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love you, Jo! I couldn't help it。
我爱你,乔!我情不自禁。
闻兮闭上眼都能背出这段台词。
她努力地拒绝,一边后退躲闪、一边近乎崩溃地向他解释。
她想挽回这段友情,她想把这层窗户纸糊上。
就像乔那样。
“我感激你,我为你骄傲,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如你所愿地那样爱你。”
他红着眼眶、木讷地重复着她的话:“你不爱我?”
“不爱。我不能说谎,我很抱歉。我们不能在一起,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迷茫地连连后退:“我宁可上吊也不想明白。”
“听我说,你会找到才貌双全的女孩,她会成为豪门里称职的夫人,不像我,我样貌平平,笨拙又古怪,你会以我为耻的!”
她细数自己的缺点,不断地自我贬低;
他听都不听,近乎卑微地流泪看着她,不断地重复着“我爱你”。
他演得那么好,她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劳里,还是黄嘉南;
也分不清他是在对乔,还是在对她告白。
因为情感汹涌,他眼眸通红、热泪盈眶,眸底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般的卑微爱意。
什么时候起,他居然演得这样好了?
她曾经可以轻松分辨他是否在演戏,可现在似乎很难分清了。
他的眼神充满爱意和自卑,他的台词哽咽沙哑又富有磁性。
他说他爱她、向她求婚,他眼里的爱这样真实。
好到真假难辨,好到虚实不分。
她怎么可能抗拒得了这样摄人心魄的眼神?
她只觉得害怕。
像女主角乔一样地害怕。
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害怕失去他的友情。
害怕……
她不自觉地后退,毫无防备地踩到凸起的一块小土丘,她一声惊呼、直接仰头向后摔倒!
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闻兮这时候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
怎么一下子从好莱坞电影,转变到糖水偶像剧的环节了呢?
下一个场景,难道是男主角从天而降、抱着她旋转一首歌的时间?
她下意识地看向黄嘉南的方向——
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巨大的LED操场灯光透过飞扬的发丝、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奋力睁开眼,就看见有个人影,背光而来。
强烈的灯光照出他的轮廓,像是从天而降一般,他竟然真的拉住了她!
夜空中黑云绵延,偶尔有几颗星子透过云层闪耀,仿佛灿烂的生命在这荒凉之境呐喊、欢呼、飞旋。
他的掌心滚烫,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烫到她的皮肤;
他摄人心魄的墨色眼眸似有千言万语,她震撼到近乎失语……
他右手抚着她的下颚,指腹粗粝,呼吸滚烫。
他略略强迫她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脆弱的脖颈。
他微微喘着粗气,视线落在她的锁骨上。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他哑声哄着她,眼睛比身后的灯还要亮几分,“说说看。”
她陷入了和女主角乔一样的困境,低声祈求着:“别说话,别——”
可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选择今晚排这场戏,也许就是在等这一刻。
是排练?还是借演戏将真心话说出口?
不重要了。
他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喟然长叹:“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像是狂风骤然噤声,像是世界在她耳边按了暂停。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震耳欲聋。
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脸颊边有凉意划过,她居然毫无意识地流下眼泪。
多久没听到有人对她说喜欢了?
太久了太久了。
曾经有一个人,用比他更加虔诚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了无数次。
“兮兮,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上次是惊喜若狂,这次只有惊吓万分。
“你怎么能,喜欢我呢……”
他一时没听清,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指尖依然轻抚着她脖颈间跳动的脉搏。
酥麻的电流从他手上传到她心里,他轻轻抚去她鬓角的潮湿,眼眸深沉,滚烫的气息密密匝匝向她袭来,她几乎窒息。
他哑声诱哄她:“闻兮……你喜欢我吗?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她无声地抽噎:“你不能喜欢我,你怎么能喜欢我呢……”
他怎么可以喜欢她……
她簌簌地掉眼泪,她犯大错了……
他以为吓到了她,更加温柔地在她耳边哄她:“你别怕,你只要回答我,你喜欢我就够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做。
她泪流满面,但总算头脑清醒过来,坚定地看他。
他的眼神逐渐清明,爱意褪去,只剩错愕和清冷。
风越来越大,气温骤降,寒冷沁入肌理,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他看懂了她的眼神,渐渐松开她。
她连忙站起来,和他拉开距离。
刚才还亲密无间、呼吸可闻,现在他们中间只余无尽的冷风呼啸。
她垂眸捋着乱发,下定决心要说清楚:“我必须要、要拒绝——”
“拒绝什么?”他目光森然冷漠,和刚刚温柔缱绻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刚才是配戏,你以为是什么?”
“配、配戏吗?”
原来只是配戏吗?
闻兮一阵错愕,随即便是一阵狂喜。
原来他的深情告白,只是男主劳里的台词,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她拍着胸口,一阵后怕,忍不住喃喃出声:“还好还好……”
他嘴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冷厉:“还好?还好什么?我说我喜欢你、你就这种反应?”
闻兮微诧,他这是,在生气?
她想了又想:“你又不可能真的喜欢我,我刚才却差点当了真,这不是说明你演技进步了嘛。”
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移开视线,插兜大踏步离开。
巧合一般,这操场的大灯就在此刻熄灭,像是昭示着他们排练的这场戏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孩子们不知何时也已散去,这偌大的操场上居然只剩她一个人。裹着沙尘的风灌进她衣服里,闻兮打了个寒颤。
已经走到小门门口的黄嘉南远远叫了她一声,很不耐烦地问:“到底走不走?”
她这才回过神来,裹紧外套小跑过去。正要穿过小门,站在一旁抵着门的黄嘉南忽然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漆黑的眼眸里滟潋着一缕波光。
“我刚才,真的演得很好?”
她狠狠点头:“很好!我第一次被你彻底骗了。”
他跟在她身后,她完全没看见他的脸,只觉得他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清冷又暗哑:“那你真的信了?什么感觉?”
她微诧:“什、什么什么感觉?”
背后他追上来,声音从头顶上压过来,压迫感十足:“你说你当真了,那你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当然是,害怕。
这世界上她可以和任何人谈恋爱,唯独不能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转头与他说笑:“当然是咯噔啊,你都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你演得太好了,阿曼达要是看到非被你吓死,艺人和工作人员谈恋爱?她非杀了我不可!不行,以后不能再和你配这种爱情戏了,真的很容易产生误会……”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他这样高的个子,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听她聒噪,昏暗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背影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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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培我果然是神人,他不知打通了什么关系,让黄嘉南去小学里当音乐和体育老师。
他说:“见微知著,二顺在都市里打拼无果,决定回家乡去结婚生子。你要好好观察这些孩子们,二顺生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年纪。从这些孩子身上,你要好好想象他们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家访嘛。”
他说话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把黄嘉南唬得一愣一愣的。
二话不说就去学校免费给孩子们上课。
一般来说学校是不会给外来人员这种机会的,他毕竟没考过教师资格证,也没有任何公职。
但是他长得太帅了,又会弹钢琴,再加上梁培我的忽悠,学校竟然破例让他去音乐课上当助教。
从他进教室起,全体学生包括老师,直勾勾的眼神就钉在他身上、没挪开过。
萱萱和闻兮坐在教室的角落,忍不住感慨:“长得帅真是好啊,长得好看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
闻兮盯着手机,随口应付她几句。
萱萱伸头看她的手机屏幕:“你在忙什么呢?劈里啪啦的。”
闻兮没好气地说:“忙着找梁培我签合同啊。都来了好几天了,你见到几个剧组的人?光我们几个在这里吃沙子有什么用?”
萱萱说是哦,低头联系梁培我影视公司的人。
闻兮正工作,忽然余光瞥到,身边有只手冒了出来——
是黄嘉南。
他目不斜视地,伸手越过她,去够她身后的矿泉水。
他所到的地方,都是肥皂的味道,不难闻,甚至有点清新。
她大气没敢出。
萱萱和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径直坐回钢琴前面。
吃瘪的萱萱很疑惑地转向闻兮:“我得罪他了吗?”
“你问我?”
“那Michael今天怎么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不对,他昨天散步回来情绪就很差。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闻兮没敢看她,含糊其辞:“随便逛了逛……”
她一闭上眼,昨夜的场景就出现在脑海。
无人的操场、刺眼的光、发丝被吹乱的少年、流着眼泪的告白……
她嚯地闭上眼,用力甩甩头,把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
昨天的一切,都只是演戏而已。
闻兮和自己说,他会是个好演员。
在孩子们崇拜又羡慕的目光中,他泰然自若地坐着,颀长的身姿、卓然的气质,双手不经意地在琴键上跳跃,就能弹奏出好听的音乐。
虽然头发乱糟糟的,但依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短短几个月,他身上的痞气褪去了不少,转变成了如大海般深邃的矜贵和泰然。
只看一眼,就很难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闻兮怔怔地盯着他的侧脸,在他看来的时候立刻看向别处。
怎么看,他都不可能喜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