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

    疫情过去,各种实体活动纷纷復常,文远教育出版社也举办了违达三年的全体职员大会。地点定在同区一座社福机构的大礼堂裏,只要踏过几个枱阶,再转身走上楼梯,就会看到两则垂着华丽红绒布的大门。

    沈雨安一身宽松的黑长裙,素颜,拖着疲倦的身躯拨开红绒布鑽了进去。自从发胖25斤以来,她就不再穿从前最爱的贴身连身裙配小靴了——当然,也穿不进去了。腰间赘肉被内裤边缘勒出一圈深坑,唯有宽松的衣服可以掩盖这一切。

    眼前有五六百个座位,以梯形一层一层铺下去,尽头就是讲台。她抬眼瞅了瞅,嗯,都是些不认识的同事。她不动声息地往后方的座位走去,最后落座倒数第四排最外边的位子。

    其实沈雨安是今天上台彙报的其中一份子,理应坐在靠近前台的区域,奈何心裏无时无刻都存在着对人群的排斥心理,她没有办法挪动那双越来越粗的腿。哪怕只是多移动一步,也无法。

    「最近忙吗?」一位坐在后排的短发女人俯身对沈雨安说。

    沈雨安回过头去,眼裏透露着清澈的迷茫,这谁?

    短发女人用鼻孔重重喷了一口气,「我你都不认得?不是还刚升职了吗?」随后又补了一个白眼。

    沈雨安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却始终想不起来她是谁,于是就一直沉默着。

    空气静默得很不客气,短松女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她把它视为挑衅,视为沈雨安目中无人的表现。她生气地说:「我!语文组的主编周嘉莉!」

    「哦。 」沈雨安点了一下头,「你好。 」

    沈雨安的不以为然和平淡疏离的语气让周嘉莉暴怒:「哦什麽哦?没有一点礼貌!升职了了不起?不认识人了?」

    沈雨安很平静:「升职和认人之间有什麽关係麽?」说罢便转开了头,不再理睬她。

    周嘉莉本想继续发表关于礼貌和升职的伟论,却被讲台上测试话筒的声音生生打断,只能乾瞪着眼,用怒火使劲燃烧沉雨安的后脑勺。

    行政总裁不知不觉间开始了激昂的演讲,极力诉说着集团背负了怎样的使命,大有一副肩挑未来人类智力发展重担的架势......

    然后一位又一位部门总监轮番上阵上演卖花式自夸......

    两个小时过去,距离沈雨安彙报的部份越来越近,距离下班也终于越来越近了,这是今天迄今为止最让她感到安慰的事情。

    说完就可以回家了,沈雨安心想。

    她慢慢往台上走去,没有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情绪地拎起话筒,开始这一节名为「应用人工智能提升推广效率」的彙报,内容不外乎指出现今人工智能一日千里,出版业虽为传统知识产业,但也不能一成不变,必须引入新科技提升各方面的表现,才能免于被时代淘汰,然后提出若干可行的应用方案……

    正当演讲进入尾声,她就快可以下班之际,一个持刀的中年男人闯进礼堂。

    「打劫!」他喊道。声音之大,让整个礼堂荡起回音。

    有些人明显被吓着了,不自觉地把身体倾往男人所站的相反方位,彷彿这样做就可以有效避免受伤,甚至达到一种局外人的错觉。

    全场瞬间安静,只剩下持刀男人稍显紧张的呼吸声,「我说打劫!」

    有些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行政总裁,期望大人物出来主持大局,而穿着合身西装套装的他仅仅只是往后扭转了上半身,一手搭着椅背,呆愣地看着持刀男人。

    「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进袋子裏!不然一个都不许走!」男人说,一边随手丢出两个很有时代感的黑色旅行袋,拉鍊两边都脱线了。

    沈雨安手裏还握着话筒,一个人站在台上。突然,她感到心裏隐约有一根线,不知为何断掉了,一股汹涌的怒火电光火石之间席捲全身。

    「你带枪了吗?」沈雨安将话筒对正嘴巴,大声问。

    持刀男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什麽?」

    沈雨安应道:「枪都没有,就来打劫?这麽抠门啊?营生不带成本的呀?」

    持刀男人懵了:「什麽玩意儿?」

    沈雨安继续说:「你等一下打算怎麽逃走啊?同伙在哪裏等你啊?你为什麽选择打劫这裏啊?」

    男人更懵了。

    「先不说外面,这礼堂在二楼,你打算如何下楼呀?跑楼梯还是坐电梯?这儿的楼梯是旋转型的,你跑得快容易葳脚,跑得慢呢,警察已经从两条街外跑过来了。即便你顺利逃出这座楼,现在是下午五点,你知道这裏是哪裏吗?这裏是海门!下午五点堵车堵成沙甸鱼罐头的海门也不允许你逃到哪儿去!你选择打劫这裏,是不是脑子有病!」

    男人想了想,竟然觉得这女的说的很对!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离开...... 吧?

    他挥着刀往台上的沉雨安走去,「哟,小嘴伶俐着呢,我来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硬!」

    沉雨安冷笑了一声,话筒一扔就往台下跳去,主动迎向男人,「来,来,赶快过来,把我杀了!」

    男人没料到打个劫还能碰到疯婆子,一下子有点进退两难。他只想搞点快钱,没想过取人性命呀。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不,不行,大不了就杀一个嘛,只要之后离开这个国家,谁也找不到他。

    沈雨安看到了他的犹豫,失笑:「你做坏事前有没有想过会死?你怕死吗?」

    男人听到「你怕死吗」四个字,刚狠下来的心又有了一丝动摇。死了我搞到钱有什麽用啊,他心想。

    沈雨安一把抓过他持刀的手,往自己胸口插去,腥红的血液溢出,像一个湖泊在黑衣上蔓延。男人吓得手抖,下意识把刀往回拔,还一不小心滑掉了。

    一声闷吭。

    沈雨安的血簌簌滴落。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凡是血滴落的地方,无一不燃起了火,而且火势有越来越大的迹象。

    「我双料自杀都没死成,你能杀了我我谢谢你!」她吼着。

    男人慌乱地甩着手,想要把沾上的血…… 不,是火,甩走,嘴裏发出痛苦的嚎哭:「啊!好热,好热!」

    沈雨安眼裏也燃起了火焰,瞳孔被映成了红色,一头黑发不知道被什麽力量影响,竟如同着魔般飘散。从远处看,她跟电影中被恶魔附身的人一模一样,四周萦绕着杀气。

    有些坐得靠近大门的人趁着男人把注意力都放在沈雨安身上时早已蹑手蹑脚地逃了出去,现在看到沈雨安疯狂的样子和莫名其妙的火,剩下的人几乎是同时起身争先恐后地奔往大门。

    礼堂裏只剩下哀号的男人和沈雨安。

    火焰已经把男人半条手臂烧成黑炭。

    胸口滴着血的沈雨安睁着那双狰狞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轻轻吐出一句:「我只想准时下班,你为什麽妨碍我?」

    嘭!

    整个礼堂陷入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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