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节大课上完，舒郁坐在办公桌前，抬眼望向窗外。
学校里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一茬又一茬，就连办公楼前的香椿树，也从光秃秃渐渐枝繁叶茂。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了时间观念。”
办公室的刘老师接了杯水，笑眯眯道：“昨天是我结婚纪念日，在学校里忙到十点才回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确实是这样，突然发现已经到了春天。”
舒郁也点头。
无论是多么漫长的冬天都终将过去，被困在时间里的人们，总要背负着成年人的生活，继续往前走。
“舒老师，听说你们组整了个非常刺激的议题？”刘老师好奇道。
舒郁无奈点头。
自从方畔溪跟着她被放养之后，就越来越嚣张。最近新开的一篇论文居然是研究网络文学双男主生子的可行性。
舒郁瞳孔地震。
尽管现在文学范畴里讲究推陈出新，但也没有这么新吧？而且这东西不该是传播学的研究范畴吗？
她思考后，还是转交给了曲少擎。
反而一向严苛的曲少擎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方畔溪另辟蹊径，给她推荐了一位研究女性主义的社会学老师，还有一位哲学系老教授和一位新传教授，各种意义上实现联动。
无论是研究网络文学还是网络文学之中的双男主生子，方畔溪成功凭藉一己之力，让老师们看到了当代年轻人的精神面貌。
主打一个稳定发疯。
顾月铮要来学校上课，她们约好了一起吃食堂。
看见舒郁双目无神，顾月铮将保温桶放到她面前：“小湛真的很体贴，专门托助理送来了鸽子汤，说是中午咱们一起喝。”
说是一起喝，湛抒清主要是为了谁，心思昭然若揭。
所谓患难见真情，顾月铮和这两个年轻人接触之后，越来越起了当媒婆的心思。
不过她很懂得和年轻人相处，要注意保持边界感。
网络传播的速度远比当事人想象得要快，一顿饭吃完，舒郁已经在班群里吃到了自己的瓜。
大概是舒郁太久没有出现在食堂和图书馆之类公共场所，居然被偷拍发上了表白墙。
【墙墙投稿，这位妹妹是哪个学院的？怎么看她觉得有点眼熟？有联系方式吗？认识的能不能捞捞？】
下面评论非常精彩，因为最先发现这个贴的就是舒郁班上的同学。
【1L：前排已经笑出画，这位美女是我们文学院的镇院之宝。】
【2L：建议此帖可以到此为止，否则郁师姐的美貌只能被我们欣赏到这里了。】
班群里，和舒郁经常见面的学生们更了解她。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谁懂啊家人们，关于我老师是我好朋友男友的白月光这件事，我有口难言。】
【上学期有人见过大众男友跟顾老师一起吃饭，这学期舒老师跟顾老师一起吃饭，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一起吃饭！】
【传下去，舒老师和湛抒清一起吃饭了。】
【后面来的你记好，舒老师是大众男友的白月光，两人已经要破镜重圆了。】
舒郁看得满头黑线。
都说湛抒清的女友粉很多，她现在算是领教了。一起领教的还有大学生们美好的精神状态。
忍无可忍，她冒泡：【成年人们，造谣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之前湛抒清节目上的合照被扒出，和舒郁熟悉的学生们都认出了她。
尽管舒郁始终没有正面承认过这件事。
中文系的学生们最不缺乏的就是想象力，正是因为舒郁什么都没说，他们脑补了8000字小作文。
聊天界面蹦出一条新通知，舒郁看了一眼，是湛抒清。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湛抒清为了彰显存在感，每天除了日常尬聊，还经常给舒郁送饭，花也会在她上班前准时送到家。
只是湛抒清相当小心眼儿，粉色玫瑰送了一圈，偏偏不送粉雪山。
对此，谷茫吐槽湛抒清不够诚恳，哪有追求者只花钱不出现的？哪怕是顶流追人也要努力一下吧？
舒郁赞同。
不过湛抒清到处乱跑，在家的时候舒郁又不一定有时间，两人能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S：小陶今天要来s市，送汤之后忘记浇花了，家里的花花草草可以拜托你吗？】
【S：工作室大家都在忙，跟我的团队全都来了。】
舒郁翻了个白眼，难道这人没有朋友吗？
湛抒清如同有读心术，慢悠悠将她能想到的后路全都堵死。
【S：明野平时住在a市，宋一弛最近在山里拍戏，而且他们也都不知道我家在哪。】
他指的是湛风所在的住处。
舒郁想了想，自己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答应下来：“但是我今天回去，大概率要明天才能回来了。”
湛抒清发来了个猫猫点头表情包。
周五适合回家，舒郁先给张先生打了个电话，又联系了湛风。
湛抒清早就跟湛风交代过这件事，她甚至做好了甜品，等着舒郁回来一起品尝。
归心似箭的不只是学生，还有某些青年教师。
舒郁回家时，天边染上浓重的墨色，渐渐席卷整片天空。
她先去了湛家。
他们两家离得近，大门除了晚上睡觉，平时都是虚掩着，方便串门。
舒郁刚打算抬手敲门，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说话向来温声细语的湛风难得语气严肃：“你们找我并没有任何用处，湛抒清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怎么可能还听我的话？”
舒郁一愣，举起的手重新放下，悄无声息地转身回了家。
家里的门果然也是虚掩着的，舒女士坐在沙发上打游戏，鼻梁上架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到完全没注意女儿的靠近。
张先生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忙碌，听见动静，面露笑容：“快看看是谁回来了，竟然是我那失踪多年的好女儿。”
类似的打趣舒郁听见得多了，对此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张先生脸上的讨好太过明显，还有手上漂亮的桂花糯米藕，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别有用心。
她从张先生端着的盘子里捏了块藕塞进嘴里，被烫得龇牙咧嘴：“好久没有见过张先生的笑容了，让我猜猜，这次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即将年过六十的男人脸上露出窘迫的笑。
围观父女硝烟的舒女士不动如山，等女儿坐过来时快速小声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平了几年的张家人再次开始作妖，这次是想让舒郁帮忙给堂弟安排工作。
“a大？”舒郁故意抬高了声音，“叔叔还真是对自家儿子充满自信啊。”
厨房里传来极轻微的杯盘碰撞的声音，张先生在这种时候非常能屈能伸。
“当a大是他们自己家开的吗？还是觉得张先生有通天能力啊？”
这场战役在湛风敲门时宣布停战。
湛风不明所以，好奇道：“刚在外面听见你们爷俩叽叽喳喳，在讨论什么？”
“在讨论张先生的养老问题。”舒郁笑眯眯地接过钥匙放进包里，迎着湛风往屋里走。
张先生自己也很心虚，以他侄子的学历，恐怕只能在a大当个看大门的。
知道这个请求太过离谱，所以张先生根本不敢亲口说出来。
“舒郁可是难得的好孩子，出门转了一圈回来还不离开父母，很难得。”湛风笑眯眯道。
“就是亲戚糟心了点。”舒郁盯着张先生，意有所指。
湛风的表情略有不自然，舒郁只顾盯着张先生，错过了湛风微妙的表情。
舒家的情况湛风略有耳闻，也见过张家人来闹，听舒郁抱怨，体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爸爸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处理。”
舒郁笑嘻嘻点头：“湛姨跟我想的一样，我爸爸心善能力强，也难怪叔叔他们总来找。”
作为外人，湛风也不好说什么，她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舒女士，勉强在硝烟四起的环境下吃完了这顿饭。
湛风刚告辞，舒郁也起身。
她原本打算在家住一晚，一看到张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就怒火中烧，索性先走一步。
一路开到家门口，舒郁突然想起湛抒清临走托孤，又拐了个弯，绕了一圈，去湛抒清家。
作为在外独自生活过几年的人，舒郁的生存能力丝毫没有变强。
做饭仅限于加点火锅料一锅乱炖，种花种草这种浪漫的生活模式，也与她无缘。
在外求学时，隔壁的同学生菜长了满盆，舒郁的连颗菜苗都没能发芽。
好在舒郁在这些方面不怎么讲究，只要饿不死就可以。
湛抒清很忙，露台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屋子里温度高，他给牵牛花弄了个爬架，这种不合时宜的季节，仍然在角落里静静绽放。
舒郁伸手碰了碰被养得珠圆玉润的多肉。
她也养过多肉，别人的是横向发展，她硬是把一盆小巧玲珑的养成了窜天猴，紫色掉成青色，矮的拔地而起。
所以后来舒郁放弃了这项爱好，把家里的花花草草都搬回去给张先生，反而长势喜人。
手机震动起来，舒郁接通。
湛抒清精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应该刚做了妆造，眉目清隽，看起来像是高山雪莲，跟舒郁见到的学生们壁纸的模样差不多。
一瞬间，心跳如雷。
舒郁无比庆幸湛抒清此刻不在自己面前，大概就是因为不经常见他这种模样，才会受到蛊惑。
给自己找好借口，舒郁艰难地移开视线，以免湛抒清看出端倪。
“怎么样了？”湛抒清盯着舒郁，侧了侧脸。
苏繁他们一致提出他的左半边脸更好看，整个化妆间也只有这个地方光线正好。
可惜对面的舒郁不解风情，根本没多看他一眼。
湛抒清不由得抬眼看镜子，妆造完美。
“你这个电话来得刚好，这个绿油油的东西怎么浇？”
舒郁把镜头切换成后置，目光这才落到湛抒清脸上。
光线很足，他垂下眼帘盯着摄像头，明明是在看植物，湛抒清的眼神却格外深邃，舒郁几乎要以为他是在看自己。
可是偏偏这人讲得很认真，柔和的声音像是在安抚这些主人不在家的植物，也没对她切换摄像头提出任何意见。
舒郁也专注到眼前的花花草草上，等全部弄完，成就感油然而生。
湛抒清总是耐心十足，上学时是这样，现在也依然。
“如果以后不当明星，你也可以改行去做花匠。”舒郁慎重地给出最高评价。
湛抒清：“……”
论不解风情，还是要看舒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