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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血成泉(三十四)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陆令遥话一出口,诸人惊疑不定,交头接耳之声如洪涛拍岸,喧嚷不休。

    连萧炽和紫苑都难捺心中的惊惑,齐齐看向她。

    荥阳长公主好似一樽木雕泥塑,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重复道:“......他不是萧裕?”

    陆令遥气定神闲地略一点头,指着萧裕朝三司众官道:“各位大人,驸马身份有疑,我方才带来一证人在堂外等候,可否传他上来?”

    大理寺卿汗出如渖,直想撂下官帽就此归田,从杀妻戮子到贪赃枉法,一桩比一桩骇人听闻,如今倒好,竟连身份都有冒充之嫌,

    这可是上了玉牒、昭告天下的皇婿,他怎么敢?

    大理寺卿好半晌才回过神,下意识地应了声。不一会儿,从人群中挤出个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佝偻男子。

    陆令遥笑盈盈地朝他招手:“问松,过来,别怕。”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如同见了亮光的飞蛾,立刻蹒跚着奔了过去,他跑的太快,头顶的黑色兜帽被风掀开,露出一颗满是疮疤的可怖头颅。

    他三根残缺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支簇新的湖笔,笔杆用布条细细包裹,很是珍惜地递给陆令遥看。

    有人惊怕、有人嫌恶,皆移开了眼,不敢看他。

    陆令遥替他仔细罩好兜帽,转头问萧裕道:“驸马可还认得问松?”

    萧裕摸不清她的路数,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惊惧于秘密的暴露,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如困兽般作最后的争斗。

    “不认得。”他嘶哑着声道。

    “是么?”陆令遥笑了笑,“看来紫苑说得没错,驸马爷成了贵人,真是多忘事。竟连自己曾经的贴身小厮也认不得了。”

    “好歹自小形影相随,伺候了驸马十余年呢。”

    荥阳长公主不明所以,面色愈发难看,“仙君莫不是搞错了,当年驸马身边的小厮,是叫问竹才对,不过早些年落水死了,此后也绝没有新添过名叫问松的随从。”

    陆令遥唇角含着一抹讽刺的笑意,好似惊讶道:“对不住,是我弄错了,问松当年的确不叫这个名儿,毕竟只有萧状元,才会愿耗心思为身边人取个好意蕴的名字,至于旁人么......”

    “那么驸马爷,”她话音一转,“若他叫锣儿,你总该记得了罢。”

    萧裕浑身巨颤,忙摇头,慌不择路地拉住长公主的衣袖,连声道:“不认得,不记得,什么人也往我们面前带!”

    他仰起头,神色中隐隐含着祈求,“殿下,我们回去罢。”

    荥阳长公主似不认识他了,任他如何拉扯她的袖衫,她也没有半分反应,只死死盯着陆令遥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一个不忍卒听的答案。

    问松焦急地举起笔晃了晃,口齿比那日清晰了不少,“不叫锣儿,叫问松。”

    陆令遥微微俯身,笑道:“好,问松,你看看那个人,你还认识他吗?”

    问松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先是眼前一亮,待靠近了两步,忽地想起了什么,面色骤然大变,一声尖叫过后,慌慌张张往桌案下钻。

    他捂着被烈火烧落,只剩两块黢黑肉疤的耳朵,缩在案下,不停地发着抖大叫道:“二公子,二公子!别烧我,别杀我!”

    萧炽神色一冷,猝然看向萧裕。

    他蹲下身,掀开罩布,将落下的湖笔递去,尽量温和了声音,哄道:“问松,你别怕,他已经被人抓住了,伤不得你,你再看看,他是谁?”

    问松有些发怔地看着这张同样熟悉的面庞,渐渐放下捂耳的双手,双手环膝,鼓起勇气看向那人。

    “礼......礼......他是二公子,萧礼!”

    荥阳长公主遽然闭上双眼。

    她猛地拽出被萧礼握在手心的衣袖,厉声道:“这人显然神智不清,仙君今日若拿不出旁的凭证,本宫就算粉身碎骨,也要闹的无上剑宗不得安宁!”

    陆令遥有些悲悯地凝视她的眼睛,“殿下这么多年,当真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不对劲么?”

    “还是说,您一定要骗过您自己呢。”

    荥阳长公主面上失了血色,险些站不稳。

    她真的没有发现么?

    那些形似而神远的字迹,那些肆无忌惮的恶行,那再也寻不见踪迹的凌云壮志......

    从他入公主府的那一日,她就再也没见过他执笔写诗。

    原来不是悼念亡妻不肯作,是胸无锦绣,不会作。

    所谓得偿所愿,不过是一场精心织就的骗局罢了。

    陆令遥出手扶住她,轻声叹气,道:“殿下稍安勿躁,可否听我讲个故事?”

    亲卫的手死死扣住萧礼的肩膀,三司诸官无人出声,百姓间一片寂静,翘首以盼地等待,荥阳长公主的珠翠长甲折断在手心,落在地上。

    叮——

    她回过神来,终于点了头。

    “许多年前,帝京萧家受姻亲所累流至岭南,萧家夫人在岭南接连诞下二子,长子名裕,幼子名礼,皆寄予厚望,自幼便送往岭南大儒卢氏求学......”

    陆令遥回忆起在萧炽识海中,那只泉中血煞告诉她的一切,兼之萧家老仆的供词,娓娓还原出这场李代桃僵的真相来。

    “可谁知萧裕和萧礼虽为同胞兄弟,天赋秉性却大不相同。大公子萧裕天资卓绝,过目不忘,七岁成诗,二公子萧礼却才学平平,泯然众人,萧礼不但诗书词赋不如兄长,连相貌也相距甚远。在卢家书院中,一人是众星捧之的天上月,一人却是平平无奇的地上泥。也不知萧礼是不是这个时候,就已经恨上了自己的兄长......”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萧礼双眼血红,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举刀杀了眼前的信口胡言的女子,可却被皇帝亲卫牢牢桎梏,还拿汗巾堵上了他的嘴。

    陆令遥微微歪头,挑衅地瞥去一眼,接着道:“可回到了萧家,境况就大不同了。萧礼身为幼子,长于膝下,嘴甜似蜜,极讨萧家二老喜爱,而萧裕自幼由祖母抚养,他又性情清正,对父母之行多加劝诫,因而并不受宠,萧家老夫人去世以后,他在萧家活的如同幼弟的影子。”

    “久而久之,一人长居卢家念书,一人却弃学留家,得宠的愈发受宠,忽视的也愈加疏远。可很快,第一个转机来了。萧裕十三岁时,突中解元,萧礼同时下场,却憾然落榜。萧夫人半生富贵,中年落魄,母家亲眷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几乎将所有的期望都落在儿子身上。萧夫人虽无法如同偏爱幼子一样对长子倾注心血,可难免还是多用了几分心思。”

    “萧裕娶亲,娶得是青梅竹马的老师之女,二人鹣鲽情深,令人艳羡,萧礼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相看。萧夫人也并不急切,幼子天赋不佳,待萧裕真正入了官场,萧家水涨船高,萧礼或许会有更好的选择。更何况......她其实对卢家女也并不十分满意,如今萧家算是高攀,可之后呢?”

    “此后萧裕连中三元,萧礼迟迟不第,两厢对比愈发明显,就连一贯溺爱幼子的萧家二老都忍不住叹气。恰逢卢璎产子,此子命格奇贵,被妖道盯上,而萧礼嫉恨兄长已久,与那妖道一拍即合,硬生生以命格不详为由,给那孩子冠上了灾星的名头,多次迫害。”

    陆令遥望了眼荥阳长公主,“这时帝京隐隐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最为喜爱的公主瞧上了萧裕,要招他做驸马。萧夫人那时已然对杨家起复一事入了魔,即便萧裕有天纵之才,可官场沉浮何其艰难,等他一步步高升,倒不如走皇家现成的捷径。成了皇婿,要赦免母家,还不是殿下一句话的事。可没曾想,萧裕杏林宴拒婚,卢璎又外柔内刚,两人竟就此在泉山园子长住,连萧家都不回了。”

    “萧裕的官途虽多少受了些影响,但他却有一身真本事,先帝惜才,舍不得多加责难。他官衔不高,仿佛在翰林苦熬资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一步步成为天子近臣。萧礼本冷眼等着他的好兄长坠落高台,可眼见事与愿违,他恨入骨髓,再也等不得了......”

    陆令遥顿了顿,“元兴二十四年的乞巧佳节,萧礼找来妖道相助,以萧夫人有恙为由,将兄长骗回萧府......”

    “然后,放了一把不可能熄灭的火。”

    公堂内外寂静无声,萧炽的手微微颤抖,他作为凡人的短短十七年,一切都是从那夜开始分崩离析的。

    可他的凡躯,好像恨错了人。

    “萧礼扣下了问竹,以问竹的全家性命逼他倒戈,又为替换身份之便,将自己的丫鬟小厮尽数投进火海,萧家主院房门紧闭,烈火烧灼,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却没想到,萧裕不知为何,竟没被那场大火烧死。”

    “可死与不死,也没什么不同了。萧家主院化为乌有,自此成了闹鬼的禁地,萧裕被烧成重伤,萧礼甚至连看也懒得去看一眼,反正他那副模样,左右活不了几日了。”

    “什么模样?”荥阳长公主似失了魂魄,喃喃问道。

    “浑身燎泡,皮开肉绽,面额焦烂,如一具腐烂中的残尸。”

    “他被夺了身份,剜了面貌,奄奄一息地躺在大火余烟中……从此成了容貌丑陋,人人厌憎的鬼面郎。”

    陆令遥轻轻闭上眼。

    “这世上,再也没有名满天下的萧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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