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军,洛京美人,真真是无比登对的一双。
高山大长公主这回不提送薛竹入宫了,“阿薛能嫁给谢将军做正妻,是件好事啊。”
仿佛这件事是她做的媒,还命心腹赏下了厚礼,以示对薛竹的看重,是的,看重。
这时候,高山大长公主反倒说起不愿逼薛竹嫁人了,大长公主一直懂她的忠心,还让薛竹延续忠心,别被邠州的风光迷了眼睛,邠州落在谢家手中依旧,朝廷日夜忧心,她就应该解朝廷之急,为了天下的安稳,力所能及。
高山大长公主厚颜无耻的提出让薛竹做邠州的细作,将邠州的消息传回给她,并按照吩咐办事。
“殿下,臣明白。”
赐婚金城县君薛竹与抚远大将军谢琅的圣旨由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宣旨,来苏家亲自恭喜了薛竹。
朝廷打着拉拢邠州的主意,给薛竹的婚事也不能白赐,封了一个县君的爵位,让朝廷多了几分参与感。
莫说这桩婚事乃皇帝钦赐,苏慈就没办法还转,添了政治意味后,苏慈更没法改变什么了。
苏慈作为表兄,在大堂前悲喜莫测接旨,配合皇帝的意思,再无可更改了。
没想到,阿竹有一天会离开他,嫁给别人。
指腹为婚的缘分,修修补补,在这一日,终成了妄想。
“阿竹,你想嫁给谢将军吗?”
恭喜之声耳朵快听出茧子,忽略掉外界的所有议论,苏慈还不死心,私下问道。
“小慈哥哥,圣旨已定了啊。”
薛竹以为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圣旨,但圣旨就是圣旨,皇帝本人也改不了旨意。可再看他不管不顾可以豁出一切的表情,似乎不是她以为的那么一回事。
从前苏慈甚至已经想过了,若她实在不想进皇帝后宫,他先安排薛竹走,然后辞官去再找薛竹,远离洛京的纷争。
她不想嫁皇帝时,便有办法,而她不愿嫁那道圣旨,苏慈也愿意陪她冒险的。
“况且,小慈哥哥,谢将军人很好。”
薛竹羞红了脸,颊边飞上了红红的薄云,含情脉脉偏过眼,不敢直视苏慈。
“我与谢将军一见,谢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嫁与他并无不可,而且圣旨已定,我没有别的心思了。”
她任由圣旨做主的意思,分明含蓄表了态,她愿意与谢琅成婚的。
苏慈见她含羞欲怯,当时心下便是大恸,阿竹何曾有过如此小女儿情态,她这分明是一见,对那谢琅倾了心,赐婚的旨意,只怕正中下怀。
他勉强稳住身形,控制表情,让自己别太狼狈。
明白了就好,薛竹笑容下十分清醒,斩断苏慈所有的心思,这样对他最好。
毕竟自己与小慈哥哥从此再没有别的可能了,若他知道自己心甘情愿,也更能断个干净吧。
“我走后,小慈哥哥加把劲儿,可要快点给我找个嫂子,成亲后恩恩爱爱圆圆满满,我一走,不然你这儿多孤独呀。”
“阿竹过得好就行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苏慈感觉得到薛竹在想方设法斩断自己的情思,但确实对嫁谢琅没有不情愿,他只能以兄长的身份送她出嫁。
兄长为妹妹开心,美酒的苦涩甚至不能借来遮掩几分内心的伤,
两个人都默契不谈话中的深意,避讳做兄妹。
从此他们二人当真只有兄妹的情谊了。
谢琅觐见完皇帝,离开洛京那日,就是薛竹离家出嫁的日子。
大红的灯笼高悬,喜庆的剪纸、花烛,苏宅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薛竹从苏府出嫁,披帛挂彩,凤冠霞帔,璀璨夺目的明珠和彩绣流苏妆点,新娘今日美得光彩照人。
洛京城的达官显贵今日都前来送嫁了,夫人小姐给薛竹添妆,皇帝赐下了嫁妆,高山大长公主也做主添了贺礼,苏府上下喜气洋洋。
苏慈做她永远可靠的兄长,从闺房背她,直到上花轿,临到别时,薛竹终于忍不住哽咽了,“小慈哥哥保重。”
记忆中那些珍贵的人,又在慢慢离去了,变成了回忆。
“阿竹,有我在的地方,是你永远的家。
”
让他做她永远的后盾吧。
苏慈多么不舍将薛竹交到谢琅手中,叮嘱谢琅往后好好对她,又送至洛京城大门的长亭,目送马车逐渐走远。
红妆逶迤,绵延十里。谢琅留在城外的护卫随侍车队左右,互送新娘子离开,大红的风光霞帔刺亮了苏慈的眼底,也留在了许多人心中,金城县君出嫁的盛况,足以成为好多人多年的谈资。
出城后,薛竹把凤冠霞帔取下,金灿灿红艳艳的首饰压得她脖子快断了,应付完外人,便换成了轻盈简单的常服。
“阿竹,来吃一点东西。”
车队停在驿站,将士们原地休整,用了饭食稍作休息。
薛竹待的马车空间极为宽敞,光线清晰,温暖宜人,车厢内有一张大卧榻,车厢厢壁上一排的书,若闲来无事,取一本书细细品读还算有趣。
她休息时也待在车中,并不下地,谢琅隔着门帘给薛竹送了饭食,贴心多问了她两句,“一路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谢琅端的十分体贴她。
“郎君,我一切都好。”
赶路了十来日,精兵侍卫随行,普通的山贼不敢打他们的主意。行至衮州境前,过山路时,谢琅还是专门吩咐了护卫,“前方山路难行,打起了精神,注意有埋伏。”
谢琅下令,精卫门长途跋涉有些松散的精气神提了起来,聚精会神关注着路况,但没想到绕过山路时,还是分了心。
队伍的最前方平安绕过山路,没有危险发生,已经慢慢松懈了防备,哪知这时候,转弯处冲出一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散了队形。
“大胆宵小,谁敢在此作乱?”
谢琅一马当先,带领亲卫与杀出来的兵士抗衡,他发现来者不善的这队人马配合默契,武功高强,大开大合令人难以招架的路数,估摸着对方是军中出身,经历过正规的训练。
漳州与衮州交界处,谁会盯上他?谢琅一边打斗,一边猜测背后之人。
他聚精会神想拿下一敌手,没忘记派人去队伍的后面保护薛竹。
武器交接的兵戈之声不绝于耳,战斗开始没多久薛竹也发现了。才安稳没多久,路上也能起事故,她怎么过不得一天好日子?
她能做的,便是听从侍卫的保护,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少添些乱。
她一个新娘,应该不重要吧?可她周围的敌兵不断,在薛竹被带走前,也没人想到这些人冲着新娘子来的。
保护薛竹的侍卫们很快就被人干翻了。
贼人直接冲进了薛竹的车架之中。
怎么是你?
来人蒙了银光闪闪的面具,薛竹眼尖认出了面具底下的男人,竟然是元韶。
元韶并不废话,拦着薛竹,足尖轻点,便想从重重包围之中杀出去。
投鼠忌器,还真被他找到缺口,扬长而去。
“你做什么?”
假作不适,薛竹趁机甩开元韶,她有些害怕,元韶是气不过来折辱她泄愤。
毕竟,他们完全撕破了脸皮,元韶若是撕破脸皮要她的命也不过分。
薛竹心惊胆战,嘴边的话换了说辞:“你伤有没有好些?”
她还在关心他。
“你不用勉强。”
元韶多想让她收起那些虚情假意,硬气一回,但是元韶说不出口。
“阿竹,你关心我就跟我走吧。”
她竟然还愿意关心他,那一定是心中还有他,他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两厢情愿。
谢琅的人快追上来了,元韶不想她继续磨蹭。
他完全是带着满腔怒火来中途抢亲,上回的伤还没好透,但洛京却传出了晴天霹雳,皇帝给薛竹和谢琅赐婚,他的人,竟然被皇帝赐婚给了邠州!
元韶决不允许薛竹嫁给任何外人,邠州路途遥远,天高皇帝远,元韶强撑病体前来抢亲也在所不惜。
“我……不能跟你走,你应该知道,我出嫁了,别坏了我的婚礼,好不好。”
“不好。”
薛竹甩开元韶便有技巧在后退,加上谢琅的人赶过来,元韶一时半会儿竟然拿她没办法。
“阿竹,你忘了郑英?”
元韶拿出了杀手锏,薛竹从来不会罔顾郑英。这回抢亲,郑英也同他一起做主力,甩开追兵赶了过来。
可这回,郑英也不管用了。
“阿英,你就留在安阳吧,别为了我,放弃已有的大好事业。”
“我愿意嫁人了,谢郎君他对我极好,我也喜欢他,只是邠州不适合你。”
人有聚散,郑英在元韶手底下做得好好的,薛竹何必毁人事业,将她带到邠州呢?
她过得好,就行了。
郑英一时之间乍然不愿相信,但看薛竹给她的眼色,还是听从了她的意见。
“至于你。”
薛竹同他说清楚,明明白白,“你不用再来了,我们恩断义绝,元韶,没有挽回可能,也没有往后了,你懂吗?别让我更厌恶你。”
避之不及的态度,甚至不愿意与他多谈。
若不是郑英在此,薛竹恐怕会觉得抢亲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他手下还欲来强行劫走薛竹,但拉扯的功夫,谢家的护卫终于如薛竹所愿,赶了过来把薛竹护住,谢琅也得了空找到薛竹。
薛竹见了夫婿,忙不迭投进谢琅怀中,那个怀抱不甚宽阔,女儿家娇羞依恋的情态,却是刺眼得很。
薛竹与元韶终究非一路人了。
她是如假包换的谢夫人。
元韶的手下比他懂眼色,见大势已去,在谢琅捉到他们之前,带了主子离开断后。
谢琅只来得及问薛竹,来人是谁?
“成昭。”
说罢她嘴角紧抿,并不愿意多谈。
前尘旧事,休要打扰了如今的美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