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黄嘉南去见他哥,闻兮在他家等他。

    一堆事情没做,案例分析、行程确认、活动安排……

    事情一堆一堆地叠起来,她却像丢了魂,总是频繁出错,不是打错了数字,就是文件发错了人。

    又一次失误,她把给同事的报价误发给了品牌方,十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撤回,整整一分钟都处于差点闯了大祸的后怕中。

    她放下电脑,觉得不能再工作了,再工作下去非得捅大篓子不可。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去坐了十秒钟不到,椅子上仿佛长针了一样,简直如坐针毡。

    干脆下去走走吧。

    黄嘉南这住的是高级社区,绿化极好,她踩着石子路,在小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拐角处的紫藤花开了,如一条条紫色的绸带,优雅地攀附在墙壁上,隐隐透着丝丝芬芳。

    闻兮微诧,紫藤花都开了,已经四月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晚春还是有点凉,她没穿外套,呆久了只觉得微凉入肌理。

    起身回屋,在楼下与回家的黄嘉南撞个正着。

    他还穿着昨天出门的衣服,面带倦色,明显忙了一夜,见到她明显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他四周看了一圈,眸色沉了沉:“你在等人?”

    她幽幽地摇头,丢了魂一样,唉声叹气:“下来透口气。”

    他见状,“哦”了一声径直进了电梯。

    闻兮的神经粗到可以跑马,直到黄嘉南抢在她前面进电梯,她才后知后觉——

    小少爷一直很懂礼貌、女士优先,这是在,和她生气?

    她傻乎乎的,站在他身后仰望他的侧脸:“老板,你在生气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目不斜视,舌头抵着后槽牙:“没有。”

    是啊,没有理由对她发火啊。

    可是他的表情明明在,生气。

    她左思右想,很是苦恼。

    他斜眼乜她,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今天来得很早。”

    “嗯,睡不着。”

    电梯在飞速地向上,他忽然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你真当过我哥粉丝?”

    “嗯?”她像是被人抓住痛脚,呼吸滞了滞。

    他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心虚:“昨天,你脱口而出我哥会出门采风,这是老粉才知道的事。”

    她垂着眼眸、含糊地点头。

    他好奇地挑了挑眉峰:“神奇,粉过我哥的人真的能脱粉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对,只得附和了一句:“大概不能吧……”

    电梯到了,他出去之前随口感叹了一句:“喜欢过一个我哥这样满分的人,以后看谁都差点意思。”

    她如遭雷击,差点忘了跟出去。

    眼看电梯门即将合上,她连忙又按了下开门键。

    她紧紧跟上去、去玄关脱鞋,却差点和忽然停下的黄嘉南撞上!

    嗯?他怎么停住了?

    她踮起脚尖、越过他肩膀看——

    啊这,这是被抢劫了?

    一层工作室的家具桌椅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布满脚印,抽屉被拉开,像是有人在翻找财物。

    她瞠目结舌,她不过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怎么会这样?

    黄嘉南站在玄关处,怔怔地看着满地狼藉。他陡然想起什么,一个箭步冲进角落的书房!

    很快,那房间里传来他的惊呼,还有桌椅设备的摔落声。

    闻兮登时心脏漏跳了一拍,以为他砸到了自己,甚至还想到最差的一种情况——

    万一,劫匪还在那个房间、和他迎头撞上呢!

    她匆忙追过去,书房里的设备被摔得到处都是;黄嘉南站在中间,茫然又愤怒。

    他微微喘着粗气,眼底泛着红:“我的摄影机,都丢了……”

    摄影机?

    闻兮匆匆环视一圈,还真是,全都没有了。

    这小偷够挑剔的啊,普通的东西看不上,全挑最好的、最贵的东西拿。黄嘉南买的那些设备、镜头,贵得咋舌,他整天费老大劲扛着、四处拍个不停。

    他甚至都舍不得让她看一眼。

    没有了,现在都没有了。

    偏偏这两天他有事没带出去,结果就糟了贼……

    等下,会不会太巧了点?

    他每天都扛着摄影机不离手,刚放下一天,就被偷了?

    她正胡思乱想,他豁然跨着大长腿夺门而去。

    闻兮恍然大悟,她在这儿乱猜什么?找物业调监控啊。

    对,还要报警。

    她拿出手机要报警,手有些抖。

    忽然想起入职时看的员工手册——

    若艺人遇到警情,首先和上级汇报,不可以私自报警、以防暴露负面舆情。

    她连忙删掉输了一半的“110”,边打给阿曼达边拦住黄嘉南,提醒他就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要去,一切交给她处理。

    阿曼达正在开会,二话不说开车狂奔过来,边开车边高声呵斥黄嘉南、不准他轻举妄动。他怎么可能听她们的?兀自去找物业调监控。

    闻兮赶紧飞奔过去,生怕黄嘉南一时冲动擅自先报了警。

    她气喘吁吁地跑着去监控室,因为太着急下台阶的时候还险些踏了空。

    闻兮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黄嘉南站在整整一面墙的显示屏前,监控画面一片灰白,衬得他背影寂寥又有些无措。

    值班经理不知和他在说些什么,正着急,见她过来,惊喜道:“就是你最后一个在家的吗?你大概几点出门、几点回去的?”

    闻兮和他说了大概时间,值班经理便按照她说的时间点调监控。

    画面上同时出现他家电梯和走廊,没多久有个戴着连帽衫的男子出现,鬼鬼祟祟的,闻兮惊呼:“肯定是他!”

    没多久,那男子陆陆续续地搬东西到楼下,期间时不时就露出正脸,闻兮越看越眼熟。

    正拼命回忆那人到底是谁,眼神无意间地一瞥,却发现黄嘉南握着椅子的手背关节根根泛白,仔细一看,竟还微微颤抖。

    她心中大惊,陡然抬头去看他的神色——

    他身量高出她太多,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隐约看见他苍白的侧脸。

    他居然,在慌乱?

    在慌什么呢……

    等下!

    她终于察觉出不对来。

    从刚才起她就隐隐有种很奇怪的违和感,只是一时说不上来。

    玉嫂人呢?

    就算黄嘉南不回家睡觉,她也一定会备好早餐,仪式感拉满。

    “主人回不回来,餐桌上都有我为他定时准备好的一日三餐。”她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可是现在,她人呢?

    难道真是,内贼?

    可是,为什么呀?

    黄嘉南对玉嫂多好啊,她却洗劫雇主家?

    难怪这个男人看着眼熟,这不就是玉嫂儿子方宏!

    闻兮紧紧盯着画面,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角——

    方宏熟门熟路地把好东西扛出来,畅通无阻地走出大门,大门口有车接应他。

    驾驶座上的司机戴着帽子和口罩,原本看不清楚脸,黄嘉南却叫了一个暂停——

    画面上的司机给方宏开车门腾地方,露出了她的包。闻兮记得这个包,正是黄嘉南从香港演唱会回来,带给玉嫂的。

    闻兮还记得她当时拿着这个奢牌限量包爱不释手的样子,说没白疼他。

    为什么呀?就这么几天,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因为前两天的口角?就因为他说了一句重话?

    闻兮都下定决心以后对她客气点了,大不了躲着她走,她却这样报复黄嘉南?

    思索间,身后有人过来。

    是终于赶到的阿曼达。

    她看着显示屏,神情了然,显然她已然认出这是出了家贼。

    阿曼达向闻兮招招手、示意出去说话。她动作这样小心,还是惊到了黄嘉南。

    他回首看向阿曼达,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最后眼神落在闻兮身上。

    闻兮以为他有很多愤怒要发泄,没想到他目光淡然、神情冷漠地说:“我下午是不是还有课?”

    闻兮:“……你没事吧?”

    她现在有点担心他的状态。

    他和平时看不出任何区别,眼底既没有刚才的慌乱,也没有愤怒,仿佛被背叛的是另外一个人,而他只是个彻底的旁观者。

    他很镇定地嘱咐阿曼达善后抓贼,然后径直走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甚至停了一下,远远地叫了声闻兮。

    闻兮骇然,这,接受得也太快了些吧……

    还是把所有失望和愤怒都掩埋了起来?

    阿曼达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连忙跟上去,一路上都在小心观察他的神色——

    没问题,真的看不出任何问题。

    如果这是装出来的,那他演技飞升得也太快了些。

    今天的课是体能训练,他要和武打班的老师学武打和套招。

    他小时候练过一些跆拳道,为了以后可能会接的打戏,和老师一点一点地套招。

    这过程很难,观众看得好看的打戏,都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抠出来的。

    这武打班业内口碑很好,里面的武生都是很小就开始学,像他这样二十出头才来的,老师下手格外狠。

    那些武器虽然是道具,但一下一下打在胳膊、身上,闻兮看着就觉得肉疼。

    偏偏黄嘉南,像是不知道痛一样,练了一下午,练到头发丝都湿透,都没抱怨过一句。

    闻兮在他眸底看到一种执拗。

    一种和自己较劲的执拗。

    她把他练习的视频都录下来,剪vlog发微博。

    刚审核完发出去,阿曼达的电话打过来,说已经抓到玉嫂了,但她儿子方宏很机灵,跑了。

    抓人的过程迅速又没有新意,他们胆大包天,直接在本地商场转手偷来的东西。

    除了黄嘉南最重视、最早发现丢失的摄像机和镜头,他们还摸了几块手表去卖。

    这手表极其名贵,方宏一看就不像戴得起的,老板偷偷报了警,玉嫂直接落网。

    闻兮默了默,只问了一句话:“玉嫂被抓后,有没有提到Michael?”

    “没有——”话一出口,阿曼达就改口了,“她提到了,但是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Michael。”

    闻兮听着电话,遥遥地注视咬牙不喊疼、不叫苦的黄嘉南,心一点点下沉。

    上完课回家。

    黄嘉南在武术班一句话没说,但是闻兮看得出来,他走路姿势很奇怪。

    一到家,她翻出红花油来给他上药。

    他居然有些扭捏、说自己来,闻兮沉下脸:“我是你生活助理,我连你内裤尺码都知道,这有什么大不了。”

    黄嘉南:“……”

    他松了手,闻兮挽起他的衣袖——

    红一道紫一道,小臂外侧甚至肿了起来。

    闻兮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嘴角微微弯起,幽深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我没事,不疼。”

    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心疼有钱男人更是无药可救,可她就忍不住。

    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阿曼达说,玉嫂被抓住以后对所有罪行三缄其口,唯独只说了一句话。

    “这么多年,我就是养条狗,也比那个小白眼狼懂得知恩图报。”

    她拿碘酒给他消毒,擦完胳膊,再坐到他前面去擦小腿。

    尽管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他还是极轻地“嘶”了一声。

    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就把手机递过去说:“我给你剪了vlog,你看看怎么样?”

    他翻了翻评论区,没一会儿就放下了。

    她奇怪:“怎么了?有人骂你了?”

    他撇过头,看向窗外。

    其实认识他久了,仔细看,他的鼻子很有自己的特色。

    有点驼峰鼻,每一个线条都很精致。

    独一无二。

    她觉得奇怪,拿过去翻了翻——

    评论都在夸他刻苦,然后一股脑地艾特岑嘉兆,让他回来好好照顾弟弟。

    评论区前五十、前一百,全部都是CPF头像、CP相关。

    炒CP就是这样,大家喜欢看他,又不只是看他,他做的一切落在粉丝眼里,都只是为了嗑糖。

    没人在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现在是个流量,天生就被戴了有色眼镜,大家都只在他身上想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而已。

    她讪讪地把手机扔一旁:“CPF就是这样啦,不想看就别看——”

    她的话像是断了的弦,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身后,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后颈,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服吹进脖颈,一片滚烫。

    她瞬间觉得如坐针毡,背上像是长了根刺——

    “别动。”他呢喃着,“有点累,让我靠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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