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奇

    “这是……”

    “这是大公主,这是二公主。”陈明华笑道,“是我等刚寻回的亲姊妹,待父皇回宫便会册封。”

    “老师贵安。”陈明迟很识相地行肃拜礼,“您所言的那个女娃正是小女,不曾想有幸得您青眼。”

    “这……公主殿下不必多礼。”儒师笑拜,“原是老夫多此一举了。”

    “老师说笑了,我等出身市井,若不是好运同兄长相认,怕也是难逃丽妃报复。”陈明迟的回应十分得体,“小女拜谢恩师,请老师称我阿迟便好,这是我的双生妹妹阿芷,日后我与妹妹入学,还麻烦老师担待。”

    不卑不亢,进退有节,不错不错,只可惜是个女……哦,他又忘了,现在女子也能做官呢,公主如何不能为朝廷效力?

    儒师笑呵呵地从袖中摸出两颗糖块,给陈明迟和陈明芷一人一块。

    “此糖乃老朽女儿亲手所制,权当是送与殿下的小礼。”儒师笑呵呵地,“料想殿下不缺笔墨,老夫便不多此一举了。”

    行礼以后,儒师步履稳健地进入了快乐学园校区。

    “怎么样,儒师人不错吧?他喜甜,女儿做的糖块他向来宝贝得紧,肯赠与你们,算是难得。”

    等人走远了,安阳才笑着说,“他原是太子太傅,被素娥姐抓过来当咱们的语文老师,别看他年纪大,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可比某些家伙快多了。”

    她似是意有所指,但又很快带过话题,“想到我家看看吗?我儿子和你们一般年岁,等九月开学就可以和你们一起上学,我相公还在家里带孩子呢。”

    安阳郡主一家在宫城内有一长久住所,原本只是夏安阳一个人住,但后来,她唯一的儿子夏风开始在快乐学园读幼儿班——是的,她的儿子跟她姓。

    于是,夏风便和他的娘亲住在宫城里,就在凤栖宫隔壁的永乐宫,那从前是公主的居所。

    而最后,放心不下的郡马,安阳的相公,为了帮妻子分担工作压力,而厚颜向圣上求了恩典,也跟着搬进了永乐宫,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住在了一起。

    因此,如今宫城外的安阳郡主府,只有安阳信得过的亲家住在其中,为她打理工厂和商队的事务。

    只见永乐宫前的小花园中,年幼的男孩举着红色的鸢鸟纸偶,正和一个看起来更年长一点的男孩左奔右跑玩得开心。

    另一头游廊上,温润如玉的男子正在阅读一份份文书。

    “阿风,娘亲回来了!”安阳郡主笑着叫道,“哦,越林来了?难得见你进宫,多玩一会儿再走吧?”

    幼小的男孩夏风举着纸偶跑了过来,被蹲下身的安阳郡主一把抱住。

    越林很有礼貌地对安阳郡主行了个礼,随即退到一旁降低存在感,颇为好奇地打量起他在茶楼上见到的那对双胞胎来。

    前几日儒师带他去喝茶,而后偶然目睹了滕国公三子被个小姑娘骂哭的一幕,他印象深刻。

    “娘亲!”夏风糯糯地笑着,“我想娘亲了。”

    “真是抱歉,阿风,娘亲今天有点忙。”安阳亲亲儿子的脸蛋,转头向双胞胎介绍,“阿迟阿芷,这是越林,兵部尚书之子,这个是我儿子,阿风,这是大公主,这是二公主,以后你们四个就是同学了,要互相帮衬,知道吗?”

    越林点头应是。

    夏风也点点头,又歪了歪脑袋,迷迷糊糊般想了一会儿。

    公主?

    他以纸偶代帽,向双胞胎行了个西式的绅士礼。

    他说着一口稚声稚气的英语:“初次见面,尊敬的公主殿下,您的眼睛如宝石一般美丽。”

    陈明迟悄悄别过脑袋,纠结地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最后,她提起百迭裙的裙摆行了个不甚标准的屈膝礼。

    她也用英语说:“多谢夸赞,您真是一位能说会道的绅士。”

    这种简单句子陈明芷能听懂,于是跟着姐姐照做。

    夏风眼中的光芒忽的亮了起来。

    “您一定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夏风又快又急地握住了陈明迟的手,英文飚得飞快,“我就知道,公主是会像娘亲那样说英语的,所以爹爹才一直叫娘亲小公主!”

    听懂了的陈明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但看着眼前男孩真挚的眼神,她不由自主地回以一个练习多日的装乖装可爱版本微笑。

    听懂的陈明杨在旁边笑得快打鸣。

    安阳……小公主……

    原来这俩夫妻私下里这么腻歪的吗?

    安阳老脸一红,扭头对着走来的温润男子,英语怒吼:“布兰奇!你又教了阿风什么东西?!”

    这时,双胞胎才看清那个男子高鼻深目,一副偏向西方人的脸孔。

    布兰奇的大虞官话倒是异常标准,他挨个问候了三个皇子和两位公主,这才不急不缓地握着安阳的手,轻声说,“我难道说错了么,蜜糖?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小公主。”

    这夫妻俩简直甜到齁!

    安阳正经地咳嗽一声,换回大虞官话对着双胞胎介绍:“这是我的丈夫布兰奇,别惊讶,他是从隔壁的隔壁……从一个叫做伦休的国家来的,他们那有点像我们世界的奥斯曼帝国,不过要更弱小一点,这家伙一家都是商人,现在专门跑丝绸之路的业务,缺钱找他就对了,如果我们这群穿越者同盟想搞点什么新东西,启动资金就他出。”

    “我永远愿意为你送上全部,我的蜜糖。”布兰奇微微笑着,“各位尊敬的殿下,请进。”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怀抱一个木匣走来。

    见到院子里那么多人时,她愣了一愣,接着礼数周全地盈盈下拜,“见过诸位皇子殿下,见过郡主郡马。”

    陈明华眉头皱起。

    “放肆,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在这里,为何不向公主行礼?”陈明杨斥道,“你是母妃宫里的?”

    “是,三皇子殿下。”

    宫女仍然没有向公主行礼的意思,“此乃今年快乐学园二年级数学期末考批改卷,丽妃娘娘命奴婢为郡主送来。”

    安阳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

    “我派去取考卷的珍妮呢?”安阳盯着那个侍女,“她在哪里?这考卷又为何到了丽妃手上?”

    “回郡主,珍妮途径御花园时不慎摔了一跤,已被医女接去治疗,正在太医院里呢。”宫女含笑,“为了不误正事,心善仁慈的丽妃娘娘便好心命奴婢将考卷为您送来。”

    “……玛丽,检查一下考卷。”安阳说,“苏茜,你去太医院找珍妮。”

    “既然考卷送到,奴婢便告退了。”宫女盈盈下拜,又转头看向陈明杨,“三皇子殿下,丽妃娘娘请您今晚移驾芙鸾宫,同娘娘一同用膳。”

    陈明杨沉着脸,长吁口气,点了点头,“本宫晓得了。”

    宫女再行一礼,转身离开了。

    从始至终,这名宫女都没有向陈明迟和陈明芷行礼,就像她们根本不存在,这让陈明泽默不作声地晃了晃手中折扇。

    安阳郡主点好考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一张没少,也没涂改的痕迹。”

    “此事看来是个警告。”陈明泽收起折扇,“我们将阿迟阿芷从玄黄门重新接入宫,下了她的面子,丽妃这是在警告我们。”

    陈明华叹气:“丽妃又不是我们的一员,她怎么可能知道阿迟和阿芷对我们有多重要?”

    “丽妃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偌大后宫妃子几乎没有,后位空悬,太后已死,没有宫斗,生活安宁,这种平静日子她就非要搅出什么事情来不可?”安阳郡主摇头叹气,“协理后宫之权都给她了,就这还逮着阿迟阿芷欺负,这肚量……”

    “蜜糖。”布兰奇牵过安阳的手,“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自己。”

    接着,布兰奇蹲下身,挨个抱抱陈明迟和陈明芷。

    “请放心,公主殿下。”这个异国人笑着说,“我将为你们送来丽妃都拿不到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我将为你们送来书籍和美食,如今,我与安阳便是你们的后盾。”

    这时,安阳的女侍苏茜背着另一名额头被纱布捂着的宫女折返回来。

    “珍妮?珍妮,你还好吗?”安阳连声问,“是额头受伤了?”

    珍妮虚弱地点点头。

    “郡主,是奴婢没能看好考卷……”

    “不重要,珍妮,让我看看你伤得严不严重?玛丽,玛丽,取我的药箱来——”

    安阳亲自陪着珍妮回屋,只留下布兰奇招待其他人,因此,一行人便在一处茶亭里暂坐安置。

    布兰奇端来黄油曲奇,亲手沏了红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其他人闲聊,活跃气氛,他天南地北地谈起安提帝国产出的绿松石,谈起松林间成形的人造琥珀,还说了些丝绸之路上的要闻。

    很快,大家就吃着曲奇说起了话,夏风和越林两个小孩子一看到有黄油曲奇吃,就抱着茶杯认真地吃起了下午茶。

    陈明迟抱着茶杯津津有味地听着布兰奇说话,同时在心中对比着勾勒出了丝绸之路的朦胧面貌。

    陈明芷坐在陈明杨身边,她看见陈明杨的不开心全写在脸上了。

    少年坐在那,垂着头,脸色阴沉,眼中蕴含着怒意——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而生气。

    陈明芷赶紧扯了扯陈明杨的衣袖:“三哥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三哥对我们好是真心的,这就行啦。”

    这件事还真有些尴尬。

    陈明杨自小就同兄长们亲近,听着阿迟阿芷姐姐的辉煌事迹长大,拥有足够的父爱……

    可他的母妃却和他并不站在同一立场,甚至于,他母妃根本跟不上他们的眼界和思维,她是个标准的古代人,思想还很封建,总是试图摆布他的人生——以“孝”之一字。

    父亲兄长都很在意维护他们母子间的感情,无论丽妃做了什么事,他们都总是劝他不要疏远自己的亲生母亲,因为丽妃是足够爱他的,只是方式有些不对。

    可是,像现在这样,他的母妃将他的兄长和姊妹视为敌人,可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劝不了母妃,也保护不了兄弟姊妹,他一次又一次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就是为了皇位……这个该死的皇位……

    “阿杨。”陈明华轻拍弟弟的肩膀,“别难过,丽妃不知道穿越者的秘密,这般做派也是情有可原,她毕竟是你母妃,她还是爱你的,也还是为你好的……”

    “为我好?”陈明杨用力闭了闭眼,“大哥,我分得清谁才是为我好,她要是为我好,就不会总是逼迫我在她和你们之间做选择……前段时间二哥还遇刺了,爹说后面有外公的影子……我分得清谁待我才是真心,我分得清……”

    他抬手捂住了脸,用力一抹。

    有些微的晶莹落在地面的石砖上。

    “我为什么……会有她那样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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