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鼠

    他明明该立即转身,可脚好像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直到芯元再次瞪他呵斥:“不许看!”

    何水来才回神,他赶紧转过身,心里却想,她发怒的时候,声音也娇娇的怪好听。。

    “刚才怎么回事?”何水来定了定神又问。

    “有东西!”芯元一面快速穿衣,一面说。

    她语气微喘。让人躁动。

    “什么东西?”

    “黑的,有巴掌那么大,一下就没了。”芯元解释。

    “是耗子,不必怕,它轻易不咬人。”

    芯元声音发抖:“不轻易呢?”

    “……有时候饿极了,也会咬人。”

    芯元要哭了。

    她穿好衣裳,“那怎么办,我不想被耗子咬。”

    “你别怕,晚上我们一个屋,我听感敏锐,屋里有动静我都知道,耗子来了我就赶走它。”

    芯元这才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她和何水来住一个屋子也不差。

    随后,两人回了屋,各自躺下。

    何水来注意到,芯元身上还穿着那身洗得泛白的墨青衣裙。

    她来到宋家村后,好像总是穿着两身旧衣裳。

    “过两日有时间,我们去镇上买些衣裳。”何水来道。

    “啊?为什么要买衣裳?”

    “你衣裳不够穿。”

    “其实我有衣裳,上回钟世子送来了一些衣物,不过那些衣服不方便干活。”

    闻言,何水来胸口有点闷:“肯定不是什么好衣裳。”

    “挺好的,都是好料子。不要白不要,我可以不干活的时候穿。”芯元道,若是以前,她的骨气会让她把钟念之的东西都扔了!

    可现在嘛!不要白不要,扔了多浪费!

    何水来闷闷的哦了一声,他一扬手,灯灭了:“睡吧。”

    一开始,芯元还有些忐忑睡不着,心里又惦记着耗子。

    但很快,她眼皮沉重,慢慢陷入梦想。

    等芯元睡着了,何水来睁开眼,他先扭头看了床上的芯元一眼,又转头目光落在一个木箱上,

    如果他没猜错,那箱子里就是钟世子送的衣物。

    他有点后悔,给钟念之下的药轻了。

    ……

    第二日早上,芯元起来时,何水来已经不在屋里,且地上的被褥也都收拾好了。

    外头有声音,芯元赶紧起身出去,只见何水来在厨房忙活。

    他蒸了几个馒头,又炒了一碟干萝卜腊肉,配着馒头吃正好。

    那腊肉香味扑鼻,芯元差点咽口水,

    不得了,这何水来还真是会煮饭,衬得她像个废物。

    “中午我来煮饭。”芯元连忙说,她嫁给何水来,是来过日子的,不是来吃白饭的。

    “不必,我一会儿要上山,我多做了两个馒头,你热一热可以吃。”

    芯元诧异:“你要上山?采药吗?”

    “去引水。你说得对,住山上用水不便,我打算去引水过来。”

    女儿家,总是喜欢干干净净的,用水也就多,所以何水来打算干脆去把山上的泉水引来。

    芯元好奇得很:“引水,怎么引?”

    “竹筒引泉。”

    芯元瞪大眼:竹筒引泉,她以前在话本里看过,那都是高人雅世闲情逸致之举,怎么何水来也会?

    他身上真是充满惊喜!

    “我也要去!”芯元立即说,她很好奇竹筒引泉是怎么做的!

    何水来见芯元一脸期待,于是点头:“行。”

    两人收拾了一番,何水来带上柴刀等工具,芯元提着一筐馒头,跟着何水来上了山。

    这山路不太好走,芯元走得慢,何水来也不急,慢慢悠悠跟在她身边,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

    他们在山林间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竹林。

    要搭建竹筒引泉,就需要很多竹筒。

    “兰花,你去一边玩。”何水来卷起袖子就要干活。

    “……我不叫兰花,我叫芯元,宋芯元。”芯元纠正。

    何水来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走入竹林,选好一根竹子,便要砍。

    芯元才不想在一边玩,好像她是小孩子一样。

    她不想当小废物。

    “我也来帮忙。”

    她从竹篓里找了一把镰刀,也跑去砍竹子。

    何水来一惊,紧张得变了声:“当心伤到自己。”

    “我才不会!”她也能干活!

    芯元也选了一根粗竹,抡起镰刀砍了一刀,竹杆纹丝未动,只多了一道淡淡的印子。

    “……”芯元瞪大眼。

    何水来失笑,他见芯元没事,就继续自己竹材。

    半个时辰后,何水来砍了十几根竹筒。

    芯元一根竹子都没砍断。

    她放弃了。

    这时,她发现一颗竹笋!芯元喜出望外,立即用镰刀去挖竹笋。

    她废了好大力气,挖出一颗大竹笋,芯元正乐着,没留意旁边地上竹叶堆里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冒出!

    而一旁的何水来正站着看她挖竹笋,见旁边有东西,他随手捡了一块石头,飞快射了过去。

    那东西吱了一声,倒在地上,脑袋献血汩汩流出。

    芯元正抱着竹笋乐呵,被吓得一下坐到地上:“那是什么!”

    “竹鼠。”何水来解释。他走过去提着竹鼠的尾巴,把它拎起来。

    “怎么,你还要替它收尸,把它埋起来?”芯元有点嫌弃,抱着竹笋站起来,退来两步。

    何水来暼了她一眼:“好东西,可以吃。”

    芯元惊住,她吓得咬了舌头:“你,你要吃老鼠?”

    “是竹鼠,不是老鼠。”何水来强调。多好的一只竹鼠啊,正值春末夏初,这竹鼠吃得肥肥胖胖。提着起码有三斤重!

    够吃两天呢!

    “那也是鼠啊!”芯元一脸嫌弃:“还是别吃了吧!扔了吧!”

    “……你不吃,我吃。”何水来舍不得扔,他找了大树叶把竹鼠裹好,丢去竹篓。

    芯元瞪着何水来,一脸不乐意。

    “不要你吃。”何水来再次保证。

    随后,何水来开始处理竹筒,他用绑着尖头钢针的长棍,将竹筒中间的竹膜穿透,以便水流穿过。

    而芯元继续在旁边挖竹笋。她一面挖,还一面小心翼翼四处环顾,就怕哪里又冒出一只竹鼠!

    幸好,那些竹鼠惜命,没有再冒出头找死。

    ……

    转到过了午时,两人吃了馒头,何水来把处理好的竹筒往山上搬。

    木屋左上大约三十丈处,有一处山泉。

    一根竹筒约莫一丈多长,加上衔接绕弯,从山泉引水下来,大约需要三十多根竹筒。

    何水来将五六跟竹筒捆好,而后扛起竹筒,往山泉那边走。

    芯元跟上。

    很快,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山泉,那处泉眼虽然小,却有泉水汩汩流出,汇成一条小小的山溪。

    他们只需要引一点水到自己家,以后就不愁用水了。

    何水来把竹筒放下:“今日不急着搭建,先要把路线规划下来。”

    何水来估摸着方向,芯元在旁边捡石头做标记。

    两人忙活一下午,终于把路线确定好了。

    一日忙碌,两人又累又饿。

    两人分工,芯元生火,何水来煮饭。何水来煮了面,又炒了一个青菜,一个炒鸡蛋。

    随后,他开始去处理竹鼠。

    因为芯元不喜欢竹鼠,他也怕过程血淋淋的吓到她。于是到了院子外处理,剥皮去内脏,然后挖坑埋了杂物。

    等冲洗干净,何水来提着竹鼠回到厨房。做了个爆炒竹鼠!

    油热锅,盐、大蒜、花椒、胡椒都放上,不多时,整个院里都弥漫着香味!

    芯元忽然觉得手里的面不香了!

    这竹鼠,闻起来好像很好吃!

    何水来没把竹鼠端出来,只是端着碗在厨房吃面。

    芯元却坐不住了,她扬声问:“河水,出来吃啊!”

    何水来一愣。这是什么称呼?

    不过她爱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你不喜欢我吃竹鼠。”所以他躲在厨房吃,免得她看了不舒服。

    “没事,你吃你的。出来吧,一起吃。”芯元大声说。

    何水来便端着一碗面和一盆烧肉出来。

    那肉是暗红色,油光鲜嫩,肉香扑鼻而来。

    芯元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她试探:“河水,竹鼠不是老鼠吗?能吃吗?”

    “竹鼠和老鼠不一样。竹鼠是吃竹子、竹笋为生,和林间的野兔、野鸡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啊!”芯元点头,悄悄咽了下口水。

    何水来看出来了,芯元这是闻到肉香味,馋了。

    “要不你试试?比兔肉还好吃。”

    芯元借驴下坡,立即尝了一块,果然鲜嫩可口。

    “好吃!”

    于是夫妻两个你一块我一块,把一盆肉干了一大半。

    剩下何水来打算明天煮面吃。

    吃过饭,芯元去刷碗,何水来在院子里浇水。

    芯元刷了碗就坐在旁边看。

    “河水,明天你不是还要去砍竹筒吗?我们再去抓一只竹鼠吧!”

    芯元这是吃上瘾了,她还想吃。

    何水来忍着笑:“竹鼠本来就少,它们轻易躲在地洞里不出来,今日是我们运气好。明日不一定有这个运气。”

    “这样啊!”芯元有点失落。

    原来竹鼠还是个稀罕东西!也对,她以前在乔府,就没吃过竹鼠!

    ……

    天黑后,两人各自洗漱。

    才过辰时,两人都没睡意。

    两人一人坐床上,一人坐桌边,各自都有些拘束。

    他们是夫妻,却又没到夫妻那一步。

    芯元想起了木桌上那本书:“河水,你怎么有本书?”

    “我送镇上张秀才一把草药,他送的。”

    “那你识字吗?”芯元问。

    何水来自打来了宋家村,只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也大字不识,这下他只得继续扯谎:“我不识字。”

    芯元拍手,一脸笑意:“我教你!正好我这里有纸笔!”

    芯元说干就干,她从木箱里取出笔墨纸砚,在木桌上铺开。

    “你帮我研磨!”芯元吩咐何水来。

    “……”何水来顺从,往砚台里倒了点水,开始研磨。

    芯元刚想指点他研磨步骤,却发现他手法不太规范,但也无大错。

    “咦,你怎么会研磨?”芯元纳闷。

    何水来手上一僵,又开始遮掩:“我去镇上,看到医馆的学徒这么做的。怎么样,我做得对吗?”

    芯元点头:“可以,就这样吧。”

    等墨水备好,芯元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河”。

    她生得俏丽秀气,笔下的字也跟她人一样,娟秀小巧。

    芯元眼底满是狡黠,望着何水来说:“这是何字,就是你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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