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郁平时对着师弟师妹都是笑脸相迎，见她真的发脾气，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苏平贯更是面露僵硬，支支吾吾地道歉：“师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私下里对着方畔溪阴阳怪气了，光是我碰见的，这就是第二次。”

    舒郁皮笑肉不笑：“在你眼里，我也没有资格评判你们之间的对错，所以让你信服的曲院长来评评理。”

    眼睁睁看着方畔溪出门，苏平贯赶忙追过去：“师妹我错了，我就是嫉妒你发刊比我多，又被李导重用，所以心里不舒服。”

    方畔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她的眼神直往舒郁身上飘。

    感受到师妹求助的舒郁看她一眼，并不给任何指点。

    往小了说，这是方畔溪和苏平贯之间的冲突，他们日后不一个导师，见面的机会很少。

    舒郁自认不是方畔溪她妈，也不是她的导师，所以她打算怎么给这件事画上句号，都能选择尊重。

    “不好意思，苏师兄，我不打算接受你的道歉。”方畔溪声音不大，说话却非常坚定。

    几个看戏的学生都惊呆了，只有舒郁朝着苏平贯点头：“听见了吧？”

    苏平贯咬牙，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自己去找曲院长。”

    舒郁并不怕苏平贯耍花招，他这么主动，多半是打算恶人先告状。

    不过舒郁不在乎这点，她点头，任由苏平贯跑路。

    等了一会儿，苏平贯回来，脸上带了些许窃喜：“不好意思啊师姐，曲院今天不在，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欢迎大家监督，以后绝对会改。”

    方畔溪不想让舒郁难做，看了一眼苏平贯，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道：“苏师兄可千万要管住嘴，遇见不好说话的可就不好办了。”

    舒郁也懒得理他，这种人总有一天会会受到社会的毒打，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她叫了几个师弟师妹，带着人离开教室。

    等教室里几乎没了人，苏平贯才咬牙切齿道：“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女的学历那么高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回家相夫教子，乖乖让位给我们？”

    坐在一旁的师弟听不惯，不由反驳道：“这种话还是少说，带你的卢老师不就是女的吗？”

    苏平贯冷哼一声，刷着手机，看见一条新闻。

    是一个学生实名举报导师学术不端，正好在评选档口处，这件事成了大家最近吃学术圈瓜的“敲门砖”。

    他不再多看，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另一边，舒郁充当为师弟师妹们答疑解惑的角色。

    担心他们对分派的导师不满意，舒郁心平气和地和每个人都说了情况。

    等到和六个人聊完，天已经擦黑。

    低头望去，学校亮起路灯，不远处的操场上，一群学生托着巨大的排球，闹哄哄地想尽一切办法拍到对面。

    舒郁哑然失笑，收拾东西往回走，刚好路过操场。

    “舒老师，我想打排球！”

    打排球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舒郁回头望过去，果然看见班上的显眼包们。

    他们笑闹着，看见舒郁回头，闹得更欢了。

    舒郁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在学生们跑过来拉她入场之前，火速跑路离开现场。

    按照这群学生们的闹腾，她只要上场，这个排球指定都要冲着她来。不想被这群古灵精怪的学生们坑，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跑。

    难得按时下班的舒郁也不能早点回家，因为她和顾月铮约好了要一起吃顿晚饭。

    顾月铮的状态还算不错，已经重新投入到了工作状态。

    只是家里和李里相关的东西都收拾进了储物间，每天都要跨越半个城市，坚持回这边的家。

    顾月铮有个工作室在城北的音乐学院附近，李里还在时，她忙到深夜，经常在那边住下。

    两口子都忙起来，甚至一个月都没工夫见一面。

    李里走后，顾月铮反而回来得勤了。

    房子这东西极为奇怪，如果时间久没人住，就会变得清冷。明明不大的房子，说话却像是有回音一般。

    所以舒郁每周都会抽一两天去陪陪顾月铮，给房子添点人气。

    一进门，舒郁就发现了不对劲。

    顾月铮不会做饭，平时家里都是保姆来。舒郁也不擅长做饭，每次来，吃的也都是保姆做的饭。

    往往她来时，保姆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打算离开，而不像现在这样，房子里响起油烟机运作的声音，增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呀，今天找到了个厨子来给咱们做饭，小舒有口福了。”

    顾月铮挽住舒郁的胳膊，带着她往里走。

    看见站在厨房里的大高个儿，舒郁一愣。

    和湛抒清认识的时常占据了舒郁将近四分之三的人生，和他相处的时间也占据了她三分之一的生命。

    光是看着饱满的后脑勺，舒郁就能准确认出背对着她们的是湛抒清。

    “这是小湛，他今天本来是要给我送东西的，刚好保姆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来不了，他就自告奋勇留下做饭了。”

    顾月铮对湛抒清非常满意。

    她带过的明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顾月铮自认看人很准。

    之前上课，湛抒清几乎每次都准时准点，哪怕有事，也会提前跟她协商，绝对不临时放她鸽子。

    上课时也认认真真，为人谦逊，丝毫没有一些明星用鼻孔看人的高傲。

    葬礼上匆忙见面，顾月铮也默默记在心里，没想到这次更是承了湛抒清的情。

    “找男朋友还是要找小湛这样的，外面忙事业不管做到多大，回家可不能任由他们当大爷。”

    顾月铮小声跟舒郁交代：“你别看李老师在外面像模像样，我们家的大小事和花花草草都是他摆弄的。”

    舒郁点头，他们家的家务也都是张先生操持较多。

    说着，顾月铮举起手里舒郁带来的花，笑道：“也是巧了，你们两个居然都送了漂亮玫瑰来。”

    舒郁早就看见了桌子上那簇粉荔枝。

    “年轻人就要有生活情调才行，每天只有柴米油盐，日子也很难过久的。”

    顾月铮看起来是个很难说话的老太太，熟悉之后舒郁才发现，她和家里的长辈其实没什么区别，搞事业之余，喜欢有人陪伴的热闹。

    她和李里的感情很好，现在李里不在了，她也依然希望舒郁能碰上合适的对象。

    厨房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舒郁和顾月铮在客厅里摆弄舒郁带来的粉雪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顾月铮博学多识，也是个老师，和舒郁的共同语言很多。

    湛抒清探头，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人，只好自己默默摆盘。

    舒郁进门时他就听见了，只是见舒郁一直没来打招呼，不太确定她现在是个什么心思。

    被偏爱的人总要有点特权，湛抒清反而喜欢看舒郁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的两幅面孔。

    等一切收拾好，他才走到能够引起两人注意的地方站好，等舒郁和顾月铮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道：“两位女士，可以吃饭了。”

    顾月铮打量着湛抒清，毫不避讳地指指点点：“小舒，听我的，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按照这个标准来，每天回家有人热饭热菜伺候，长得又漂亮，难怪男人们就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谁看了年轻貌美的漂亮事物不迷糊？”

    舒郁大笑。

    不忙时的湛抒清确实刚好符合这几点，年轻貌美，会操持家务，情绪也稳定。

    湛抒清也跟着笑：“感谢顾老师对我的高度认可，这是我的荣幸。”

    三人都上了桌，顾月铮打算正式介绍两人认识，眼睛却比脑子快，捕捉到舒郁面前的碗筷摆法跟她和湛抒清面前的不一样。

    注意到顾月铮的眼神，舒郁解释道：“我之前吃饭习惯用左手，后来有阵子左手骨折，才开始用右手，现在两只手都可以。”

    顾月铮和舒郁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不算少，但是没有发现舒郁的这个习惯。

    “不过我出门一般都用右手吃饭，”舒郁解释道，“用左手容易和右撇子打架。”

    顾月铮了解地点头，发现舒郁被安排的座位果然是左边空着的。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湛抒清知道这个事情？而且舒郁对此接受良好，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湛抒清开口解释：“顾老师，我们从小就是邻居。”

    听了这话，顾月铮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懂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同时，她也回过味儿来，湛抒清去参加葬礼，恐怕不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接下来的一顿饭，让顾月铮明白了，年轻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吃狗粮”是个什么操作。

    舒郁和湛抒清交流并不多，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这个老人家身上。

    可是湛抒清总能以最快速度发现舒郁的诉求，无论是她想喝汤还是夹菜。

    而且舒郁在家里应该很挑食，湛抒清不动声色往她碗里送的菜，多数都被她面不改色地晾在一边，只有少部分才被她青睐。

    湛抒清基本一会儿就要看她一眼，舒郁当然选择回避战术。

    他没了办法，又将没碰过的那部分夹回自己碗里。

    看着他们，顾月铮不期然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和李里。

    两个年轻人之间除了默契，显然还有些别扭，大概是之前就因为什么事闹了不愉快，又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顾月铮自认是个局外人，并不好插手小年轻的感情问题，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之前李里还担心舒郁如同电视上的那些单纯女孩一样，因为沉迷事业，容易被坏男人骗。

    顾月铮倒是觉得李里可以放心了。

    跟舒郁比起来，湛抒清并不算话多。

    两位老师的话题，他也经常参与不上。但是舒郁时不时就会弄出一个话题cue他，一点也不会让他觉得被忽视。

    湛抒清也不例外，跟顾月铮说起自己儿时的音乐启蒙，眼睛直往舒郁身上飘。

    “说起来您可能不相信，如果不是当初郁郁拉手风琴太难听，我可能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顾月铮看着舒郁有些羞窘的表情，好奇道：“可以说吗？”

    舒郁捂着脸点头，另一只放在餐桌下的手却探出去想打湛抒清，被他熟稔地张开五指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