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小腹上的淤青还没消退,婚期却已将近。农历六月初七,黄道吉日,宜嫁娶。整天浑浑噩噩,我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农历五月二十几。

    这几天常有人进进出出的往家里送东西,今天送一桌子,明天送一衣柜,还有那我童年日思夜想的电视机。要是电视机出现在我童年那该有多好,而现在我却连打开电视机的想法都没有,过期的东西谁都不会稀罕。

    看着满屋子的东西,那男人乐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卖个女儿赚那么多,比他半生赚的钱还多,当然开心了。

    这期间,三狗子来过两次,第一次带来一大袋水果,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第二次来送给我一只oppo的手机,我高中同桌就是用的这款手机,班上很多同学也都用这个牌子,可是左看右看有点怪,后来才发现是appo。

    三狗子来给我手机那次,我正躺在床上,他用他那粗糙的手抚着我的头发说:“柔柔,我会对你好的,这个手机你先收下,有事就打我电话,电话簿里的第一个就是我的。你文化比我高,应该会用吧。”

    一阵恶寒,我面无表情的说着好,然后把头转向床的另一侧,也懒得和他说话。

    看我不说话,他也就走了,临走时对我说了句好好休息。

    其实对三狗子我也没多大印象,他真名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外号三狗子,大家也都这么叫。两年前出去打工,直到前不久才回来,据说赚了些钱,人也还忠厚老实,除此一无所知。

    这几天我几乎没有出房间门,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躺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饭菜那男人会送进来,我不会玩命不吃饭,他也不会让我死掉,我死了的话他的三万块就走掉了。

    他出去的话,会把门锁好,今天也一样。

    我睡在床上百无聊赖,墙角的书还在横七竖八地摆放着,那是我高中的书,还没来得及整理,小学初中的书我早用箱子装好整齐的放在屋角。我想我这一生就只有这么多书了吧,再也不会增加,分数线出来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大学,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娘走了我没哭,那男人骂我、打我,我没哭,看着这些书我却情不自禁地落泪,我分不清是为这些书哭还是为我自己哭。既然都上不了大学了,那留着这些书还有什么用?只能徒增悲伤。

    抹了下泪水,我走出房间,到柴灶旁拿了一盒火柴。

    “嚓”一声,火柴燃起来了。我开始一本一本的把书点燃,看着书上窜起蓝色、黄色、红色的火焰,我血液都沸腾了。烧吧,烧吧,使劲的烧,烧完你们就解脱了,再也不用呆在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了。

    我把着火的书满屋子扔,兴奋的想整个屋子都点燃,终于周围都被火苗给包围了,我闻到了烧焦羽毛的气味,皮肤也感觉到了灼伤的刺痛。

    “咳咳咳……”我剧烈地咳嗽着,没想到被火熏那么难受。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四周都是火,想出去都难。

    那就这样吧,没有了不变,没有了娘,没有了梦想,活着也没多大意义,现在死去还有几百本书陪葬,多么风光啊。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来临,连挣扎都懒得。

    嗯?怎么没那么热了,呼吸也变得通畅多了?还有,是谁在喊我?等我睁开眼睛周围的火焰全都不见了,看到的是一张三狗子放大的脸。

    刚刚身体一轻我还以为是死前的症状,原来是被三狗子抱出来了。

    “柔柔,你没事吧?”三狗子满脸担忧。

    “我没事,三狗哥。”说着我还挤出一个微笑。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转变,三狗子有点激动:“柔柔没事就好。”

    “嗯,多亏了三狗哥及时赶来。”

    “柔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三狗子还是说着那句话,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接着他又说:“柔柔先在这等一下,我去叫人救火。”三狗子把我放在路边的木凳上就快速跑开了。

    还知道救火,看来还没傻。

    一会村子里的大叔大妈都提着桶来救火,那男人也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这下完了,差点把他房子烧了,这就不是踹我一脚能解决的事了,好在这时候三狗子也回来了。

    我急忙摆出一笑脸:“三狗哥,带我去你家吧。”

    “柔柔不急,再过五天我就娶你过门。”听三狗子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今天已经不是五月二十几,而是六月初二。

    “三狗哥,我那房间烧得不能住人了。”我略带委屈地说。

    “也好,反正迟早都要搬过去的。”

    于是我逃过了一劫。

    三狗子家还算可以,去年建的红砖房子,比我家那黄泥土房好多了。家里也有几件像样的家具,还有电视机,影碟机,电风扇,前几天还刚买了一台摩托车。

    比起我家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就算在我们村,三狗子家也算有钱的。

    三狗子带我看了为我们结婚准备的新房。雪白的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宽大的席梦思上面铺着大红色的被子,炫丽刺眼,还有一个大衣柜,几样小家具。屋里装的是日光灯,不同于我们家的钨丝小灯泡。

    晚上吃饭,他父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有鱼有肉有汤,三狗子一个劲的给我夹菜。他父母也很热情,亲昵的把我当成了儿媳妇。害我心里还有点内疚,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在被三狗子救出来那一刻我就下了这样的决定。

    我无法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念不了大学已经是命了,可是让我活过来了,我就不想再认命了,三狗子绝对不是我生命里的那个人。

    第二天,三狗子答应和我去县城给我买衣服,这似乎是我们这的一个习俗,结婚前男方给女方买衣服。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到了县城,三狗子给我买好了衣服之后,我借故脱离了三狗子的视线,找到刚刚买衣服的那家店,我把衣服拿出来要老板退换,老板不肯,说是质量没问题,什么什么之类的,说了一大堆,我又跟她耗不起,要是被三狗子发现了就完了。

    于是狠下决心,“你退一百块钱给我就可以了,不要多说。”

    她看我是认真的,也就真的拿出一百块钱给我,末了还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虽说两百块钱的东西瞬间掉价到一百,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换做平常我是绝不会去吃这个亏的,但是现在不同,不能因小失大,更何况钱是三狗子付的,我就当捡了一百块钱。

    拿着钱出了门,没看到三狗子的影子,我赶紧拦了辆三轮车,上车我告诉司机我要去汽车站,可是想了想又不对,三狗子找不到人估计也会到汽车站去,我又改口叫司机去火车站。

    三轮车是我们县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大街上到处都能听到三轮摩托车“突突”“呜呜”的声音。

    三轮车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我飞出去,我掀开帘子一看,火车站到了。

    我下了车问司机:“多少钱?”

    “五块。”

    “两块成吗?”

    “两块就两块吧。”

    我想这司机还蛮好说话的,我同学说他们坐车通常都是三块的,于是我把仅有的一百块给他,他找了我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两张十块,一张五块,三张一块的。我看了下钱对数就放进口袋里了。

    转身进火车站售票厅买票,排了几分钟的队,轮到我了。

    我问售票员:“请问下到月城的票多少钱?”

    “九十五,请出示下您的身份证。”

    还好今天出来前带了身份证,我把钱和身份证递给售票员。

    “对不起,你这张钱可以换一下吗?”售票员从窗口递出一张面值十块的钱给我。

    我看了下钱说:“为什么?这钱没破啊。”

    “对不起,这钱我们不能收。”售票员说得极其委婉,我随即反应过来,这钱是假的,难怪那司机那么好讲话,难怪人家收三块,他收我两块。

    “谢谢,可是我没钱了。”我收好那张□□,眼巴巴地看着售票员不知所措。

    “那要不给你慢车的票,慢车的话只要八十。不过要多坐两个多小时,这样到月城就要六个多小时了。”

    “好,只要能到就可以了。”

    于是售票员递给我一张慢车的票。

    “谢谢。”这句谢谢比任何一次说谢谢都来得真诚,只为这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售票员,她没有当众说我的钱是□□,让我难堪,而是委婉的还给我。

    这让我想起了汽车上那个售票员,尽管我先上车,但是因为我是短途客人,所以要求我站着,让长途客人坐。有什么办法,私营的汽车,且钱最大,我奈何不了。

    拿着票来到候车室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个个都大包小包,唯我一人两手空空,身上也只有八块钱和一张十块的假的,还有身份证、火车票。我拿出火车票端详着,突然觉得自己又是幸运的,至少买到了车票,同时我也感激三轮车司机,因为他的良心没有完全被泯灭,至少他找我的钱不是全假的。

    候车室里闷热无比,握着火车票的手一会就出汗了,怕汗浸湿火车票,我赶紧把火车票放回了口袋里。第一次坐火车,怎么个程序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候车室看了会别人怎么进站的大致也明白了,就是提前十分钟的样子广播会提醒检票进站。

    火车票上写的时间是三点十分,再过半个小时车应该就要来了。我终于要奔向那个城市了,我依稀还记得不变对我说过的话,他说他去月城了,让我等他回来。可是等了八年,不变都没有回来。去月城找他是我最后的希望,开始我也想认命的嫁给三狗子终此一身,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心底那点残念影响着我。那么只要我去到他在的城市,我就有机会找到他,那个在我心底八年的人——不变。

    时间到了,跟着一群人检票进站。候车的时候和一年轻女子交谈了几句,我正想反正跟着别人,依葫芦画瓢总不会错了。那年轻女子问我的座位在哪,于是我把火车票给她看,然后她说了一句可以让我钻地缝的话。

    她说:“我的是七号车厢,你的是十四号车厢,你应该到那边等车。”

    我看了下地下踩着一个大大的“7”,原来是这样的。

    “好,我这就过去。”我笑着掩盖自己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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