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简直不可思议,闻兮恶补了很多知识,一个不算大的电影项目,从募集资金到写剧本再到开拍,各种幺蛾子层出不穷,能顺利拍完的都是凤毛麟角。

    她原本就觉着这剧组的经济状况不乐观,以为顶多是拖欠黄嘉南的片酬,没想到人家不仅片酬不想给,居然还盯上了黄嘉南背后的大佬资本。

    “好不容易来你这儿一趟,你不得表示一下啊?”

    “哦合着你一个菜不点,我们饭店还得搭一个是吧?太抠门了!”

    她第一反应,转向黄嘉南——

    他紧抿着下颌线,许久,一字一句地诘问:“你是看中我家的财力才选我当男主角的?”

    他闭上眼,又睁开,像是地面上露出一条缝,地下全是滚滚熔岩。他在努力压抑着愤怒:“我师傅知道这件事吗?”

    梁培我满脸堆着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剧组里这么长时间,这个电影也相当于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它胎死腹中吧?”

    不否认、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不就是,承认了吗……

    当人是傻子吗?

    黄嘉南扭头就走,背影孤寂又受伤。

    梁培我似乎还想追上去,闻兮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让黄嘉南先行离去。

    她目光灼灼:“您找我家艺人拍戏,片酬一毛钱没见着,还把他当成肉猪一样备着、随时准备把他宰了爆金币,现在又来道德绑架,这真的,不太好吧?”

    说罢,不等他辩解,直接离去,将他晾在原地。

    这样大的背叛,黄嘉南肯定要很久才能消化。

    出了办公室,她避开怒气冲冲的讨薪人群。估计今天是不会有盒饭了,她出去找了很久才凑到符合标准的健康餐。

    回去路上接到阿曼达的电话,这电影果然如她所料黄了,她是来幸灾乐祸的。

    “他不听我的,非要去荒山野岭拍这种拉不着投资的文艺片,现在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赶紧让他回来,万一那个梁培我恶相胆边生、干脆把他绑架再勒索呢?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多待一天都是晦气,赶紧回来。”

    闻兮以为是梁培我或者老胡找到她,她才这么快知道。

    没想到阿曼达说:“那小子自己打电话找我的,还问我他那五亿的预算还剩多少额度,我看他是疯了,居然真想投资这种注定扑街的烂电影。”

    他竟然,有这种想法……

    闻兮再也忍不了,四处去找他。

    最后在临时租的化妆间厂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在闻兮靠近时忽然出声:“别过来!”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别过来——”

    她停在原地,想了想,背对着他坐下来:“我就在这儿,不过去。”

    头顶有光从库房的窗户射进来,细小的微尘在光线中飞舞。

    背后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真的疯了?刚才,居然真有投资电影的想法。阿曼达说,好啊,把我爸给我的预算趁早花完,我好死心退圈。也许她说得对,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选择这么艰难的一个项目……”

    她说:“不要紧,我们还可以止损离开。”

    他声音都是颤抖的:“我不甘心啊,连我师傅都在骗我。可我明知道他们在利用我,却还是不忍心、想拼一把……”

    她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梁导……是在利用你。他笃定你在剧组时间长了,对这个角色有了感情,你舍不得这电影就此破产,就会投资。相处时间长了,有感情舍不得,不是错啊。”

    他喃喃着重复:“时间长了有感情舍不得……你也会这样吗……”

    她微怔:“什么?”

    他的影子晃了晃:“没什么。”

    顿了顿,他忽然说:“可我不是沉迷旧时光的人,师傅和梁导都搞错了,他们并不了解我,我可是黄启山的儿子。如果风险太大、回报又低,再舍不得我也会放弃。”

    她无言以对。

    如果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他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对的。

    可是,人真能如此洒脱吗?

    她就做不到。

    正是因为做不到,所以她这两年来过得这样行尸走肉。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难过的,不是他们算计我,而是我再舍不得,我也得离开这里了。”

    身后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巨大的黑影罩在她头顶,她下意识地仰头看。

    他背着光,像是重生后归来:“我们回去吧。”

    ==

    黄嘉南这人行动力真是超强超洒脱,前一秒决定走出这个泥潭,下一秒就连夜打包跑路。

    梁培我打了好多电话,统统被他挂断。

    他们打包了行李、从县城车站坐车去省城,等车的时候看到租车广告,还看到隔壁城市的旅游广告照片。

    他忽然有了一种想法:“暂时别回去,我们租车去这个小镇看一看吧。”

    闻兮傻眼了:“啊?行、行李怎么办?”

    他却越说越来劲:“我们就去一两天,只带必需品,剩下的都寄回去。”

    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这样莫名其妙开始。

    他们租了辆半旧的越野车,加满油,黄嘉南亲自开车,开向那个无名的小镇。

    荒漠连天,一路上除了沙砾,什么都没有。

    他似乎很开心、很自在,风沙卷过他毛毛躁躁的头发,整个人却意气风发,比在这里的四个多月都快活。

    正值夕阳西下,到了一处拐角路口,世界如同金门大开一般,金色山石照耀在他们眼前,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屏住了呼吸瞻仰,许久才想起来拿出相机来记录这一幕。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傍晚风沙越来越大,远远的有很多影子不断逼近,定睛一看,居然是当地特有的一种植物。

    风滚草。

    它们生命力极强,为了扎根、为了水源,到处流浪。

    有个比人都高的,追着他到处跑,闻兮在车上看得咯咯笑。

    风暴越来越大,他终于决定上车继续开。

    这趟旅途来得匆忙、结束得也毫无预兆。

    他只拍了几张照片,基本都是戈壁和夕阳,还让她帮忙看看选一张做手机壁纸。

    她看了半天,选了一张风滚草。

    她喜欢这风滚草的坚强和无畏风霜。

    可是她定睛一看:“这张照片把我头发拍了进去,把这条边裁掉吧。”

    那时候风太大了,他拍照的时候正好她的头发扬了起来、遮住了至少三分之一。

    他随意点点头:“知道了。”然后传到手机上。

    ==

    他们很快就回了H市。

    回到熟悉的地方后,身体像是泄了气、埋藏已久的病灶被激发出来,二人双双开始生病。

    闻兮的小腿上、胳膊上起了很多小疹子和水泡,她以为是过敏,一开始并不在意。

    没想到这水泡却越来越痒、越来越疼,像是有无数的细针往皮肤里钻。

    她被疼到哭,还觉得自己因为过敏就哭而感到很丢脸。

    真的撑不住,只能去看医生。

    皮肤科医生看一眼就知道:“你这不是过敏,是带状疱疹。”

    闻兮傻眼了,她没听过这种病,只知道什么什么疹的都很可怕。

    她差点当场哭出来:“医生,我、我这是不是很严重啊?”

    医生安慰她说:“这不是什么大病啊,首先你要端正心态,有病咱们积极治疗。这就是免疫力下降导致的,你现在这个情况还不严重,那些严重的都是神经痛,还要住院,大老爷们儿疼哭的都有。”

    医生给她开了药,说是先擦着看看能不能好转,同时还给她开了饮食菜单,要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黄嘉南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盯着医生开的膳食单子很久,然后递给他新请的厨娘、让闻兮以后来他家吃饭。

    闻兮有点犹豫:“来你家吃饭,是不是不太好?”

    他一点都不在意:“添双筷子的事情。你一个人住,上哪儿吃这些?”

    不错,以前她独居的时候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动不动吃外卖。

    在西北四个多月,那里的饭菜特别粗糙,吃的更少,难怪得了这个病。

    她给自己的脚踝上药,他看着她的动作,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叫“同情”的情绪?

    她挺好奇,老板人还怪好的嘞。

    他却撇开头:“赶紧好起来吧,丑死了。”

    她也想赶紧好啊,得这个病真的疼死了。

    她说:“你别担心,我这个病它不传染。”

    他脱口而出:“传染也没什么。”

    传染也没什么?

    闻兮微诧,这人还挺大方。

    他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懊悔。

    他嚯地坐了回去,还在不停地挠头,而且似乎很痒,他挠得越来越狠。

    闻兮问:“你这头发都这么久了,还没养回来吗?”

    她担心地过去看,他头发又糙又黄,头皮上似乎有红斑,还有银白色鳞屑。

    她惊呼:“你这很严重了啊,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他在西北拍了四个多月,就用肥皂洗了四个多月的头,就变成了这样。

    去私立医院看,医生直接诊断——银屑病。

    得把头发剃光了好好治。

    他一开始,是拒绝的,想走保守治疗。

    但是没有用,再不治,他这头发就不可能养回来,还有头皮屑一路常相伴。

    于是,一颗崭新的光头,诞生了!

    黄嘉南对自己这个造型很不满、很痛苦、很逃避,他以前不喜欢戴帽子,现在八月大夏天,鸭舌帽坚决不离头。

    闻兮则觉得很有意思,拿着手机对着他的脸拍个不停。

    “别害羞啊,来,笑一笑。”

    镜头里的他又有些不屑,还有些羞赧。

    他一手挡着镜头一手挡着自己的脸:“别拍了别拍了。”

    这怎么能不拍呢?

    她趁他擦完药膏没防备的时候,从背后拍了他的后脑勺。

    真是好大好圆好亮一颗头!

    然后她就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了“卤蛋”。

    正好萱萱进了门,闻兮没看到她的神情,连忙招呼她过来看笑话。

    萱萱却慢慢走过来,一路都没有说话。闻兮抬起头,却看到她满脸泪水,眼中都是愤恨。

    闻兮微诧:“萱萱,你怎么了?”

    萱萱痛哭:“我被解雇了,我被阿曼达那人解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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