受,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向康熙求恩典,把沫兰调到后宫伺候主子娘娘了?

    两人是各怀心思。

    -

    惠嫔睡前一直在想的是,通贵人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御花园,她大晚上的不睡觉,去御花园当夜游神呢。

    越想越不对劲,通贵人平日对保养打扮颇有心得,每回去给皇后请安,通贵人的话题都是药膳方子、煲汤秘方、美容技巧云云,一概的养生和打扮,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早点睡觉而去闲逛?

    除非她是晚上去呼吸天地灵气打八段锦,否则无法解释出现在御花园的原因。

    这晚,惠嫔迟迟没能入睡。

    -

    翌日,康熙摆驾出行,铙歌大作,金鼓齐鸣,舆车前列,一顶九龙华盖巍峨肃立,缓缓前移。豹尾班侍卫数人齐步行进,或执枪,或佩刀,或佩弓矢,队伍浩荡。

    几个嫔位以上的后妃皆来目送。

    尤其惠嫔,因胤禔在其间,她春风得意站在城楼中间,看着队伍缓缓远去,变成红色黄色黑色的小点。

    转过身,见卫素瑶还看得饶有兴致,催说:“走吧。”

    卫素瑶依依不舍,她第一次站在高处,第一次处在紫禁城边缘,外面的世界,幅员辽阔,屋舍茫茫,青黄相接,炊烟四起。

    就连人声也嗡嗡的,是许多遥远声响的杂糅,比不得延禧宫里的清寂。

    真是向往啊。

    “人都瞧不见了,还不走么?”

    卫素瑶无法,脚下再黏,也得迈步,“走走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时,旁边一对贵气主仆斜向而来,有意要来搭讪,是佟贵妃和丹淙。

    佟贵妃笑容端丽,声色温和,“大阿哥头回出远门,惠嫔想必心中担忧,昨晚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惠嫔仰脸笑说:“可不是,昨个儿熬夜给大阿哥准备行李,躺在床上,又是担心,又是兴奋。”

    “本宫真羡慕惠嫔。”佟贵妃柔柔感慨,“对了,本宫近日借给大阿哥的书,他看完几本了么?”

    惠嫔摇摇头道:“贵妃问我,我也不知啊。”

    “那惠嫔可知道,太子想要的书,几乎全都被大阿哥先借走了,太子对此颇有微词,本宫怕太子等不得,万一在皇上面前说起,这岂不是要伤了兄弟感情?”

    惠嫔敛容,她让胤禔把那些外头找不到的、皇上又喜欢的书全借走,为的是挑起胤礽不满,让佟贵妃为她的清高和风雅吃点苦头。

    可要是太子闹到皇上面前,性质就变了。

    不由肃穆道:“大阿哥年纪小,一口想吃成个胖子,也不知给太子留点,这孩子……”她一副不省心模样,“我回去就把大阿哥闲置的书整理一遍,先还几本,贵妃你看可好?”

    佟贵妃满意一笑,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到惠嫔斜后方的宫女身上。

    这宫女穿淡青色宫装,头上簪一朵翠叶铃兰,此外再无雕饰,连耳朵上都是空荡荡的,但容色却极姝丽娇憨,神采奕奕,鲜活明媚,仿佛这张脸就是她最华丽的装饰,站也不安分,时不时往城楼外望去,眼中盛满期待。

    她期待什么呢?城楼外值得期待的,无非是那浩浩人海中远去的皇上。

    佟贵妃心中一刺,有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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