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这一个月,京城茶楼酒馆闹翻了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一件事。

    “云相,真的把嫡女嫁给那呆霸王?”

    “自是不假,换了婚庚帖,下了定,婚期就在下月初八。”

    “啧啧,真没想到,那呆霸王竟有这样的福气,入了云相的眼。”

    “哪里是入了相爷眼,”声音压低了些:“我听说,那云小姐游园时不小心坠了湖,正巧被那呆霸王给救了。云相这才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

    “哪里是什么正巧,我听说其实是那呆霸王买通了园子里的小厮,在竹桥上做了手脚,害那小姐坠湖,他再出手英雄救美。”

    “胡扯,就他那脑子,还能想到这种手段,要真如此,云相还能放过他?”

    “嘿嘿,你们呀都错了,这算什么英雄救美,那呆霸王不是英雄,那云小姐也算不上美人,听说,长得不过清秀,还是一个瘸的。”

    “那倒是般配。”

    隔门雅座包房内,梅澜静静地坐着,保全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许久,紧紧捏着杯子的手慢慢松开,血色重回到了指尖,“这破茶楼,隔音这么差,以后再也不来了。”

    六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梅澜起了个大早,丫头们准备好了热水,彻彻底底洗干净后,回到房中,琥珀先为他交干了发,再伺候他穿上了喜服,最后仔仔细细将发束起带冠。

    一切准备就序,梅澜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人容颜俊美,一身红袍,整个人精神焕发,处处透着喜气,要成亲了呢,猛地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前世尚未曾嫁,今朝却要娶妻。

    自然,琥珀没有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穿戴妥当后,带了院子里的丫头一同给他道喜,梅澜打了赏,心中淡淡的感慨被眼前那些欢天喜地的少女给冲散。

    如此,成亲的步骤正式开启,先去了主院给二老请安,听了祖父一番教训,受了祖母一顿唠叨,老太太喜欢得又是哭又是笑的。

    随后一同去了家祠祭拜祖先,梅澜给梅大郎夫妇上了香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心里头又默默为逝去的梅守正祈了愿。

    事毕,再重新回到正厅要准备去迎亲,梅守正人缘其实算不上好,除去酒肉朋友真正交心的一个都没有,梅家人丁又极为单薄,老家远在徽州,在京城亲戚都没有一门,实在是显得冷清了些,好在梅妃早早为侄子做好了打算,三公主和驸马早早就到,请了几名素来交好的世家子弟撑场面。

    等到了吉时,鞭炮声响起,众儿郎出门上马,吹鼓手奏乐,抬着花轿去迎亲。

    梅澜骑在马上,以不急不慢的速度领队行走,这一个月她可没少受累,学骑马练礼仪,还被她的岳父,大舅子们明的暗的调教了好几回,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再见她的未婚妻云小姐,虽然曾见过面,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哪有时间去细细打量人家的长相,唯一的印象就是受到惊吓后惨白的脸和蹒跚的背影。

    绕着京城大半圈,这场婚事本就是京城热点,加之梅守正的相貌是长得极好的,虽然偏阴柔了些,但跨马而行意气风发的样子将男儿本色发挥得淋漓,路上围观的人满满当当,竟有些许迎状元的味道。

    到了云府,先拜见了岳父岳母,贿赂了两位舅爷,随后重头戏来了,新郎倌接新娘,一众人进了内院,虽然早知道大概流程早已知晓,梅澜仍免不了有些紧张,先将大用五彩线绑好的活雁放到了门前,轻轻拍门,长揖行礼,房内传来了女子们的轻笑声,却无人应,身旁的男伴们开始纷纷以诗称赞引内头的女宾回应,一阵热闹过后,再敲,这回门打开了一条细缝,伸出少女白洁的手,相当识趣地奉上了厚实的红包,刚收回去不等关紧了门,两边的儿郎已趁势推开了门,梅澜在众人掩护下抱起大雁进了内室,新娘子已蒙了盖头,端坐在床边,把大雁轻轻放到她脚边,再长揖,一旁的十全夫人赞了声:“郎才女貌结并蒂,百年好合子满堂。”

    媒人将红绸交于两人,新嫁娘由秋桐扶着缓缓起身,梅澜在另一端引着她慢慢出门。

    拜别了双亲,新娘上轿新郎上马,风风光光再绕城半圈,重新回到梅府。

    新郎下了马,走到轿前,在轿门上轻轻踢了三脚,刚收腿,里面发出了咚的一声,梅澜一愣,里面的那一踢似乎非常有力。

    跨火盆,入门,来到大厅,两位老人已然端坐,赞礼高唱:“新人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声之前安静下来的厅闹一下子又喧闹了起来,两个被众人簇拥着引向新房,直到新娘稳稳当当坐到了喜床边,红绸从手中被媒人接去,金秤杆塞到了手中,梅澜才回过味来,这就算完了?等一会儿挑开盖头,她就成为别人的丈夫了,手下意识地一紧。

    “瞧,新郎倌都喜欢傻了,还不快去。”见新郎不动,一旁的媒人急忙打趣。

    事已如此,绝无临时反悔的余地,梅澜深吸了一口气,稳步走到床边,轻轻挑起了盖头。

    “称心如意。”

    新娘低垂着脸,脸被挡在了凤冠珠帘的后头,梅澜略弯下腰,伸手慢慢将阻隔拨开,没有想象中的重妆,清丽的容颜缓缓展现在眼前,梅澜默默地松了口气,心里生出了许分庆幸与喜欢,眼前这个羞涩的女子,像是个让人亲近极好相处的。

    “新郎倌这会儿又看傻眼了呢。”随着这一声,房内的气氛突然一松,梅澜被打趣,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也就是在这一瞬,新娘飞快地抬了抬眼儿,带着些许惊艳的笑容偷偷在嘴角边漾开。

    “一仰一合,大吉。”喝完了合卺酒,抛了杯,媒婆将结果大声地叫了出来,随后嬷嬷将小碟中端着的饺子,递送到了两人面前:“来来,新郎倌喂新娘子吃饺子。”梅澜听话地挟了个饺子,小心地喂送到新娘嘴边,另一个人十分秀气地咬了一口,守在边上的嬷嬷忙问道:“生不生呀?”

    房内有了短暂的安静,接带着羞怯的声音轻轻响起,“生~”听得梅澜耳根子发软,想到这个字是身边这人今日开口说的第一个字,配合着嬷嬷的那句‘生的好,百子千孙。’心里又有一种难言的微妙感觉。

    房内的流程走完,接着,新娘就没什么事了,敬酒被灌是新郎的活,梅澜是个细心的,“我怕是要晚些才能再回来,你别干坐着等,吃些东西,走动走动,要是觉得累,睡一会。”

    云静初点了点头,“嗯,你……少喝些。”

    梅澜重新回到了大厅,这会儿,喜宴已经开始,男女分了两席,女宾那块用不着他,男宾这可就在劫难逃了,先敬了长辈,然后是亲友,一桌一桌敬完后,气氛开始渐渐活跃,虽然不是很相熟,但趁着热闹,那些世家子弟起了玩心,一个个拿着酒,准备好好作捉这新郎倌一番。

    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们的不怀好意,梅澜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她回过头,却是二舅爷云静祺,眉心一跳,这位可不是好相遇的,这个月变着法整治她最多的就是这位,出乎意料的是这回他却没为难,扔下一句:好好对待小妹,不然以后我可不饶你,主动迎了上去,也不晓得说了什么,把一众人挡得滴水不漏。

    梅澜微微一愣,尚不等她松一口气,另一个人的声音又让她绷紧了:“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了他的情义。”云静祇拍了拍妹夫的肩,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慢悠悠地也迎了过去。

    梅澜呆在了场当。

    事先服用了解酒丹,又有两位大舅爷帮着挡驾,梅澜总算没受太大罚,虽是如此,也没少喝那渗了水的佳酿,肚子里难免有些晃荡。

    寻了空,去更衣,彻底放松完,出来远远看到一人,独立小院,默默望着某处发呆,梅澜认得他,是暂居云家的表亲叫白焱,没打过几次交道,对他的印象却很深。

    初见时,很是惊艳了一番,不同于梅守正略带着些中性的俊美,不同于云家老二带着富家子弟的张扬与自信,这个人就像是一幅水墨山水,淡淡的,显的清雅又透着些许朦胧,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虽然交谈不多,只字片语间仍是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博学,很完美的人,不过到后来,梅澜对他的感观有了些些变化,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每每与那个人对视时,她总会产生一种很不可思异的想法,仿佛那人隐忍于眉宇间的忧郁是自己造成的,总之怪怪的。

    大喜日子,不想触那霉头,梅澜不做声,刚想避开,偏偏白焱转过了身,这下躲也躲不掉,只能上前打招呼:“思成兄,怎不在里头多喝几杯?”

    白焱似乎有些意外,眼底透着一份心虚,“有些气闷出来透透。”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般:“大概是酒喝多了。”

    分明闻不到半点酒气,梅澜能感觉到他的防备,也无意点破什么:“既然如此,那你随意,我去招呼客人。”抱了抱拳,刚要走,白焱却叫住了她:“表妹……表妹是个值得用一辈去宠护的好女子,还望梅兄莫要辜负了她。”

    足下一顿,不同于云家兄弟,这话从这人嘴里说出,让梅澜莫名地别扭,细想似乎这话也不为过,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说完,转身就走,半刻不想停留。

    酒过三巡,梅澜终于得到了解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功成退场。

    回新房前,先去了侧间的浴室,热水早已准备好,梅澜先用茶水漱口,又浴桶中泡了好一会,身上的酒气散去后,才起身擦干,换上另一身干净的喜服,来到房前站定,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想来是早就得了消息,没让她多等,秋桐打开了门,引他进去后便识趣地告辞。

    梅澜等她离开后,关上了房门,落好锁,又偷做了几个深呼吸,心态调整好后,这才走进了内室。

    此时,新娘已褪了礼服,换了一身红色起居服,仍是坐在喜床边上,静静地等着。

    梅澜走了这去,在她身边坐下,想来身边这人也是才沐浴不久,呼吸间能够闻到淡淡的清新,张了张嘴,娘子两个字实在是吐不出口,“静初,以后我就叫你静初可好?”

    云静初抬起了头,比之先前要坦然许多:“平安。”

    “阿?”梅澜不明所以。

    “那是父亲给我起的小字,夫君若不嫌弃,叫我平安就好。”云静初为她解释,一双眼仍大方地回望。

    将那两字在心里念了念,似乎能够感受到那份亲人间的关爱,梅澜想了想,“以后我就叫你平安,你叫我……阿澜可好?”

    “阿澜?”

    点了点头,梅澜有自己的小心思:“我嫌福哥这小名太孩子气,就偷着自己给自己改了一个字,沧澜的澜,”微微一顿:“这个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透着惊喜的笑在眼眸深处绽开,眨了眨眼:“现在,有两个人知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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