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道元身上纵横的皱纹，从和姑娘肌肤相触的那一小片开始，被慢慢地抚平，渐渐舒展开来，不仅仅是皮囊的舒展，岁月无情侵蚀掉的饱满的血肉也开始回填，几息过后，除了那一头乱蓬蓬的白发，床上的原本垂垂老矣的柴道元竟变回青年模样，就连身上原本宽大晃荡的寝衣都稍显紧绷。

    抬起另一只手臂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柴道元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从那双形状无比熟悉，神情又无比陌生的眼睛里，他看见了年轻的自己。

    那一刻，他和她，都是初见时的模样。

    那一刹，柴道元心中一片清明，像是支撑不住的样子，倒在床上，就在柴道元的手和那姑娘的手分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像是被扎瘪了一样，慢慢变得干瘪，最后又变成了原来的老翁。

    一滴泪水顺着他眼角的纹路流下，一声哭叹从他稀疏的齿间溢出。

    这一刻柴道元无比清醒，他突然明白了。

    从清晨的薄雾中走来，又随着薄雾一起消散的，他的爱人；神情总是哀伤歉疚，但每每看向他时，又难掩爱恋的，他的爱人；相守短暂，牵挂却痛苦绵长的，他的爱人。

    即使皮囊一如往昔，心却不会再次失控地跳动，他的爱人却早已消逝，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不知道那样神秘特别爱人，是否遵从人界的法则，有来世或往生。

    ……

    又是两日后，村口，路边。

    “这样就算结束了?”长佑拖着青玉出来为姑娘送行，恰好又是一个清晨。

    相比于长佑的纠结，姑娘倒是很坦然：“当然啦，这样就结束咯。那樵夫心眼也不算太实，能想明白也能看得开，这样最好了。”

    那日“作法”过后，柴道元的身体也看似有了好转，能下地走路，也能自己吃饭了，让长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要是自己一通“作法”把人给作没了，那就不好收场了。

    身体渐渐好转的除了柴道元，还有姑娘，脸色不再苍白如纸，有了些血色。

    看着姑娘离开的背影，长佑不免有几分伤感。

    “道长，道长可是在为柴道元坎坷的爱情而感伤?”看着长佑久久没有回神，青玉开口问道。

    “爱情么，柴道元的爱情或许坎坷，但并不使人伤感，他们的爱情恰到好处，没有长久的相守避免日久生怨，情到浓时戛然而止，这样的爱恋绵长纯粹，支撑着他活了这好多年。”

    “道长是否有些悲观了?”

    “悲观吗，如果悲伤的爱情可以长长久久，那又何必去追求圆满？从两情相悦到歇斯底里最后互相怨怼，世间情爱大多逃不出这循环，既如此何不在情浓时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