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不行。”

    叶乔软软的声音叠了一道果断利落的拒绝，她有些诧异地循声望去。

    闵延舟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扯了扯宽松的校服领子，他偏过头，下颌线锋利，眉宇间透着隐隐的不耐烦。

    叶乔捏着他的饭卡，有点为难：“赵应欣失踪了，何老师找我们了解情况，王瑞勋想跟我们一起吃饭，他应该想起了别的线索，我想听一听。”

    闵延舟的视线落在叶乔的脸蛋上，摘掉后的叶乔，有一双透亮清澈的眼睛，纤长的睫毛浓密卷翘，这双眼睛看向他，他心下一颤，心底一根隐隐悸动的弦被撩.拨，有些发痒，拒绝的话咽进肚子里。

    “随便你。”他长腿一迈，跨过旁边的的圆凳，坐进狭窄的餐桌。

    叶乔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无奈笑了笑，转头对王瑞勋说：“他是实验1班的闵延舟，在一中还挺出名的，你应该认识他。”

    长长的刘海挡住王瑞勋的眼睛，透过遮挡，可以看见他此刻阴沉的神情，拳头紧紧攥着，手臂上的青筋绷紧，下一秒，他抬起头，目光恢复如常。

    “闵延舟同学是咱们临江一中的超级天才，今年提前保送到临大的高材生，整个学校里没人不认识他。”他的声线不着痕迹地颤抖。

    叶乔没发现他的异常，笑了笑：“你认识他就好。”

    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也太尴尬了。

    王瑞勋的眼眸暗了暗：“我再孤陋寡闻，也应该听说过闵延舟同学。”

    闵延舟双臂抱胸，靠在椅背上，眉心凝成一股，声线低沉几分：“叶乔，你再不买饭食堂阿姨就下班了。”

    他眼眸平淡如水，看向少女跟王瑞勋熟稔地对话时，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痕。

    三人吃饭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好，叶乔跟王瑞勋一直聊赵应欣的事，闵延舟在一旁慢悠悠地吃饭也不搭话，他吃相很好，几乎不发出声音，以至于叶乔沉浸在赵应欣的事情里，几乎快忘了他。

    “赵应欣和阮霄的关系更好，他们经常一起去游戏厅，或许阮霄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一些。”王瑞勋回忆道。

    叶乔放下勺子：“刚才那个叫刘婷的女生似乎跟赵应欣有矛盾，她说赵应欣抢过她男朋友，我觉得她应该也比普通同学更关注赵应欣，不如去问问她？”

    王瑞勋挠了挠头：“我一个男生去问这种问题不太好，还是你们女孩子之间问起来方便。”

    闻言，闵延舟嗤笑一声，没说话。

    叶乔听见他的笑声愣了一下，一转头，正撞上他漆黑染光的眸子，闵延舟的眼眸乌黑，目光却明亮，看向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唇瓣轻翘，流露出顽劣的气质。

    他目光一垂，视线回到饭菜上，避开了叶乔灼灼的视线。

    叶乔知道他在等她开口求他，闵延舟这人有个毛病，非要强迫叶乔开口求他，他才能答应。

    “闵延舟，你有时间吗，能跟我一起去问问刘婷关于赵应欣的事吗？”叶乔朝他凑近了些，眨了眨眼，一副期待的模样。

    闵延舟瞥一眼王瑞勋，一字一句道：“我觉得你的老乡比我更适合陪你去问。”

    叶乔张了张嘴，一时语塞，恋爱指南上写男人的脑回路和他们的语言一样直白浅显，可她怎么觉得闵延舟完全相反？

    但仔细一想，恋爱指南毕竟是作者丰富恋爱经验的总结，肯定比她母胎单身对男生的理解深刻很多，这么一想，她还是觉得应该相信闵延舟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他不想去，那我就自己去问吧。”叶乔小口小口地舀着碗里的汤，低头不语。

    闵延舟看着叶乔几乎要埋进碗里的下巴，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心里有点烦躁。

    邀请的话都说了，就不能再坚定一点吗？把他当成第二选项还敢不坚定，闵大少爷打出生起就没被人当成第二选项过。

    他不知道自己这份烦躁从何而来，叶乔不麻烦他，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一定是因为她锲而不舍地要追查赵应欣的事，赵应欣也是南城人，在高考前两个月失踪，所以叶乔才格外上心，不行，这件事不能占据叶乔太多时间，万一耽误她成绩，没考上临大，丢人的不还是他，赵应欣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

    闵延舟眯了眯眼，滑开手机屏幕，在联系人里找到个号码，开始编辑短信。

    *

    叶乔没有主动去找刘婷，相反，是刘婷来找的叶乔，她们约在学校后门的小树林里见面。

    傍晚时分，微风将树林一半投射在阴影里，另一半落了一地黄昏。

    “你们有病吧，还想干嘛？住手！救命，救命啊！”凄厉的哭声惊起一群飞鸟。

    叶乔的鞋尖踩断一根枯枝，她看见眼前的场景，眼眸骤然紧缩。

    蒋晓芸被几个女生按在地上，身上的校服被拉扯得七零八落，满身都是泥土，其中一个女生揪起她的头发，强迫她扬起脸，接着拿起一瓶水倒了下去。

    刘婷站在不远处，双手抱着胸，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她看见蒋晓芸的惨状勾唇一笑，目光越过挨揍的蒋晓芸，落在叶乔身上，笑意更浓了。

    叶乔的心口像被一只手揪住，心脏猛地一痛，她推开欺负蒋晓芸的女生，双眼通红：“你们在干什么？”

    蒋晓芸一把攥住叶乔的手，她的脸上满是污渍，看得叶乔一阵心疼。

    “你别管我了，快去找人。”蒋晓芸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有事冲我来，别欺负叶乔！”

    叶乔的眼眶嫣红，咬了咬牙，她知道凭她一个人根本打不过她们，只有去找人才行，她后撤一步，后背被两只手猛地推了一下，身后已经围上来两个人。

    她根本没想到刘婷敢在学校里明目张胆霸.凌同学，所以压根没想到多带一个人。

    刘婷哼着曲子走到叶乔面前，眼神里闪过一抹狠毒，完全不像一名花季清纯少女该有的狠厉。

    叶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想怎样？”

    刘婷歪头一笑：“你们南城狐狸精就爱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在食堂欺负我的朋友，我就找你的朋友了解一下情况，怎么反而质问我要干什么？”

    叶乔知道讲道理对这群人没用，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刘婷对叶乔识时务的态度很满意，其他女生也咯咯直笑。

    “我只要一个道歉。”刘婷用手指绕着自己披散的长发，眼神无辜又单纯：“你跪下来跟我道歉，再给我磕个头，我就原谅你，也放过你的朋友。”

    蒋晓芸破口大骂：“叶乔你别听她的，她在骗人......”

    她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女生堵住了嘴。

    叶乔攥了攥拳头，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余晖落在她的睫毛上，紧皱的眉头有种淡淡的忧愁韵味，挺巧的鼻梁将阴影落在脸颊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美的惊心动魄，好像能一下看到人心里去。

    刘婷愣了愣，她不可否认，叶乔很美，甚至比苏玉锦还美。

    “她勾引闵延舟，本来就破坏了女生之间的约定，她又没有段琳琳的家庭背景，活该受点教训！”一个女生义愤填膺地说。

    另一个女生附和：“她勾引闵延舟是事实，十六班的人都看见了，她跟赵应欣一样，就知道装可怜！”

    刘婷被女生们的言语蛊惑，看向叶乔的眼神愈发狠毒：“给我教训她！”

    身后的女生将叶乔围在中央，刘婷笑吟吟地拿出手机，准备将整个过程录下来。

    这是她们惯用的手段，保留视频，用视频威胁受害者。

    叶乔绝望地闭上眼，根据她之前挨揍的经验，激怒行凶者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但这次没人能来救她了。

    下一秒，叶乔的头被柔软的布料包裹住，布料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没有感受到意料之内的疼痛，鼻息间能闻到衣服上好闻的罗勒香。

    她听见周围一阵阵惊呼。

    “啊！是闵延舟！”

    “我靠，闵延舟怎么知道的她在这里？”

    闵延舟的脸色阴沉得骇人，目光一寒，周身散发出森森的冷意，他将叶乔护在怀里，向陷入震惊和错愕的刘婷伸出手：“手机，给我。”

    刘婷吓得双腿打软，她根本不敢违抗闵延舟的话，不要说她们，就连九中那群混混来了，也不敢在闵延舟面前造次。

    她颤抖着将手机放在闵延舟手里。

    闵延舟猛地抬起胳膊，吓得刘婷尖叫出声，下一秒，手机扔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粗壮的树干上，屏幕直接从中间折断，已经彻底报废。

    他声音冰冷低沉：“如果再敢找叶乔的麻烦，我不介意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但代价你承受不起，我会让你没有一天安生。”

    刘婷吓得屁滚尿流：“我知道了，我不敢了，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

    闵延舟冷眼一瞥：“滚。”

    其他女生也被吓破了胆，搀着刘婷往小树林外走，说是走，分明是逃跑。

    叶乔把头上的衣服拽下来，视线里的少年眼眶发红，一双漆黑的眸子被怒火点燃，唇线绷紧，本就锋利的五官线条近乎薄情，他低头看向叶乔，眉头皱得很深。

    他的表情很凝重，但丝毫没吓到叶乔，她揉了揉发酸的眼，声线有点哽咽：“你怎么来了？”

    闵延舟声音低哑：“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么做，会破坏你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叶乔的胸口剧烈起伏，脱险之后她才真正感受到恐惧，但她不想让闵延舟看出来。

    “我是什么形象？”闵延舟问她。

    “她们都说你是临江一中最聪明，最矜贵，最正义的贵公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叶乔想起某次在卫生间听见几个女生讨论闵延舟时对他的评价。

    “我在你心里这么优秀？”

    闵延舟的神色渐渐平复，怒气从他脸上褪去，他眉心一挑，又恢复了平日里肆意张扬的模样。

    他朝她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