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

    卫素瑶打半桌草稿,回想学生时代学过的知识点、做过的题,自出题目,自解答,自证明,感受到自己将近报废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抬头,对面耳房的屋顶上霞光万丈,满屋灌注橙金色。

    不觉眯起眼,感到刺目,感到恍惚。

    她多想再次投入现代社会,去学习,去动脑,去竞争,去实现价值,而不是困锁一方,抬头天空如井,思索如何讨一个男人欢心。

    为什么她不是一个男子,男子穿越过来,境遇会不会好一点?至少自由很多吧?

    她用小楷笔在黄纸上写下“1.”,第一,必须抓紧讨康熙欢心,博他一个恩典,换沫兰出路。急。

    又写下一个“2.”,第二,必须转投山门,摆脱惠嫔。做个纯粹的扫地丫鬟都好过被惠嫔这疯婆子驱驰。

    “1”和“2”后面,是一片空白,她只在心里说。

    眼下重要之事就这两件,两件事都可以托康熙完成,但是,若到这情分上,恐怕她更难从康熙手中脱身,倒也难办。

    遐思之后,回到现实,肚子饿了,她去小厨房找郭师傅。

    郭师傅似乎一直都是笑呵呵的,看到卫素瑶进来,更是笑出一串声,“看看看,谁来了,卫姑娘是肚子饿还是嘴馋了?”

    卫素瑶见到他心情好,阴霾驱散了之,拍拍肚皮,响亮回道:“兼而有之。”

    郭师傅哈哈笑。

    卫素瑶两手反剪在背后,像领导视察一般巡视着小厨房备好的餐,看见一只笸箩里放了一大把晒干的粉,问:“郭师傅,这是米粉?”

    郭师傅笑嘿嘿说:“卫姑娘还认识米粉?”

    “有很难认么!”

    “哈哈,对我这种常年下厨的当然不难,可是有好几人都把米粉认成面条,都没见过米粉生的样子呐。”

    卫素瑶心道,她要不是自煮过速食包装的江西拌粉和螺蛳粉,她也认不出。这么想着,肚里馋虫钻出来了。

    “郭师傅,怎么好像都不见煮?”

    “煮啊,我做桂林米粉,太监宫女值班当夜宵吃。”

    “能不能给我煮一份?”

    郭师傅意外,“咱们值班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素瑶死磨烂缠,郭师傅只得答应给她做,问她要很酸还是微酸,要很辣还是微辣,要不要酸笋,要不要萝卜丁,卫素瑶两眼放光,说要很酸,微辣,小料全放,多多益善,粉要干拌。在宫里总是馒头就菜,早饭则是馒头就粥,舌头寂寞久。

    郭师傅忙活完主子的饭菜,洗了铁锅,当着卫素瑶的面切起佐料小菜。

    卫素瑶边看边帮忙,当起小助手,郭师傅起初介意她惠嫔手下红人的身份,不敢让她真忙活,后来两人从桂林米粉开始聊起各地小吃,甚是火热投机,身份的顾忌一时抛在脑后,任由她拿切菜擦台。

    聊多了,卫素瑶把曾经去各地旅游的经历和在网上看的美食视频一股儿分享出去,云南菌子,鸡枞油,米线,柳州螺蛳粉,卤鸭掌,淮安长鱼面,扬州老鹅......郭师傅惊奇于她见多识广,“卫姑娘,柳州、云南,你都去过?”

    卫素瑶一下一下切小葱,说道:“云南没去过,原先想去,后来没机会了。”说完有点失落,她一直想去吃菌子,可现在连皇宫都出不去,别提云南。

    郭师傅感慨:“已经很了不起了,我这把年纪,除却京城,也只游历过两广。云南嘛,的确是好地方,据说物产丰富,风物尤美,不过......”郭师傅停顿片刻,继续道,“这两年三藩战事起,吴三桂在云南起兵,那边的百姓少不得被盘剥,好好的日子,唉。”

    一声叹息后,郭师傅似是陷入往事。

    米粉在锅里缓缓转圈,散开。

    郭师傅复开口:“说起来,不知桂林那边如何,我二十年没回去啊,”漏勺舀起熟粉,米香阵阵,滑溜堆入盘中,郭师傅边做边说,“当年我在宫里遇到孔格格,都是桂林来的,一话如故,她爱吃我煮的米粉,我便隔三差五换着浇头给她做,后来孔格格大婚,嫁了孙延龄,回广西,没带上我,想来她在那边能吃到正宗的桂林米粉,自是想不起我。”

    细银筷子飞快搅拌米粉,卤汁渐染,佐料渐融,满盘鲜色可餐,酸香袭人。

    卫素瑶咽口水,不解问:“孔格格是谁?”她没听过这号人。

    郭师傅眼角的皮皱出个鱼尾,慈笑着朝盘中米粉压上一勺牛腩、两片五花肉,米粉颤动,几缕热气蒸向他脸,眼中迷雾氤氲,却不回答,只说:“尝尝看。”

    卫素瑶捧过碗筷,抄起一筷子,滋溜吸入嘴,爽弹鲜美,一口接一口,没空反馈好吃。

    郭师傅解围裙,坐在一边,静静看她吃,又仿佛觉得不该这样瞧人吃东西,把头偏转一点,呆看门外。

    认识孔格格时,对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亮晶晶的眼眸,时刻倔强着的唇角,矫捷如一头小豹子,如今,想必对方已是个中年美妇,那孙延龄待她百依百顺,她在广西,想必过得不错。

    -

    一顿饕餮,卫素瑶擦嘴,道谢告辞,“下次还来哦。”

    “诶!”

    回到屋内,熏风送爽,哗哗翻起几页书。

    卫素瑶把床上的书理好,压在枕头底下,却发现似乎没看到《同文算指》,再次从枕底拿出一一确认,确实没有。

    怎么会,她记得明明拿过来的!

    屋内处处找了遍,她开始疑心自己记错了,也许没拿?不,也许被人顺走了,但是,延禧宫里除了她还会有别人要看这种书?

    她着急去见惠嫔,要汇报此事,万一佟贵妃怪罪下来,她可背不起这锅。

    还未进正殿,先听到人声嘈嘈,隐约还有孩童声响,或许是哪个小太监。

    待她进去,里头陡然一静,像乐曲停顿一拍。

    康熙坐在正前方,旁边站了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浓眉大眼,炯炯眨眼看她,手里拿着一本深蓝皮的书,封面上隐约露出二字,依稀像“同文”,小脑袋上覆着康熙的大掌。

    卫素瑶要退,惠嫔甩一下手中帕子,喊住她:“素瑶,找本宫何事?”

    卫素瑶行礼回说:“回娘娘,奴才以为弄丢了书,原来在那小朋友手里,那没事了。”

    惠嫔敛容正色:“那是大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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