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高级餐厅门口。

    赵玉竹在苏九月的搀扶下登上台阶，然后重重地咳了两声。

    苏九月锁了眉，拧开热水递给母亲：“妈。我都叫您别逞强了。”

    “我没逞强。”赵玉竹喝了口水，继续说，“再说了，这是我们宝贝闺女的终身大事，怎么逞强也得来！”

    语毕，她温柔地抚了抚苏九月的头发。

    苏九月乖巧地垂下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母女俩来到餐桌前的时候，何之洲与何母早就候在那了。

    苏九月想坐在何之洲身边，却被他轰到了桌子对面去，说是规矩。

    她尴尬地落座，以为自己丢了脸，一时间不敢说话。

    反倒是两位母亲，礼貌地问候了一下。

    面子给足了，何母便敛住善意的神色，准备进入正题。

    “我听说，您的丈夫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后来不幸遭遇车祸了？”

    赵玉竹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摆出了微笑：“是的。”

    “然后您为了陪孩子，辞去了大学教授的职务，开了一家饰品店维持生计？”

    这一次，赵玉竹选择只点头回应。

    “同样是母亲，我能体会。为了孩子，真是辛苦您了。”

    赵玉竹的表情缓和下来，满眼慈爱地望向苏九月。

    “为了我们家九月，再苦也值得。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懂得爱护她的男孩，我很欣慰。”她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何之洲，“小何，谢谢你啊。”

    何之洲没有说话，只僵硬地笑了笑。

    “行了，我也不说客套话了。”何母生硬地打断了赵玉竹，语气冰冷起来，“今天我是来请苏九月，离开阿洲的。”

    ……

    苏九月怔了怔，下意识地望向何之洲。

    何之洲只是局促地别开了眼神。

    “孩子间的事，还是听孩子的吧。”赵玉竹素质很高，不愠不火地问何之洲，“小何，你什么想法？”

    何母没有给何之洲说话的机会，自顾自解释道：“就是因为阿洲心善，我才替他开口。”

    顿了顿，何母开始表达自己的看法。

    “我相信您应该很清楚，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害人匪浅。我家阿洲，马上就要赢得一场国际比赛，成为炙手可热的珠宝设计师。而您的女儿……甚至连大学都没有读完。”

    闻此，赵玉竹也没有了好脸色，冷冷地一笑。

    “还国际比赛……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教授，都没见过何之洲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设计。”

    “技术不好可以再学。”何母也露出了几分狠戾，“可家世不好，无论如何也补救不了！”

    赵玉竹抿了抿发白的唇。

    何母得意起来，继续说：“您看，您一个大学教授，委身嫁给了出租车司机，才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可见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只会招致不幸啊。”

    “你——！”

    在这种时刻，赵玉竹完全有理由变成一个泼妇，把何母骂个狗血淋头。

    可是道德素养摆在那，她不会在高档餐厅里大喊大叫。

    亲妈遭到羞辱，苏九月可管不了什么道德修养，直接朝着何母吼道：“你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何母的脸顿时拉了老长，附到何之洲耳边对苏九月指指点点。

    “你瞧瞧，阿洲。一说要甩了她，就对我这个态度。要是真的娶进门，还不掀了房顶？”

    何之洲附和着点点头，安抚道：“妈，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

    苏九月望着何之洲的眼神渐渐地冷淡下来。

    有一句话说得好：喜欢的人身上散发的光芒，其实是来自你看他的时候，自己眼里的光。

    这一刻，她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光芒加持的何之洲，不过是他母亲的一个附属品！

    可恨的是，她除了怒吼，一句都无法反驳。

    她没有大学毕业，不能像何之洲一样做一个正牌设计师，也没有其他赚钱的手艺，只能和母亲一同经营店铺。

    如果她能更争气一些，也许就不会让母亲受到这般诋毁……

    赵玉竹看着闺女的神色愈发黯淡，心底泛疼。

    她不想再管这对脑子有泡的母子，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慰宝贝闺女。

    “行了。不用再说了。何之洲，你好自为之。”

    说完，赵玉竹甚至没有再看何母一眼，拉着苏九月离开了餐厅。

    一出餐厅，刚刚憋回去的脾气立马上来了。

    赵玉竹开始猛烈地咳嗽，咳到满脸通红，最终咳出一口鲜血。

    苏九月的眼泪立马涌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拨通急救电话。

    偶然抬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何之洲身上。

    他好像与她的眼神碰了一下，然后干脆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