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金陵与西域完全就是两个方向。

    王昭与扶苍从金陵启程之时还是在正月里,可等到他们二人紧赶慢赶赶到凉州辖内的一个靠近西域边境的镇子之时,已经快三月了。

    那里地方不大,但毕竟是在北离境内,因此这里即便身处西域与北离的边境,但因着北漠与吐蕃常年交战,而西域又夹在北离、北漠和吐蕃三国中间,国力早已经大不如前,因此这里纵然身在边境,但在凉州节度使的治理下,这里虽然地方不大,但也还算是太平。

    “没想到在这边境之地,竟然也能见到如此繁荣的景象。”扶苍忍不住叹道。

    这些天他跟随王昭一路走来,也到过不少地方,入眼皆是太平盛世、人间繁华的地方他也见过不少。这里虽然比不上帝都和金陵,如这样地处边境的镇子,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这里能有如此景象,看来凉州节度使的确是用心在治理的。

    “是啊。陛下励精图治多年,如此繁华景象,倒也没辜负他的一番心血。”说话间,王昭抬眸看向天边,只见云卷云舒,燕儿飞舞,“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落脚吧。等吃饱喝足再继续上路。”

    想起王曦,王昭没来由的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萧羽不会真的对王曦做什么,但王曦素来娇生惯养,最是细皮嫩肉,如边境这等苦寒之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

    毕竟凉州和荆州的距离可不短,她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王昭只怕她会吃不消。

    扶苍闻言,低头应是,可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忧虑,在看向王昭的时候,眼神里也多了一分迟疑之色。

    王昭看着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

    “女公子,咱们身上的盘缠,怕是已经不够接下来的路程了……”

    “我记得三叔父说过,咱们王家的听香水榭如同一个蛛网般遍布整个北离,这里虽然偏僻,但应该也是有咱们王氏眼线在的。”

    话音一落,王昭便将视线移开,在镇子上四处环顾。

    她细细的观察着,只见不远处的当铺虽然没有牌匾,但门口却十分突兀的立着两个看着就很富丽堂皇的石狮子,门口还立着一个画着祥云仙鹤的旗子。

    三叔父曾说过,虽然琅琊王氏的听香水榭遍布全国,但有些地方偏僻,若是挂上牌匾定会招致祸端,所以门口会立上两个石狮子,再支上一个旗子。

    北离境内但凡是经商的商人都会在店铺门口支上旗子,但若是那面旗子上的图腾是祥云仙鹤,就说明这个铺子一定是琅琊王氏驻立在此的产业。

    祥云仙鹤与萧氏皇族的花开并蒂以及青州沐家的火凤凰一样,这个图案代表的是琅琊王氏,整个北离乃至南诀境内,所有的士族和世家之中,找不出第二个图腾是祥云仙鹤的,便是王昭身上的那个玉佩,刻着的也是这个图腾。

    而这个图腾代表不是旁的什么意思,正是琅琊王氏的族徽。

    王昭展颜轻笑,指了指那个当铺,“去那儿。”

    那是一间并不怎么大的铺子,进门的右手边有个楼梯,应该是通往二楼的。整个店铺虽然看着不怎么华丽,但胜在干净整洁,左右看来,倒也顺眼。

    店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一个掌柜之外,也就只有三四个跑腿的小二。

    在前台守着店铺的小二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一见王昭衣着不凡,身边还跟着一个器宇轩昂看着就是个高手的侍卫,忙赔笑迎上来,“这位女公子需要些什么?”

    扶苍上前两步,拦住想要近前来的小二,道,“我家女公子要见你们掌柜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请。”

    小二是个手脚麻利的,很快便将掌柜从楼上请了下来。他是个看着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虽然文弱,但毕竟多年经商,看着倒是有几分气派。

    他虽是一介文人,但也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年来,他也形形色色的见了许多人。

    那候在大堂中的两人虽是一男一女,但他看得出来,那个女娘身上的衣衫虽然颜色素净,但料子却是极为罕见的云锦,民间根本见不到,想来应该是主家的那个女娘来了边境。至于那个男子,虽然与那个女娘年岁相近,可看他的衣着打扮和一举一动,又像是个侍卫。

    看他这样子,显然是跟着那个女娘一起来的。

    那女娘年岁并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也并非倾城绝世之人,但那张面孔却胜在清雅,一看就是常年被书卷润养着的大家闺秀。

    掌柜望着来人,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不知这位女公子,你……”

    王昭并未多言,只是垂眸,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他。

    掌柜接过,放在手中细细的看了一看,只见那玉佩上刻着的,正是琅琊王氏的族徽,仙鹤祥云。

    他想,他应该知道眼前此人是谁了。

    这枚所谓的玉佩,便是王氏玉印。

    建宁侯王翀共六子一女,汉安侯王戎有一子一女,骠骑将军王含膝下共有三子。

    兄弟三人膝下共有十位郎君,但建宁侯的长子早已去世,二郎和四郎要么在雪月城,要么在琅琊郡,五郎身在北境,六郎则跟随建宁侯前去扬州赴任,汉安侯家的大郎一直以来都是富贵闲人,王含将军的三位郎君又都在任上。唯一还在帝都的,除了建宁侯家的三郎之外,便只有他的幼女王昭和汉安侯与宁平公主家的王曦了。

    王氏玉印只传嫡系,既然各位郎君腾不出空闲,五娘子王曦又是个端庄贤淑的性子,那这枚玉印的主人,就只能是四娘子王昭了。

    “女公子,您看,您需要点什么?”

    王昭见他猜出自己的身份,倒也不再拐弯抹角,只道,“替我去取五十颗夜明珠,我有急用。”

    ……

    “萧瑟,你就别犹豫了。你看这天也越来越热了,你这裘衣穿着也是累赘啊。”

    与此同时,当铺外传来一道十分明媚的声音。这道声音听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翩翩少年郎。

    “你懂什么?”与他同行的另外一个人冷冷道,“我这千金裘是天启城毓秀坊定制的,光做就做了三个月,防风隔热——”

    “防风隔热,冬暖夏凉。”少年十分不耐烦的接下他的话,“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说咱们要是没钱,别说租匹马了,连饭都吃不饱啊!”

    “那你就不会——”

    “是啊萧老板。”沉默许久的白袍僧人开口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就莫要再迟疑了,该放手就放手吧。”

    此三人,自然是前些日子被唐莲准备押送去九龙门的无心,以及被无心‘强行’拽走的萧瑟与雷无桀二人。

    萧瑟跟着雷无桀去雪月城,本来也确实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但谁知道他跟着雷无桀兜兜转转走了半个多月,走错了两次都不是雪月城的方向。等到好容易遇到个雪月城弟子,竟无端给自己惹来了一身麻烦,现在又被无心拉着来了西域,身上连个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着实是倒霉得很。

    “你们两个还真是——”

    “这下就好了,之后便不怕银钱不够了。”

    萧瑟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之中。他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做侍卫打扮的男子跟着一个长相温文尔雅的女娘走出当铺。

    那个生得温文尔雅,好似春日里的暖阳一般的女娘,可不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王昭吗?

    那个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一身玄色剑袍,一举一动满是敬重的男子,萧瑟也认识,叫扶苍。

    萧瑟就站在远处,怔怔的望着两人。

    那一向平静的如同深山里的泉眼般的面孔此时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并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黯然伤神。

    他没想到,王昭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无心是个细心的人。

    他侧目看向身侧之人,只见对方此时正怔怔的盯着一个方向出神,在看向那里时,那双一向慵懒的眼神竟也流露出并不该属于他的黯然神伤。

    无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目光的尽头,竟然是一个身穿白色狐裘,手中拿着个装着夜明珠的袋子的女娘。

    无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瑟,总觉得那姑娘身上的那件裘衣似乎在哪里见过。

    等到他再细细的看了片刻,这才发现,那姑娘身上的裘衣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与萧瑟身上的这件十分相似。

    ——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相好。

    “这位女公子长得倒是——”无心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看向萧瑟,“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倒是别有一番韵味。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哪家的名门闺秀,自小被书卷润出来的,这身上的书卷气倒是挺浓,一看就不是常年行走江湖的女娘。”

    萧瑟冷冷的看了身侧的白袍僧人一眼,“你一个和尚,什么时候也学会对别人家的女娘品头论足了?”

    无心只是笑,“倒不是小僧想要对一个姑娘家品头论足,小僧实在是——”随即话锋一转,斩钉截铁的说道,“对萧老板喜欢的女娘好奇得很。”

    萧瑟面色一沉,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个秃驴,何时学会给人扣帽子了?我与她不过是数面之缘,何时就成了喜欢?”

    可无心是什么人?又岂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

    更何况,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笑道,“那你看着人家女娘满是黯然伤神的又是为什么?”

    “就是啊萧瑟。”雷无桀也附和道,“之前我每回提到阿昭姑娘的时候你就不对劲,你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萧瑟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只要他想去做,便可以算无遗策。可他却偏偏无法否认自己对王昭的感情。

    至少他可以确认,自己喜欢她、爱慕她这件事是真的。

    唯愿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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