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

    许棠知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她记得自己被踹了一脚,昏了过去。后面好像被谁抱进了医院,再后来她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外面的天色黑了,顾雪坐在旁边,见她醒过来就扑上去,哭诉着说:“你可算醒来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我是怎么来这的。”她被晃得有些晕,问道。

    “沈逍抱你来的,当时我打了你的电话,结果是男的接的,可凶可凶了,我估计你应该是出事了,就告诉了沈逍。”

    “你怎么有他号码?”许棠知问。

    顾雪打开班级群的界面,对她说:“诺,他在群里啊。”

    得,来这里这么久,她都不知道班上还有班级群。她摸了摸口袋,手机竟然还在,她记得当时被人抢走了。

    顾雪把她拉进班级群,群里消息很多,不过都是闲聊的内容。

    她转而一想,不对啊。

    许棠知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来救我。”

    顾雪尴尬地嘿嘿一笑:“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而且我也报了警的,他一开始就跟我发了个问号来着。”

    “然后呢?”

    顾雪难为情地挤出一个微笑:“哎呀你问那么多干嘛!”

    毕竟她当时跟沈逍说的是:“许棠知叫了你名字,点名让你救她!哥你快去吧!”

    许棠知盯着她这个狡猾的样子,并没有多问。她倏地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余桂兰说明情况,正想打开手机打电话给她,有人推开门,是余桂兰。

    看见许棠知的时候,脸色焦急,小跑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份粥。

    “你醒来了啊,吓死外婆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余桂兰坐在床边,恨不得把身上每个地方都检查一遍。

    许棠知接过粥,微笑着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见余桂兰松了一口气,她勾着头看向病房外,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含糊不清地问:“外婆,沈逍呢?”

    “他包扎伤口去了,听医生说他本来就有伤,现在跟人家打了一架,更严重了。你们这些孩子总是让人不省心,看着他这么长一条口子,我看着都心疼哦。“余桂兰用手比划着,仅是这样描述就让人觉得十分瘆人。

    许棠知一怔,他昨天才包扎好的伤口,今天为了救她又裂开了,她倏地内疚起来。

    余桂兰见她许久不说话,接着问道:“所以你们是被人家欺负了吗?”

    许棠知只好将不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到这,许棠知问道:“那个流浪汉和小猫们呢?”

    顾雪一拍脑袋说:“哎呀光顾着聊天,忘记跟你说了,流浪汉和小猫们都被带去治疗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许棠知点点头,低头喝着粥,希望一切没事就好。

    余桂兰看着她,摸了摸许棠知的脑袋,温声道:“我们家知知是好孩子,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顾雪也点着头附和道:“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那群小混混下手太恶毒了,简直不是人!连这么可爱的猫猫都可以欺负,太过分了!”

    话是这么说,可当时情况太紧急,她没想太多就铁着头冲上去,现在想想这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她喝完粥就在病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护士说她有点贫血加低血糖,身体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穿过长长的医院走廊,室内氤氲着消毒水的味道,这个点医院没什么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许棠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好像只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才能安心下来。两次意外,她都被沈逍救下来,她真担心下次再遇到麻烦的时候,下意识想到的人也变成他。

    不去想这么多了,大不了她每天都去帮沈逍换药,这样就算扯平了。

    第二天,她得到了流浪汉和小猫们的信息,说都得到了救治,已经把他们送往市里的救助站了。那群惹事的不良青年被拘留了起来,派出所的民警还特意来学校表彰了许棠知和沈逍。

    不过也被说教了一个多小时……

    民警看着这位小姑娘,左右端详说:“上回怎么跟你说的,安全最重要,这回直接晕倒了,见义勇为是对的,咱们得智取,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先报警……”

    随后又盯着沈逍额头和手臂上的伤口说:“你看看,被人家打成什么样了,我们要是没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位不良少年不屑一顾道:“这是前天打架留下的,不是昨天。”

    警察叔叔被他气得脸都白了。

    自从二人见义勇为的消息传开后,班上那些谣言不攻自破,学校里也有不少人对她打招呼,走在哪都像大明星。

    这天周末,许棠知来到沈逍家门口。

    她昨天看见他家的灯亮了,这会儿应该是在家的。她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决定先在门口演练一遍。

    “咳咳,我是来帮你换药的,你一个人不方便的对吧?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一下你。”

    不行不行,这个好像太勉强了。

    “你好,沈同学,我是来帮你换药的,感谢你昨天帮了我。”

    嗯……好像有点太官方了。

    “沈逍,我来帮你换药,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可不想欠别人人情。”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发出吱呀的声音。

    沈逍穿着休闲的运动装,白t加灰裤。他慵懒地倚在门框边,他的神色有些低靡,看向许棠知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瞥,他勾唇:“大周末就跑到别人家门口讲闲话?”

    “我哪里说了闲话。”她撇着嘴,满脸不高兴。她就知道,自己一来这准听不到什么好话,于是转身就要走。

    “不是不想欠我人情么,来,帮我换药。”

    许棠知转头,就看见沈逍把胳膊往上抬了抬。

    接着她反应过来:他这不是已经听见了吗?!

    进了门,屋子里十分简洁,除了家具家电几乎没有看到其他的物品。装修风格十分简约,带着点灰调。

    许棠知打量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茶几上摆着一个小药箱,正好是打开的,里面装有碘酒药膏和创可贴,看来是准备自己换药。药箱旁边是个透明的烟灰缸,里面灭着几根烟头。

    沈逍坐在沙发上,一只手往沙发扶手上放,他朝前抬着下巴,说:“诺,东西都在这,会换么?”

    许棠知昨天连夜查了资料,加上她那天也看清楚了医生的动作,胸有成竹地说:“我会。”

    她先是用酒精将手清洗干净,再用生理盐水浸湿纱布,这样可以防止纱布粘在伤口上。她小心翼翼的揭下纱布,伤口已经结痂。她用碘伏棉签将伤口擦干净,接着用棉签上了些药。

    她的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弄疼这位大爷。她抬头轻瞟他一眼,人家正有滋有味地刷着手机。

    ……看来是她多虑了。

    现在就是处理额头上的伤口了,她猛地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没站稳用手往前一撑。她这一只手臂,正好将沈逍圈住了,她清醒过来,才发现他们现在的动作十分像……

    沙发咚。

    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连对方的鼻息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直起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沈逍的头正好在她胸口的位置上。许棠知低头看着他,倏地觉得这个视角的他还挺乖的。

    她两只手轻轻将额头上的医用胶带撕下,消毒后便开始上药。

    等她将新的胶带贴上去,这才算完成了所有步骤。她胳膊抬了太久,有些发酸。她瘫坐在沙发上,有些口渴,却又没看见水壶,她只好问:“你家有水么?”

    沈逍眼皮一掀:“来我家蹭水的?冰箱有,自己拿。”

    许棠知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没看见冰箱的位置:“哪呢?”

    “厨房。”

    许棠知跟着沈逍指的方向走过去,厨房里空荡荡得不像厨房,碗筷统统放进橱柜里,似乎从来没有人使用过。

    打开冰箱,里面都是矿泉水和饮料,没有水果,更别说蔬菜和肉类了。

    她眸光一暗,心说这也太不健康了点,往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关上冰箱门转头一看,才发现角落里摆着好几箱泡面。

    这哪是不健康,这是人的伙食么……

    不过仔细一想,沈逍一个人生活,难免过得比较随意,可余桂兰经常让他去家里吃饭,他又不去,她倏地想起自己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那你以后少来我家,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内心像是受到了猛烈地一击,其实她早意识到,这个小镇的人对沈逍并不友好。可看见他轻轻摸着小猫脑袋的手时,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晨间的阳光,隐隐泛着微热。

    所以余桂兰早已察觉,在她来之前,余桂兰可以算是这个小镇里最关心他的人了。

    可直到她搬过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本该属于他的关心被她掠夺,她为了占领自己的领地甚至还说了一些不友好的话。

    这对他来说,不也一样是件不高兴的事情吗?

    她拿着矿泉水在沙发上坐下,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看着沈逍,对方的背有些单薄,窝在沙发里,一手捏着罐装可乐,一手打字回消息。

    犹豫片刻,她问:“你平时就吃泡面?”

    对方看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不健康。”她补充道。

    沈逍收回手机,两只手臂搭在大腿上:“看来你对我的生活很感兴趣。”

    许棠知别过脸:“没有,只是怕你吃坏身体。”

    “我身体好着,还不至于死了。”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今晚……去我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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