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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可她若不说,前线将士该怎么度过这个冬天,只靠她变卖王府产业杯水车薪的那一点可怜粮草?

    温婵垂下头,对贤妃摇头暗示仿若未闻,向前迈出一步。

    身后那丫鬟不顾尊卑,扯住温婵的衣角,直接跪了下来:“娘娘,您到底顾忌一些贤妃娘娘在宫中的不易,为了您和豫王,在陛下面前斡旋,娘娘的处境也不好,娘娘说在别情院等您,有话跟您说。”

    再抬眼望过去,贤妃果然已经离了席。

    温婵轻叹,到底还是随了贤妃的心愿,跟着宫女离开。

    别情院就在骊山行宫深处,与宴会主厅一墙之隔,那宫女将她带到小亭之中,上了茶水糕点,便退了下去。

    厅内站着一个人,便是贤妃。

    贤妃乃是故去的淑妃亲妹,是萧舜的亲姨母,比她不过大十岁,本应正是一个女人风韵容貌在盛年之时,却穿了一身灰褐宫装,打扮老气的,乍一看像是五十多的老妪。

    “姨母……”她不敢看贤妃疲惫的神色,垂下头去。

    贤妃叹气:“你还知道对我愧疚?”

    温婵不语。

    “过来坐下,我同你说说话。”

    贤妃亲自倒了茶:“不是我阻拦你做忠臣,最近贵妃一直在后宫进老三的谗言,前朝左相,一直在寻白袍军和你爹爹的错处。”

    “我知道。”

    温婵怎么会不知道,如今靠爹爹和殿下,把叛军阻拦在云州,半点不能靠近西京,已是劳苦功高,可左相却以将士不主动出击,与叛军对峙不断索要粮草,说爹爹与叛军暗地有了首尾交易。

    现在朝中传出的风声,说她夫君萧舜,有拥兵自重之嫌,就是扣押着粮草不给。

    温婵险些背过气去。

    “你可知贵妃为何要这么做?”贤妃满面疲倦:“她欲立五皇子为储君,可陛下一直觉得五皇子年纪太小,怕弹压不住朝臣,贵妃拉拢舜儿,被他拒了。”

    “所以她就报复,那前线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做筹码?”

    温婵已然浑身发抖,拿着茶杯的手都开始不稳。

    “这时候我们更要镇定一些,我多年不受宠,近不得陛下的身,在宫里我不是陛下的对手,前些日子可算用旭儿做引,得以见了陛下一面,对于粮草之事,陛下已然有所松动,若是你此时冲出去,说了陛下不爱听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

    温婵沉默,起身行礼:“姨母提醒的是,儿臣受教了。”

    “凡事莫要鲁莽,多斟酌斟酌再行事,如今舜儿不在西京,唯有你一人支撑王府,知晓你累,我也不曾苛责你,朝政事你还是莫要插手了,如今陛下身子越发不适,清醒的时候都少得很,触怒龙颜可不是闹着玩的。”

    “儿臣知道了。”

    贤妃打起精神:“直到你不愿参与那等宴会,看得心烦,你便在此处歇息,等宴会过了,青年男女们自去游玩,你再出去,岂不是便宜?我还得回去瞧瞧。”

    温婵起身相送,陷入沉思,温妤虽与她一起来的,但身边有茯苓还有素娥这个在宫中服侍过的姑姑,而且她坐在孔家大夫人身边,有她照顾自然不需担心。

    她确实心梗,那蒸的羊尾油,一人一只,也不知杀了多少羊,才做的这道菜。

    一想到爹爹哥哥,还有萧舜还在吃糠咽菜,她哪里能用的下去。

    温婵愁眉不展,连桌上的茶水都不想喝,只是赌气坐着,也不回去,见到老皇帝和妖妃,她怕是要当场发作出来。

    这么托着腮坐着的样子,微微蹙着眉,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一副美人图了。

    “小娘子独自在这里坐着,可是想情郎呢?”

    一个男人擅自走入亭子,穿着锦衣打扮的倒是个公子哥,然而满身酒气,醉醺醺的,一看就是宴会上喝醉了。

    温婵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往后坐了坐。

    “请公子自重,我是豫郡王王妃,温国公家嫡次女,不是什么宫婢女乐,公子若嘴里不干净,胆敢冒犯我,我便叫侍卫把你丢出去。”

    温婵的身份已经足够唬人,然而这公子哥却嗤笑一声,反而更走近两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小娘子不必拿你身份吓我,豫郡王王妃啊,很厉害吗?本公子还是贵妃唯一的弟弟,左相辅国公家唯一的继承人呢。”

    他摊开手里的扇子,状似风流般的摇了几下。

    温婵满脸不耐,原来是贾贵妃的弟弟,所以才这么嚣张,这么对旁人毫不在乎呢。

    也不知是不是报应,左相家里女儿生了一大堆,早年唯一一个嫡子早逝,这么多小妾也没给贾老怪生个男丁继承爵位,还是贾老怪五十岁续娶的继室,生了这么个儿子,成了全家的命根儿,眼睛一样的呵护着,哪怕是宫里备受宠爱的五皇子,也得让着自己这个小舅舅呢。

    此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一直没被拿下斩首示众的原因,还不是有个宠妃姐姐,还有个权势滔天的爹,而且此人明面上没有逼死人罢了。

    温婵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起身就想走,被他长臂一伸,拦住了去路。

    “王妃娘娘别急着走啊,本公子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你到底想怎样,我夫君爹爹如今正在前线斩杀叛军,是大梁功臣,就算你是贵妃之弟,对我无礼,便能讨得多少好处?”

    这醉醺醺的公子却笑了:“王妃娘娘所言甚是,豫郡王走了也有三年了吧,这三年王妃娘娘独守空房,枕边都没个知心人陪伴,独自一人支撑偌大一个王府,可是辛劳?哎,郡王殿下真是不解风情啊,若本公子有娘娘这样的佳人陪伴身侧,定然不舍得离开,要日日夜夜陪伴娘娘,怜爱娘娘。”

    “住口!登徒子!你若再冒犯我,我便告到贵妃处,叫你讨不到好果子吃!”

    温婵发脾气,在他看来,就是色厉内荏,纸老虎罢了。

    “郡王殿下这些年不仅不回西京,让娘娘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还时常跟娘娘要银子买粮草,娘娘堂堂二品郡王妃,竟然穿的这般素净,过得这般节俭,这是图什么呢?”

    他也不靠近,就是不让她走,挡在出口,摇着扇子说诛心之语。

    “王妃娘娘若是嫁了我,也不至于把日子过的这般窘迫,我就算砌个大大的金屋子,把姑娘娇藏于其中,锦衣玉食,丝绸美缎,整日好生呵护,哪里会让你为钱财之事操心呢?郡王殿下便比我更懂得疼人吗?”

    温婵冷厉着一双眼瞧他,她不是那么巧言善辩的女人,更不会泼妇骂街。

    美人就是美人,不是擦几两粉,点个红嘴唇,穿一身好衣服就能装扮出来的。

    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却冷眼瞧着你,贾升心里痒痒的,好像被羽毛钩子一直挠,就算温婵此时对他没个好脸,他也觉得十分高兴,此女将他见过的那些姑娘都衬成了庸脂俗粉。

    如此一个出尘绝艳的美人儿,居然此时才遇见,还嫁为人妇,真是遗憾。

    “娘娘莫要如此瞧我,你这清冷冷的眸子,这么一看我,看得小生是浑身舒泰,着实想要多亲近亲近娘娘。”

    “你别过来!你若过来,我就叫侍卫了!”

    贾升哈哈一笑,反而更往前了一步:“娘娘叫吧,这行宫侍卫,可不是巡防营的人,都是宫里的金吾卫,小生就是金吾卫统领,你说他们便是看见了,是护着你还是包庇我呢?”

    温婵面色一变。

    巡防营现在虽不归温家统领,但温家祖上几代都掌握巡防营,到底有几分香火情,可巡防营护卫京畿,这次骊山行宫大宴,是宫里的金吾卫负责,而跟宫里沾边的势力,全都姓贾!

    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对贾升步步紧逼,温婵心中平静。

    便是此事闹大,将旁人都喊过来,贾升纵然会明面上受罚,可女子名节失了的,是她温婵。

    此时她心里倒是平静下来,温家满门忠烈,她的夫君、爹爹,还有哥哥们,都在为了大梁的江山拼尽全力,而西京的奸臣权贵,却威逼她这个可怜的弱女子。

    如此大梁,它不亡谁亡?

    毫不犹豫,温婵一把摘下头上金簪,正是那日被那面具人所救时,磨的尖尖的,锐利无比。

    “娘娘莫要挣扎,让小生亲近亲近,我贾升也不是负心之人,只要娘娘愿意跟了我,我定将娘娘风光迎进府做我正妻,锦衣玉食,绝不让你吃苦受罪,等我外甥做了皇帝,我便是大国舅,不比你一个节衣缩食的郡王妃要来的舒坦,瞧瞧你,这一身的首饰还没有容家那个大姑娘穿戴的好,小生我可真是心疼。”

    他扑上去便要捉她的手,嘴里还不干不净:“我的好娘娘,好婵儿,你不会以为区区一枚金簪就能伤到我吧,好歹我也是学过武的。”

    温婵也有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只能堪堪躲避,这一次她却将金簪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刺入肉中,都出了一丝血痕。

    “你若再往前一步,敢唐突我,我便自尽于此!”

    她后面栏杆下,便是湖水,虽不深,但淹死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贾贵妃之弟逼死宗室之妻,功臣之女,我却要看看你们贾家便如此一手遮天,你们要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她心一狠,便要刺中自己,贾升微微张大眼睛,委顿下去,整个人都栽倒到地上。

    温婵愕然,眼前出现的人,竟然是那日救过她的黑衣面具男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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