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账

    丈夫出殡的时候,夏江花正盖着毛巾在炕上休息,听着外面的唢呐和婆婆的哭喊逐渐走远,她迅速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

    在上一世被亲生儿子关在门外冻死之后,她又在1990年重生了。

    重生的日子刚好是她丈夫下葬的日子,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丈夫的死因,应该是村支书家的儿子中午出去吃饭喝多了酒,开拖拉机回家的路上,撞死了出门干活的男人。

    记忆里,对方提出花一笔钱私下解决,夏江花起初是不同意的,但是婆婆一再坚持,觉得有点钱至少可以养活一家人,于是逼着怀孕的她签下了谅解书。

    后来,村长提出赔的钱只付了四分之一,就再没付过钱,夏江花找去村长家里,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婆婆虽然对她恶毒至极蛮不讲理,对外人却是一点胆子也没有,除了在家抱怨儿媳,根本不敢去要钱,于是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长了,夏江花一家被村长一家慢慢孤立,连分田地盖楼这些事也是处处被大家排挤,若不是妇女主任张婶子暗中帮忙,只怕她们孤儿寡母更难存活。

    夏江花想到这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丈夫死后的当天晚上,村长一家就已经到了他们家,让她婆婆说服她签字了。

    也就是说,字已经签了!

    她猛地跳下地。

    不行,得想个办法!

    ——

    看着棺材里的尸体被盖上一层又一层的土,村长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瞧着跪在地上痛哭的老太太和三个孙子,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三天了,他生怕叶家人闹事,终于熬到尸体下葬了。

    归根到底,这件事是自己儿子不当心撞死人,但幸好已经签了谅解书,儿子也不用再受牢狱之灾。

    他一边维持着悲伤的表情,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幸好撞死的是最没权势的叶家人,叶家老太太看着厉害,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根本不是个聪明人,随便糊弄几句就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吃哑巴亏。

    老大不过十六七岁,还是可以吓唬住的,更别说毛都没长齐的老二老三了。

    那个媳妇一向畏惧自己的婆婆,也不是啥厉害主。

    因此,对付这家人,只要搞定了老太太,根本没啥好担心的。

    盘算好了所有事,村长直接走上前蹲在老太太身边,哭丧着说道:“大姐,您节哀啊!”

    “这件事说到底是个飞来横祸,但是我们家的儿子也有一点责任的,我现在已经把那个不孝的东西关起来了,大姐要是心里有气就尽管撒,我们认打认罚,就算您把他打死了我也不可惜!”

    说到动情处,村长连声音都在颤抖,瞥见叶家老太太的眼神里似有动容,便一鼓作气继续道:“大姐,作为村长,我本来就有义务照顾各位乡亲,现在遇上这么个灾祸,我更得站出来挑起这个担子。”

    “老大的婚事,我来做主,一定给孩子定个好人家!”

    “老二书读得不错,以后上学缺钱了,我来出钱!”

    “老三还小,以后我就把他当自己孙子一样疼,只要有我们一口饭吃,就有他一口饭吃。”

    说完一通,村长连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哭了,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掉眼泪,只听见一个女人尖锐的哭喊道:“村长!您是大善人啊!”

    村长有些懵,上午夏江花跳河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下,以为这女人死了男人瞎胡闹,跳完了一次河就好了,可没想到现在还闹到坟地来了。

    “叶家媳妇,你这是做啥啊……”

    夏江花一身素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三两步就扑到了村长的旁边:“村长啊!您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呜呜呜,有您的话,我就有主心骨了,我感动啊!”

    “叶家媳妇啊,你先起来,”村长为难地说着,又示意别人把她拉下去,“有啥话咱们回头再讲,回头再讲。”

    一旁几个村干部想把她扶走,可夏江花的手仿佛粘在村长衣服上一样,死活也不松开,她一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边说道:“不行,我必须要当着全村的面感谢您!”

    “您刚才都说了,帮我们家老大老二成家立业,给我们老三一口饭吃!

    全村人的注视下,村长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我就记住您这句话了,来啊,”夏江花一把叫住三宝,“三宝!当着全村人的面前跪下,叫干爹。”

    三宝只有九岁,听了母亲的话便下跪道:“干爹。”

    “哎呀,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村长赶忙摆手想拒绝,但夏江花不依不饶地继续道:“那从今晚上开始,三宝就去您家吃饭了,”说罢,她又继续哭喊起来了:“老天爷啊,我男人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就叫人给撞死了呢,老天爷啊,我可怎么活啊!”

    村长一听撞死两个字,心里吓了一跳,赶忙道:“好了好了,行了,我认三宝当我的干儿子了,你先松手,行不。”

    “您认了三儿做干儿子,我心里也有个主心骨了!”夏江花松开了村长,抹了两把眼泪,接着掏出从家里翻出来的字据,说道:“既然村长这样仁义,那我也得知恩图报,我今天也是毫无保留了,干脆把咱里的字据拿出来,村长,您本来承诺给俺们家四千块钱,我自作主张改成三千,减掉的一千块钱,就当给我家三宝找了个好干爹!”

    村民们都开始轻轻鼓掌,只有村长脸色难看得像吃了老鼠屎一样。

    在掌声鼓励下,夏江花假意扶起婆婆,一脸尊敬地问道:“妈!您同意吧?”

    婆婆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村长,抓着媳妇偷偷说道:“江花,咱们先回家……”

    “我妈也同意了!”夏江花自顾自地喊着,又扭头望向村长,“那村长,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这个钱给结了,我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个借条撕了!”

    众人纷纷叫好,村长:“……”

    “就当着我男人尸首的面,咱们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让我一个女人家也有个指望,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村长脸都气歪了,她没想到叶家媳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完全把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翻了。但是生气归生气,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把儿子闹进监狱,所以只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说自己家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希望能缓一缓。

    夏江花则在大家面前又“退让”了一步,表示可以不用付钱,拿着等值的首饰和牲畜,也好让她们孤儿寡母过个冬。

    总之一整个下午,两个人打太极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最后村长实在耗不下去了,他自知理亏,只能照办。

    抵价的东西到手,夏江花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然后掏出了那张买下自己丈夫人命债的欠款条。

    看着欠款条上自己的签名,夏江花感慨万千。

    上辈子,她拿着这张欠款条跑了不下十次,连一分钱的尾款也没要回来。

    这辈子,她把欠款条撕得粉碎,然后揣着村长媳妇的金戒指、金项链和金耳环,牵着两头肥猪和三只羊,带着家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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