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之下，车窗外尽管是一副颓败的冬日模样，也挡不住大家脸上的笑容。
难得的好天气，许多人出门晒暖。
街边花园里，有正在锻炼身体的老人，也有夹杂在其中的小孩，好不热闹。
舒郁揉揉眼睛，被晒得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湛抒清的声音对于舒郁来说，有种神奇的魔力。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真正和人分开又相逢，舒郁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久违的安心。
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蹦床，无论她降落在何处，都能被温柔地承托住，再被他毫不犹豫地送上高处。
这种安定感，舒郁似乎只在湛抒清身上感觉到过。
她想拒绝，但已经随着平稳的车速陷入睡眠。
舒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睡觉了。
像是陷入了瓶颈期的ddl，明明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却陷入怪圈里无法自拔，无法自抑地内耗。
舒郁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场可以称之为她人生中最大危机的困境的。
车子在位于a市的一个园区停下，湛抒清侧头看着舒郁。
她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像是落入低谷之中。相识这么多年，湛抒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沮丧的舒郁。
他伸手碰碰舒郁的脸蛋，温热又细腻。
“舒郁，咱们到了。”湛抒清温柔道。
他并不打算让舒郁在这里睡觉，而且想要唤起她的斗志。
湛抒清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尽自己所能，用能够想到的办法让她看见。
舒郁睁开眼睛，被湛抒清递上一个粉色的保温杯：“喝点水润喉，带你去上面看看钟概的演出。”
诚然，一开始湛抒清愿意收下钟概是因为舒郁。如果没有她，大概他和钟概也只是停留在酒吧那次碰面。
这些事情宋一弛都会解决，其实并不需要他出面。
他们重新遇见以后，能够谈起的共同话题少得可怜。
湛抒清并不想和舒郁做普通朋友，也不甘心只和她做普通朋友。
“好。”
舒郁乖乖应下，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刚刚睡醒的茫然和朦胧。
整栋建筑在四周并不起眼，只有进了楼，才能发现墙上简约的字母标识，无声昭示着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前台坐着一男一女，正在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不知在忙碌什么。
门口的风铃响起，他们才总算抬头。
跟湛抒清原本要说的话，在看见他身后的女孩时，两人如同无数社交软件里表现的那样，眼睛瞬间瞪大，女孩刚刚张开的樱桃小口也忘记合上，不像是演的。
“你们好夸张。”湛抒清敲了敲桌子。
两人回神，好奇地看着舒郁。
湛抒清虽然是老板，却没什么领导架子。加上工作室除了苏繁四处挖来的艺人歌手，做幕后工作的基本都是些老员工，并不把湛抒清当明星看。
“倒也不夸张，这是我们湛老板第一次带人来工作室，稀奇，”女孩看了舒郁几眼，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叫我小田就可以，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哦。”
小田旁边的年轻男人只是冲着舒郁颔首，并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
湛抒清介绍道：“这是小苗。”
带着舒郁往练歌房走去，湛抒清才小声道：“我们工作室里可能有一些员工比较特殊。”
小苗是个聋哑人，明明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以为自己有光明的未来，却因为找工作四处碰壁。
小田是他的邻居，知道情况之后，带着小苗来公司面试，甚至极力推销小苗：“干咱们这行的，最需要的就是嘴巴紧，小苗不会说话，多完美。”
最后征服大家都是小苗的能力，他是学金融的，原本跟工作室的工作内容并不对口，可是他愿意学，并且学习能力很强，零基础学剪辑，很快就上手。
苏繁见状，果断将小苗转正，许多剪辑工作都被交给了他。
舒郁忍不住回头，他们已经走过拐角，看不见小苗的影子。她有回头看着走在身侧的湛抒清，表情总算舒缓了一些。
到了几个练习室，从门口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湛抒清带着舒郁，一路走到钟概所在地练习室里。
他们进来得悄无声息，钟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不属于十几岁的沧桑感。
舒郁望着湛抒清，他立刻明白了，伸手替她掀开帘子，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年轻男孩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握住骨棒的手充满力量感。
“哇，好帅。”舒郁小声感慨。
湛抒清睇她一眼，偏偏舒郁沉浸在钟概充满爆发力的鼓点之中，丝毫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她一星半点。
鼓声停下，跟钟概一起的乐队成员纷纷鼓掌，夸奖钟概技术进步了很多。
舒郁站在外面，与有荣焉。
“小钟这个技术快要赶上湛哥了诶，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只是湛哥技术太优秀了。”
钟概笑起来，坦然道：“湛哥是我唯一的偶像，这么说我，是夸奖吧。”
“之前湛哥不是去你们a大拍mv吗？他打鼓那段，我一个男的都爱了。”
钟概终于放下鼓棒，羞赧接话：“所以我打算努力一把，成为咱们单位文化程度最高的歌手。”
“真的开始自己写歌，我才发现我能够在这个专业学到的知识，还有很多。”钟概叹了口气，想起不久前还梗着脖子跟父母吵架的自己。
舒郁一愣。
“说起来，湛哥研究生也是在a大读的吧，你们a大是有什么魔力吗？”
“要不是分数不够，我也想跟着湛哥上a大，看看a大有什么好的呜呜呜。”
舒郁听着一群年轻人不着四六的聊天，拽了拽湛抒清的袖口，拖着他往外走。
有问题想问出口，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避开敏感处，用无伤大雅的口吻问出来。
“当初上a大是因为想来碰碰运气。”湛抒清主动解释道。
失去了从前所有朋友的联系方式，湛抒清想要找到舒郁的动态，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高考结束时的他不适合回来，好不容易红透了半边天，终于找到机会，回来之后却得知她先一步离开。
湛抒清想起当时走过文院楼的自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想象倘若能和她一起走过大学，会是什么光景。
有些话不必言明，舒郁似懂非懂。
她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望着湛抒清。
湛抒清被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看得手心冒出一层薄汗，转移话题：“要不要听听我打鼓？看看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你跟一个小朋友较什么劲？”舒郁嘟囔道。
她眉目之间的阴霾散去，湛抒清略微安心，带着她朝最里面的练习室走去。
其他人没在，湛抒清随手拿了一把吉他给舒郁。
舒郁却没接，随意地环视整个练习室，好奇道：“有小提琴吗？”
湛抒清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第一次合奏，就是钢琴和小提琴。
“有。”
小提琴入门并不简单，有很长一段时间，湛抒清都被舒郁的魔音灌耳。
舒郁想学小提琴的原因很简单，这个东西小，方便携带。
拿到小提琴，两人对视一眼，舒郁一动手，湛抒清立刻合上她的节奏。
整个工作室的隔音做得很好。
钟概和同事们一起出来觅食，看见走廊尽头的灯亮着，互相对视一眼：“湛哥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大家狗狗祟祟地凑到门口，发现什么也听不见，悻悻回到前台。
湛抒清平时很随意，唯一对大家的要求就是，他的练习室亮灯时，别人不能进入。
前台因为这个劲爆的消息，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什么什么？湛哥带了女孩子来？”
“湛哥带了女朋友来工作室？”
“传下去，湛哥带了隐婚娇妻来搞办公室不可描述了。”
小陶接到湛抒清发的消息来送饭，刚一进门，就被团团围住。
“听说湛哥隐婚了？”
小陶：“……”
什么叫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算是看明白了。
“没有这回事，当心湛哥给你们发律师函。”小陶义正词严地替老板澄清，同时对老板的追人进度感到担忧。
同事们都进展到一百二十迈了，老板还在玛卡巴卡：）
“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平时湛哥自己可没见过这么豪华的……下午茶？”
小陶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只好道：“湛哥给你们点了下午茶，一会儿送到，再不放我过去，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句话，众人如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陶也并未打扰湛抒清，只是将东西放在门口，又给舒郁发了条消息。
几乎不用想，小陶就知道房间里的“隐婚妻子”是谁。
最近舒郁忙得脚不沾地，湛抒清不方便出面，经常派小陶去送饭，可惜每次舒郁都在忙，总是说自己吃了。
练习室里，湛抒清接过舒郁手里的小提琴。
舒郁拿出手机，看见新发来消息的居然是湛抒清的助理小陶，不由得抬眼看他。
湛抒清已经垂着眼睛开始动作，本无生命力的小提琴似乎有了自己的灵魂，轻快明亮的曲子如同银瓶乍破。
略显悠闲的冬日午后，舒郁点开那条消息。
【姐，湛哥最近忙着工作，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今天的这顿饭就交给你监督了。】
舒郁自然知道小陶的意思，也明白了湛抒清的好意。
等湛抒清停下，她打量的目光也没移开。
倒是湛抒清被她看得不自在，掩饰一般收起琴。
“要不要陪我好好吃一顿饭？”舒郁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