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湛抒清结束拍摄之前，舒郁某次路过操场，有幸见了一眼拍摄现场。

    一群人围成一团，湛抒清这个主演加主唱却跟他们保持距离，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

    秋风卷起他的衣摆，湛抒清明明比十年前高大健壮了不少，这么一吹，似乎又有了少年时的单薄和破碎。

    他似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没过几秒，舒郁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S：好冷。】

    看完消息再看远处那人，舒郁觉得自己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滤镜似乎碎了一地。

    什么孤单寂寥单薄破碎，其实是太闲了吧！！

    手指在键盘上空悬了许久，舒郁还是发去消息。

    【sy：冷就多穿点：）】

    之后舒郁就很少在学校碰见湛抒清了，她在忙着准备月底的论坛，湛抒清似乎是在忙着a市的演唱会。

    如果不是偶尔会收到湛抒清发来的消息，舒郁大概率早就将这个重新捡回来的朋友抛之脑后。

    这是舒郁第一次加入筹办大型活动，联系了将近十所高校，还和隔壁数计学院梦幻联动，大家都格外用心。

    又是忙到晚上十点的一天，隔壁数计学院的肖樾揉了揉肩膀，问正在埋头核对数据的舒郁：“要一起吃个宵夜吗？”

    舒郁本打算拒绝，舒郁的师弟苏平贯临时来帮忙，毫不客气地答应了：“帮师姐忙了这么久，师姐请客也是应该的。”

    苏平贯已经应下，舒郁自然没有落他面子的道理，开始收拾手里的资料：“可以，大家想吃什么？最近辛苦了，我来请客吧。”

    “一起的项目，又不是只有你自己沾光，当然不能让你出钱。”肖樾也开始收拾东西，不给舒郁再说话的机会，转身问同事们，“大家想吃什么？”

    最后定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正适合他们一群人去吃。

    舒郁落在最后，这才有功夫掏出手机。

    有一条湛抒清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S：今天在a大附近办事，要不要一起吃饭？】

    【S拍了拍我的奶茶，决定再请十杯。】

    一个小时前，他又发来：

    【S：知道你在忙了，我自己去喝奶茶也可以。】

    半个小时前，他发来最后一条：

    【S：这么久不回我？给你也带了一杯，方便送进去吗？】

    舒郁懒得打字，直接点了语音通话。

    几乎没怎么等待，这通电话就被接起来。

    “走了吗？我刚刚结束工作。”舒郁抢先开口。

    湛抒清那边非常安静，他慢吞吞地开口：“我的时间很宝贵，给你发消息没回我，所以奶茶给了助理。”

    “好，”舒郁松了口气，目光望向那轮缺了一块的明月，放软了声音，“下次请你喝我觉得超级棒的那家奶茶……”

    “舒老师？”

    肖樾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笑。看见舒郁放在耳边的手机，赶忙捂住嘴。

    舒郁冲他摆了摆手，关上办公室的门，想跟湛抒清告别，却听见语音通话挂断时长长的滴声。

    大概是湛抒清那边有什么事情要忙。

    舒郁猜测着，还是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发给了湛抒清。

    a大师生最常在走的北门外，不远处就是一条通往师大的小路。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停在高大的悬铃木下，车上还落着几片枯黄的树叶。

    车里能将来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湛抒清把玩着手机，脑袋时不时往外瞥。直到一行人出来，他的脑袋突然定住不动，目光落在跟在一行人身后的舒郁身上。

    她没有落单，身边跟了个年轻男人。

    那个男的不知道说了什么，舒郁微微侧脸，仰着头看那男人，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

    驾驶座上的助理小陶叹了口气，无奈地望向后视镜里面无表情的男人：“多久能走？宋哥那边已经催了四次了。”

    湛抒清点开手机，看着聊天框最下面的那行字。

    【sy：要和同事聚餐，你早点睡，下次带奶茶。】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舒郁和男人并肩，已经赶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S：好，刚刚有点事，下次见。】

    湛抒清按灭手机，看了一眼那两杯无人拆封的奶茶，轻声道：“走吧。”

    黑色车子的离去轻轻拂起一层树叶，舒郁不着痕迹地跟肖樾拉开了一点距离，入座时挪到了方畔溪身边。

    一顿聚餐之后，大家更是忙碌。

    就连湛抒清发来演唱会邀请，舒郁也只是预祝他演出顺利，然后拒绝了邀请。

    每天忙得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不要提去看演唱会了。

    湛抒清也很理解她工作忙碌，几次让人往学校给她送了饭，每次都是潦草地进行交换仪式，再各自忙碌。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论坛开始时。

    舒郁的老师带着她，四处混脸熟。

    论坛开始之前，舒郁的老师被人叫走，她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难怪最近找不到你人影，被李导拉着搞这个了呀。”

    温柔的香味袭来，舒郁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亲昵地伸手挽住游翩然的胳膊，委屈道：“质疑师姐，理解师姐。”

    游翩然是舒郁的同门师姐，本科就是她们的老师李里带的。

    和方畔溪差不多，李里一眼就相中了游翩然，忽悠着她继续往上读。可惜游翩然脑子清醒得很，大二时被隔壁数学系的好朋友忽悠去做游戏，读研时果断跑路跨考读了计算机。

    她的公司最早是做乙女游戏发家，现在也仍然在乙游届有一席之地。以前还做过古风乙游，经常回来找李里考究一些专业知识。

    李里把当时还在念大学的舒郁推出去，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

    游翩然听了舒郁的抱怨，捂着嘴笑起来：“只有你这么听话，他老人家不抓你还能抓谁？”

    这次论坛是语言学和人工智能相关主题，游翩然也算是科技从业者，加上好久没见过舒郁，干脆抽空过来。

    “带你认识个人，在咱们学校成立基金会的大佬。”游翩然跟舒郁科普道。

    两人穿过人群，总算见到了目标人物。

    身高腿长的男人被一众中年人包围，显得鹤立鸡群。

    舒郁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a大副校长，平时严肃的老头儿此时打量着年轻男人，嘴角微微扯出满意的笑容。

    “他姓何，等会儿跟着我一起叫师兄就行。”游翩然低声道。

    没过多久，这位何姓肥羊就回过头来，朝她们这边望过来。和出众的身高成正比的是他的脸，头身比非常优越，星眉剑目，穿着正装，和周围的老同志们格格不入。

    “巧了。”何赛时看了一眼游翩然，上道地将目光放在舒郁身上。

    “介绍一下，我师妹舒郁，这是我好姐妹的老公，快叫姐夫。”游翩然戳了戳舒郁。

    舒郁一愣神，怎么剧本还不统一呢？

    但是一想到人文社科少得可怜的经费，她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师兄好。”

    不知为何，舒郁总觉得何赛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像是之前就认识她一般。她的视线不由得在何赛时身上多停留了两秒，脑子却在飞速旋转。

    如果她见过这种品相的帅哥，应该不会毫无印象，甚至一点都不觉得熟悉。

    何赛时礼貌一笑，冲她微微点头：“你好。”

    他微微侧头，身后的秘书会意，给舒郁递上名片。

    舒郁在心里感慨游翩然的面子大，对何赛时问的问题极为惊讶。他问的问题极为专业，听起来比游翩然还像是中文系毕业的。

    他突然一停，露出笑：“你的同事好像在找你。”

    舒郁回头，看见小幅度朝她摆手的肖樾。

    等舒郁离开，何赛时眼里的笑意更浓，拿出手机，给人发了一条消息。

    -

    湛抒清出门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舒郁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他办完演唱会却有个短暂的假期。

    车子在a大北门停下来，两人的聊天记录里，舒郁似乎并不热络。

    隔着十年的时光，湛抒清已经不能如同以前那样直接摸准舒郁的想法。

    许久不联系的头像上蹦出一个1，湛抒清点进去。

    【苏姐夫：碰上了，好运。】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联系到他们两口子的动态，湛抒清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危机感陡然而生。

    还没进入a大礼堂，湛抒清大老远就看见一对年轻男女，站在没什么人的走廊里，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舒郁低着头，走廊里的灯光明明是死亡打光，湛抒清甚至能看见她脸上的细小绒毛，以及微微抿着的嘴角。

    她现在大概心情不太好，湛抒清想。

    “舒老师，结束了能请你吃饭吗？”

    湛抒清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两人。

    “今天不方便，忙完估计要到后半夜了。”舒郁漫不经心地回答，核对着临时多出来的工作，有些不耐。

    “那……改天可以吗？”肖樾低声问。

    舒郁合上报告，打量着没什么眼色的肖樾，疑惑道：“肖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舒郁回头，看见了个穿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湛抒清。

    她自己都没察觉，原本锐利的眼神在看见湛抒清时瞬间卸下警惕。

    “我路过，来恭喜舒老师一切顺利。”湛抒清压低了声音，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视线往肖樾身上睇。

    舒郁朝着肖樾歉然一笑，领着湛抒清往外走：“谢谢，不过今天晚上恐怕没时间招待你。”

    “师姐，老师找你！”

    方畔溪突然追出来，舒郁叹了口气，刚刚给过肖樾的眼神给了湛抒清。

    “你忙吧，有时间请我喝奶茶。”湛抒清小声说。

    舒郁点头，转身又往礼堂走，走了一半才想起回头，发现湛抒清仍然站在原地，不由得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