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暮知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面上看不出表情,但锐利的目光却如同银钩般向他们这边探去。
他眼底带着肃杀寒意的浓黑深不见底,冷得仿佛要浸出冰来。
这还是白霜月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狠戾至此,一时之间也被震慑的不敢动弹。
过了几分,她才从愕然之中逐渐清醒过来,惊喜的感情涌上心头,急忙上前几步激动道:“夫君……你来了?”
她说了两个字,声音便开始哽咽,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暮知上前揽住白霜月,眼神收敛,嘴角微微上扬着拍了拍她的背:“没事,我来了。”
白霜月也跟着微笑,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一圈。
那张太守并没有见过陆暮知,微蹙眉和江公子对视一眼,随后起身行礼道:“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姑娘的夫君?”
陆暮知抬眼,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正是。”
江太守对上陆暮知的眼神,骤然一惊,几乎当时便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锋芒锐利又阴鸷的眼神,只是一眼,就感觉要被那人看穿。
此等眼神,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想到这里,江太守又看向站在陆暮知身侧的白霜月,迟疑片刻,摆出一副讪笑的表情,道:“我们与您夫人起了些小误会,正在饮茶调解中,正谈起您呢,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
刚才发生的事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带过,白霜月正欲上前说些什么,却被陆暮知伸手拦下,示意不要说话。
陆暮知将白霜月安抚到身后,眼神从江太守缓缓游移到江公子之间,随后朝析言看去:“析言。”
“在。”析言起身抱拳应到。
“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最清楚。”陆暮知看向远方,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将他们两人给压到江府去,慢慢解释。”
“是!”析言道。
她话音刚落,陆暮知身后便不知从何处窜来几个便衣侍卫,将江太守与江公子反手扣下。
“……你这是干什么?”江太守心中一惊,正欲反抗,却只觉扣着自己那人的力气奇大无比,根本无法挣脱。
他额上冷汗直冒,骤然想起方才那男人叫住的侍卫的名字。
——析言。
这好像是当朝首辅的贴身影卫之一!
江太守心中一道惊雷骤然响起,顿时浑身发软,无力再反抗。
但一旁的江公子却是勃然大怒,大声朝着陆暮知吼道:“我父亲是江南知州,这一片里最大的官,你胆敢压我?等到了江家,看老子不把你撕碎!”
“你闭嘴!”江太守转头朝着江公子怒吼,“你可知你眼前是什么人?”
“……什么?”江公子从未见过江太守露出如此恐慌的神色,一时之间被震住,哆哆嗦嗦地问,“不就……不就是一个朝廷小官吗……”
“……”江太守几乎要被这愚蠢的侄子给气笑了。
几人闹出的动静颇大,茶楼中不少正在喝茶的客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走过来看,边看边指指点点。
眼下场景,事情闹得越大对江家越不利。江太守脑子飞快地转着,狠狠一咬牙,低下头道:“首辅大人,恕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还请大人将我们带回江家报告江知州,其余任凭首辅大人处置。”
陆暮知手段阴狠、善施酷刑,任何人要是得罪了他,免不了各种酷刑惩罚。
他从不听解释,若是有人胆敢言语反抗,只会遭受更加千倍百倍的折磨,直到血肉模糊、皮身分离,才被允许死去。
如今求饶只会更加触怒陆暮知,还不如认错认罚,等被押去了江府,江知州说不定有转圜的办法。
江公子听到江太守嘴里吐出的名字,张大了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对面这人竟然是……首辅陆暮知!
那想必他眼前威胁的那姑娘,便是此前首辅提亲,与之成婚的对象——白国公之女白霜月。
一想到自己不仅试图强抢白国公的女儿,还对首辅出言不逊,江公子浑身的力气都虚脱了,大张着嘴巴一动不能动。
过了半晌,他才在江太守愤怒的眼神示意下,虚弱地道了一句:“还求……还求首辅大人原谅……”
蠢货!听到江公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想到自己被他连累,江太守牙都要咬碎了。
两人方才嘴里说出来的话陆暮知一句也没听见,他看了看四周交头接耳纷纷扰扰的人群,一挥手,几个侍卫便压着那江家二人向楼外走去。
“大人,我们真要这样将他们带去江知州那儿,而不是直接押回京城?”析言问道。
陆暮知牵起白霜月的手,温柔地朝她笑着,随后语气冰凉地对析言道:“斩草当须除根。”
“明白了。”析言抱拳后退,带着那几人一齐走出门。
听到陆暮知的话,江太守还怀抱着一线希望的心刹那凉了半截,几乎就这么瘫软着被侍卫抬出了门。
陆暮知在后牵着白霜月,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门前的马车。
车铃响起,马车起轿。
白霜月撩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不少凑热闹的争先恐后从茶楼涌出来看他们离去,表情都颇为稀奇。
她问道:“我们当真要去江家?”
“自然。”陆暮知搓了搓白霜月的冰凉的手,问,“娘子的手怎么这样凉?莫不是方才被吓坏了?”
“那当然……”骤然被人关心,白霜月心中涌起莫名委屈,吸了吸鼻子,嘟囔着道,“我真倒霉,成天净碰上些这种事……”
“还好我这次及时赶来了。”陆暮知轻轻抚过白霜月的鬓角,神色带上了些严肃,“看样子,我以后不能再让你独自出门,必须要跟有我在身边。”
“啊?”白霜月愣了一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夫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身边明明一直只跟着析言,也没见她用飞鸽传信,陆暮知是怎么知道自己出了意外的?
两人视线相接,陆暮知轻轻笑了:“娘子猜不到吗?”
“……怎么一个个都要我猜。”白霜月嘟着嘴,“那日二公主也要我猜,你也要我猜,我是个什么很好戏弄的人吗。”
陆暮知笑了:“所以到如今,娘子一件事情没猜出来过?”
“我怎么猜得出……”白霜月正嚷嚷到一半,忽然顿住,“你怎么连我跟二公主的事情都知道?”
陆暮知只是依旧看着她,笑而不语。
看着陆暮知深邃的眸,白霜月这才恍然大悟:“你一直派了暗卫跟着我?”
“看,娘子这不是猜到了?”陆暮知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安心只有一人跟着娘子,只是如果侍卫太多,娘子也会觉得不自在,所以就派了暗卫保护。”
“暗卫有多少人?”白霜月有些好奇。
陆暮知:“六人。”
“……”
想到这几天一直被六个人偷偷跟着,而自己毫无察觉,白霜月便对自己迟钝的敏锐度感到悲凉。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长叹了一口气:“夫君,你说我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
“娘子何出此言?”陆暮知扬起半边眉毛,看起来很惊讶。
“六个人跟着我,我竟然毫无察觉。”说起来,白霜月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甚至连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感觉到,这以后要是遇上坏人跟着我可怎么办?”
看到白霜月苦恼的神色,陆暮知眯起眸子,道:“这些暗卫都是从小在宫中训练,是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的高手,如果能被娘子轻易的发现,那他们这么多年岂不是白练了?”
白霜月:……好有道理。
她被陆暮知的话安慰了些,但很快又捕捉到了这话中的关键信息。
全天下都找不到几个的,数一数二的高手。
居然被陆暮知派了六个来保护她?
白霜月不禁汗颜,清了清嗓子道:“夫君以后不如将暗中保护的人数减少到两人,剩下那些高手可以替夫君做些其他事,这样才能算物尽其用呀。”
“我不觉得保护娘子是大材小用。”陆暮知说着,但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关于减免暗卫人数的事,之后再说吧。”
两人聊完这个话题,白霜月又想到了江太守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忙道:“对了,那个江太守刚才跟我说,他们都跟张丞相是一伙的,夫君可知此事?”
“哦?”听到这句话,陆暮知难得严肃起来,微蹙眉道,“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个江公子和江太守,仗着朝中势力撑腰,在江南这一片胡作非为,当街强抢民女就没有人敢阻拦。”白霜月说着,愈发愤愤不平起来,“上次抢那茶楼的琴女,还是二公主和驸马出手才得以阻拦,谁知他们竟记恨上我,又前来寻仇。”
“这样的人,定要好好惩罚他们才是。”白霜月说完,又愤愤的总结一句。
陆暮知还是第一次见白霜月如此生气的样子,竟也觉得有些可爱,笑道:“自然是要给他们惩罚,并且单单惩罚他们两个是不够的。”
“夫君刚才说斩草需除根,是打算把江家这群人一起端了?”想到此刻他们还在前去江府的路上,白霜月问道。
“不止江家。”
陆暮知悠悠回复道。
“我要除的根……还有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