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了

    望着陆岁淮紧张的神色,甘黎却不禁起了想要逗一逗他的心思。

    “我昨晚同你说了些什么?”她故意做出了一副茫然的样子,“你知道的,我昨晚喝多了,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

    “你……你自己说过的话,居然不记得了?”他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尖颤抖着,“你明明昨晚还……”

    “陆岁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唇畔漾着一缕浅笑,“我只是忘了而已,你来告诉我不就好了?你说说看,我明明昨晚还做了什么?”

    他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坐了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只是回去睡了一觉而已,甘黎居然对她自己昨天晚上的言行毫无印象。

    她根本就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陆岁淮心里不由得变得极其郁闷,但他一想,她昨晚本就因醉酒而神志不清,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她酒后的戏言罢了,自己怎么能够当真呢?

    反倒是他昨晚在她不够清醒的时候冒犯了她,都可以说是趁人之危了。

    甘黎本来就是不喜欢他的,以前在书院还那么讨厌他。

    若是让她知道了,昨晚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同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还与他有了接吻这样亲密的举动,肯定会恨死他的,而且说不定从此以后她都会躲他躲得远远的。

    这么想着,他顿时失去了将昨晚发生之事告诉她的底气。

    良久后,他才低声开口:“也没什么,不过是你喝醉后胡言了几句。”

    看着陆岁淮方才还亮着的眸子黯淡了下来,甘黎的心也软了下去,有些自责道:“对不住,我刚刚不该逗你,其实我都记得。”

    闻此,他神色微怔,半信半疑地望向了她,问:“你是说你记得?”

    “嗯。”她点了点头,正色道,“我记得,我昨晚虽然的确是喝醉了,但同你说的话,句句真心,并非是胡言乱语。”

    他与她的视线交汇上,她的眼眸柔和清明,他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俄顷后,才发觉自己竟又看她看得出了神。

    陆岁淮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声音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当然记得。”甘黎的眸子弯成了两片月牙,“如果你是因为我昨晚喝醉了酒,所以不相信我说的那些话,我可以现在再对你说一次。”

    他抬眼看向她,心跳的很厉害,好像隐约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话,期盼着,却又不敢去想,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陆岁淮,我也喜欢你。”她声音轻柔,却又字字坚定。

    他曾无数次企盼着自己能从甘黎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可如今亲耳听到了,却又觉得太不真切。

    用力拧了一把自己手背上的肉,传来的痛意明明白白告诉了他,这不是梦。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再次问道。

    这样的话他今日问了太多次,问出口后,他也有点担心她会觉得不耐烦,可自己就是忍不住。

    “千真万确。”她耐心道,“陆岁淮,你相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他赶忙道,又喃喃道,“只是,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

    “这有什么不真实的?”她眨了眨眼, “况且,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就算我昨天晚上喝醉了酒,也不会主动……主动来亲你啊。”

    听甘黎提及昨晚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陆岁淮的脸上倏地染上了一层红。

    他侧过头去,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的?”

    “我又不傻,你待我好,我自然能感觉得到。”她粲然一笑。

    “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他有些吃惊道。

    “倒也没有很早。”她摇了摇头,“也就是前不久才想明白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问她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认真地想了想,重逢以来,陆岁淮有很多个让她觉得心被牵动的瞬间,但要真说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他,她也说不好。

    “我自己也不知道。”她垂目道。

    担心他对自己的这个回答失望,她又补充道:“但其实,你上回同我说,陛下要给你跟清和赐婚的时候,我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他有些惊讶,又有些窃喜,对她道:“你那时候说替我们高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你觉得我不喜欢你,所以在那件事之后,一直躲着我?”她失笑道。

    他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陆岁淮,我还未问你。”她望向他,问道,“你呢?你又是何时起喜欢上我的?”

    他沉默了,犹豫着该不该如实告诉她,若是让她回想起了以前在书院里不愉快的回忆,她会不会又觉得自己很讨厌了?

    最后,他只简单说了句:“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那个时候在书院,你就已经喜欢我了?”甘黎眉心微动,问他道。

    少时的心事被心上人戳破,他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堪,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见他不语,她心中自是了然,片刻后,她又开了口:“我离开京城后,你去扬州找过我,还为此顶撞了陆大人。”

    她的声音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听说昨日你去了锦仪堂,所以……是我母亲告诉你这些的?”他很快便明白其中关键,问她道。

    她没有否认,只静静看着他,似是等待着他对自己上面的话进行应答。

    “我的确去扬州找过你,只不过……”说着,他顿了顿。

    “只不过,你去的时候,我已经被人赎了身,对吗?”她轻声问。

    “是我不好,去得迟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若是早些回京城,也不会让你在那个地方遭那么多罪。”

    她笑着摇头道:“这不怪你,夫人也同我说过了,你当时不在京城,根本不知道我的事情。”

    陆岁淮的面色仍是凝重,那个时候,他被陆衍诓骗去了金陵,到了金陵才知道外祖母根本就没有生病。

    但他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外祖父与外祖母了,两位老人家也很是挂念他和陆沅,他就在金陵住上了小半年。

    夏日离京,他与陆沅回去的时候已是冬日。

    要重新回到逾明书院听学的前一天晚上,他竟兴奋得睡不着觉。

    半年没见了,他很想念他在书院里的兄弟们。

    但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内心深处,他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居然是一向和他不对付的甘黎。

    回书院的头一日,他没见到甘黎的影子,只当她许是告假了。

    还记得去年冬天,她也是有一回因为感染了风寒就没来书院。

    那日下学后,他还和几个朋友一同去甘府看望了她,他还给她带了枣泥糕。

    可一连三日,甘黎都没有来书院。

    他终于是坐不住了,跑去询问自己的表妹,也就是向来同甘黎最是要好的姜寻宴,甘黎是不是生病了?病得严不严重?

    从姜寻宴的口中,他才知晓甘家在半年前出了大事,而甘黎也受牵连被发配去了扬州。

    他立时便下了决定,自己要去扬州找她,但也不出意外地遭到了陆衍和姜宜的阻拦。

    在那次算得上是激烈的争吵过后,陆衍把他锁在了栖芜居里头,让他哪也不许去,就在房间里好好反省。

    陆岁淮是在侍从来给他送膳食时,将其弄晕,然后趁机跑出去的。

    他自幼便跟在陆衍后头习武,武艺高强,府里的护卫皆不是他的对手,没人能拦得住他。

    这还是他头一回独自出远门,只往行囊里装了些吃食干粮、换洗衣物、一张地图和一些银钱支票,就骑着府里的快马,匆匆上了去扬州的路。

    甚至在那个时候,他尚且来不及去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急,又为什么一定要去扬州找她。

    他只知道,自己一刻也耽误不得,甘黎是个多么傲气的人啊,她骄纵惯了,怎么能在那种地方受委屈?

    而他去得快一些,她便能少受些苦。

    好不容易到了扬州后,他又是一路向人打听,才找到了甘黎所在的月上梢。

    他将行囊里的银钱拿出来给月上梢的老鸨刘妈妈,说想要给甘黎赎身。

    刘妈妈却告诉他,甘黎在两日前便被一位出手阔绰的贵人赎了身,并被那位贵人带走了。

    虽然刘妈妈一再同他讲,那位贵人看起来仪表堂堂,颇有君子之风,想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但他仍是放心不下。

    来逛青楼的人,又能算是个什么君子?甘黎落在了这样的人手里,他又怎能放心?

    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扬州,他想找她,哪怕只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明了了自己对她的心意。

    她如今人都已经找不到了,他还有什么可嘴硬的呢?

    在扬州留了几个月,人没找着,银钱却是花得快差不多了,他只能心有不甘地回了京城。

    但他仍是没有死心,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他还想找找她。

    只有他一个人找甘黎自然是困难重重,但他可以多派些人手,同他一起去寻她的下落。

    这一找,就是四年多。

    “倘若我去的再早一些,我们也不会生生地错过这五年。”看着现下近在眼前的心上人,他怅然若失道。

    他看起来有些黯然,她心里亦是难受,面上却挤出笑容来劝道:“那都过去了,我们如今不是又重逢了吗?”

    “是啊。”他低低道,眸中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幸好我又重新遇见你了。”

    寻找甘黎的这几年里,他也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或许也会偶然在京城的街道上见到她,那个时候她或许已经嫁了旁人,与他简单地问候几句,便擦肩而过。

    他却从未设想过,她有一天会来到他的身边,同他说,她也喜欢他。

    这于他而言,就宛如一场大梦。

    但如果真的是梦,他也不愿醒来了。

    “在想什么?”望着他的神色,她知道他又走神了。

    他反应过来,嘴角扬起笑意,对她道:“我方才就是在想,我母亲昨日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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