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课?”今禾才回忆起来原来看着青年之所以眼熟,是因为那双眼睛与未婚夫很相似。
也就是说,他就是未婚夫的弟弟——应从安。
应从安的两只手还搅合在一起,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触及到应时岚的视线后又生生止住,低垂下脑袋什么也没说。
今禾拉着应时岚的手,“应该不是逃课,我刚才和小安联系,他说还来得及吃饭的。”
应时岚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又在今禾注意之前恢复了那往日里温润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课业太慢的话还赶过来吃饭到底有点不好。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一起吃饭吧。反正我们快结婚了,以后都是一家人,让小安早点适应也好。”
应时岚说着,将今禾往包厢里推,“对了,我记得学校里小安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对接好,你先回去,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我和小安等会就进去。”
今禾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只是笑起来,“嗯,我进去等。你们也要快一点,再过会就上菜了。”
“好。”
等今禾进入了包厢,应时岚才转过身看向应从安。
“走吧,我们去阳台聊一聊。”面对弟弟,应时岚的声音完全冷却不见任何身为哥哥该有的温柔。
应从安始终低垂脑袋,跟上了应时岚的脚步。
这个阳台正是刚才今禾往下俯瞰的阳台。
这会外面天色已经全部擦黑,晚间的冷风灌入阳台,吹拂起两人的短发。
应时岚望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尽管低着脑袋也遮挡不住的与自己的相似的眉眼,只觉得厌烦与恶心。
“你过来做什么?”应时岚说道。
青年抿唇,安静着没说话。
应时岚的眉间已经染上了不耐烦的神色,“问你话,你就回答。外面很冷,我不想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这回应从安终于回话,“阿,阿禾……”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不该叫她阿禾。”应时岚纠正他。
“……嫂子发消息,问我来不来得及过来吃饭。”
应时岚闻言嗤笑一声,“她叫你来你就来了,你不会拒绝吗?”
他靠近了应从安一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弟弟。
应从安其实比他高一些,毕竟身体是健康的,而不像他常年吃抗排异药物缓解移植骨髓的副作用。
但应从安驼背着,硬生生将那背脊折弯,这让他在应时岚的面前分外软弱,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去年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要擅自接近阿禾。”
“今年,阿禾一句话你就赶过来了,你的心思得是多脏啊。”
说着,应时岚抬起手,抓住了弟弟的头发强迫着他抬起脑袋与自己对视。
两双相似的眼眸里,流露出的眼神却截然不同。
一方像是阴狠的毒蛇,而另一方却胆怯如兔子。
“十年前的事情,你也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对吧?”应时岚面无表情说道。
头发被扯起来,头皮更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应从安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紧闭着嘴不敢说话。
直到面颊被应时岚轻轻拍打,他才敢发出小小的声音,“嗯。”
确定应从安不会反抗,应时岚才满意地松开了他的头发。
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从口袋里抽出了手绢擦拭手指,很是厌恶。
“走了,阿禾还在包厢里。还有,你给我记住,你今晚是满课的。”应时岚说道。
应从安重新低垂下脑袋,“嗯。”
两人往包厢的方向走去,应时岚忽然察觉到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鼻尖涌上些痒意。
应时岚面色苍白一瞬,将手绢轻轻按压在鼻子下,再拿出时果不其然看见了红色的血花。
曾经复发过病情的应时岚无比清楚,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竟然又复发了!
应时岚不由得慌乱起来,站在包厢的门口一动不动。
身后的青年见应时岚不动,就也跟着不动了。
两人在原地待了一会,应时岚重新挂起了微笑。
他擦去留下来的鼻血,收拾好自己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而后将手绢放回口袋。
调整好一切,他推开了门。
今禾在门打开的时候第一时间看了过来,见走进来的是自己的未婚夫,发自真心地勾起唇角,“时岚,你们去得有点久。”
应时岚进入包厢,坐在了今禾的身边,自然而然地与她双手相握,“嗯,小安最近参加的活动出了点问题,他不怎么擅长和外人交流,就闹了点矛盾。”
“我因为这件事情和他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他的心情就有些不好。”
今禾闻言,不由得蹙起眉头,“这样啊。”
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望着应从安的眼神里带着担忧。
很快就到了上菜的时候,众人也开启了话头。
结婚并非是领证就能够处理好,尤其是对双方这样的家境来说,结婚不亚于签署一份长久合同,每一处细节都需要确认好。
应时岚为今禾盛了一碗热汤,并且将她手边的酒移开,交给了服务员。
今晚大家都是开车过来的,酒就是没有必要的东西了。
此时大家正巧说到了两人领证的日期,便回忆起十年前他们刚交往时候的样子。
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大家都欢笑极了。
“哐当!”
那是玻璃杯摔在地面上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应从安。
“对,对不起。”应从安小声道歉着,从座位上下来,慌忙收拾起地面的碎片。
服务员很有职业素养,没有让身为客人的应从安收拾,很快就让人找来拖把将碎片收拾好。
见大家因为他而没有说话,应从安的脸煞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今蓉月,也就是今禾的母亲立刻柔和下眉眼,“哎呀,你又不是故意的,你担心什么?”
“而且今天是好日子,岁岁平安嘛。”
服务员已经将所有狼藉收拾好了离开包厢,周围又一次响起欢声笑语。
今禾见应从安的面色还是苍白着,询问应时岚,“小安的心情这样不好吗?”
她以为应从安还在为活动的事情心中郁闷。
应时岚双眉微弯,“这个不用担心,小安擅长自己消化情绪。”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直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才结束。
往日里周末都是今禾与应时岚回到两人一起为结婚买的房子里住,要么是各自回各自家里住。
今禾是打算今晚回叶度熙那里。她难得回来一趟,要是今晚不陪着她估计得闹起来。况且今禾也挺想和她好好聚一聚的。
今禾看着除了摔碎酒杯时说话就安静无比的应从安,想了想,对应时岚说:“酒店距离学校挺远的,我反正也要回去,就顺路送他吧。你今晚和伯父伯母回去,可以吗?”
她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应时岚轻愣,随后毫不在意地笑道,“还是问小安吧。他今天离开学校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和辅导员报备。”
今禾又转向应从安,“小安和辅导员报备了吗?”
应从安纠缠着手指,良久后才简短回答,“说了晚点回去。”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巧你们学校附近美食街里卖的一个烧饼很好吃,我带回去给叶度熙。”
今禾称呼叶度熙从来都是全称,对方亦是如此。用叶度熙的话来说,这显得两人有一种奇怪的背德刺激感。
好友的奇思妙想今禾不是很想理解,但也随便她怎么样。
一行人到了地下停车场,今禾就打算领着应从安去自己停车的位置。
回头见应从安没有动,而是和哥哥一起说着什么话。
今禾没听清楚,只是从这个角度看,只能够看见应从安那局促不安的表情。
“小安,该走了。”今禾唤他一声。
应从安明显被吓一跳,对着今禾又将脑袋低下去了,背脊更是驼起来,看着整个人都瑟缩成一团。
“怎么了?”今禾疑惑问。
应时岚摆摆手,“就是说了一些他在学校的注意事项,让他和舍友好好相处罢了。”
说完,他将手放在应从安的肩膀上轻轻拍打,“是吧,小安?”
“……嗯。”
应从安跟着今禾来到停车位,站在副驾驶的位置踌躇不已,愣是没有开门进去坐。
今禾见他这幅样子哭笑不得,“放心坐吧,我和时岚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
法律有没有规定副驾驶必须是男朋友未婚夫之类的人坐,往日里公司团建今禾也会让自己的同事坐进去。
上个周五,小实习生还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感慨人生第一次坐真皮靠椅。
应从安这才打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坐进来。
他真的过分紧张局促,慌乱间竟然找不到安全带在哪里。
这样子和他从计程车里摔出来时一样滑稽又搞笑。
今禾实在是忍不住,“安全带在这里。”
她一边笑,一边指着安全带的位置。
应从安这才将安全带系好,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了。
确认他已经坐好后,今禾启动车子。
回往学校的途中,两人都很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终于快要到学校时,今禾才开口:“去年的时候,谢谢你给时岚捐赠骨髓。”
应从安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座位跳起来。
“不,我应该的。”他说。
今禾轻笑,“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就算是亲兄弟,这些事情也得好好感谢。”
“毕竟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情,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转动方向盘,车子终于行驶进了学校路段。
“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说,或者学校里有什么处理不好的事情,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今禾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她之前和应从安很少见面,今天的相处时间赶得上前几年所有的相处时间了,因此对他的印象都建立在应时岚的描述中。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逃课,也不知道他和舍友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但既然今禾已经开口,就是要帮他解决这些问题。
只要应从安愿意将他和舍友之间的矛盾客观讲述出来,今禾后续调查一下,就能好好解决。
无论谁对谁错,都会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还有应从安的学分问题,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和人相处,今禾也能和学校的校长尝试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式折中。
“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应从安抓着安全带小声说道。
今禾稍微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能看见青年始终低垂的脑袋以及侧脸。
心中叹一口气,今禾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未婚夫的弟弟相处。
终于到了学校大门口,今禾将应从安放下车去。
“对了,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今禾询问他。
“设计,我学的是设计。”应从安回答。
今禾一怔,“设计?”
但很快她又重新笑起来,“那实习的话要来我的公司吗?大三也要开始找实习工作了,我们这里正好还在招人。或者我直接给你盖章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