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远问过几次，刘青青张张口，不知从何说，不知要不要说。

    温思远会不会信她，跟着她一块疯狂。

    她相信，他会坚定地相信她。

    憋到了10号，刘青青真的憋不住了。

    找了个机会，拉着温思远到了隔壁院，又往屋里冲。

    温思远心里的疑惑加重。

    自从上一次他俩在屋里差点擦枪走火，小姑娘就再也不和她在屋里独处。

    来这院，就在院里和他说话。

    防他像在防小偷，明明上次是她先主动。

    进了屋，刘青青拉着温思远并排坐在炕沿，刚想松手，却被温思远紧紧抓住。

    “说话，不耽误牵手。”

    这不是大事，温思远乐意，就让他牵着。

    刘青青稍稍错身，盯着温思远，严肃认真地说道：“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听起来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先听我讲完。”

    温思远也认真起来，郑重点头。

    “前段时间我做了一个梦，有个叫唐县的地方，这个月28号凌晨3点多会发生地震，会死人的那种。”

    温思远思索片刻问道：“这段时间，你心神不宁，就因为这事？”

    刘青青点头。

    “青青你打算怎么做？”

    这就相信了。

    刘青青突然眼眶发热。

    “青青，这么大的事，咱宁可信其有，万一真的是老天爷托梦呢。如果咱不做点什么，你会愧疚一辈子。”

    果然，温思远是了解她的。

    但她现在没有具体的办法，她连去趟唐县都做不到。

    温思远抿唇思考了一刻钟，做出决定，“我去趟唐县，我表弟正好在唐县某大队当知青。他对那里情况比咱们了解。我让他联系一帮人，在你梦到的地震时间前半个钟头，在各个大队的空旷田地里放把火。

    人们忙着去救火，就会走出家门，到空旷处，这样最能避免伤亡。”

    刘青青拒绝，“你不能去！”

    她知道天灾一定会发生，她不可能让温思远去冒这个险。

    见刘青青快哭出来了，温思远赶紧抱住小姑娘，轻声劝道：“我都知道时间地点要发生什么了，当然能保护好自己。”

    刘青青不听，她不想让温思远身陷那样的危险，是真的会死人的。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温思远，刘青青觉得心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大块。

    刘青青哭到失声。

    温思远紧紧抱着，一声声劝。

    但小姑娘现在似乎根本啥都听不下去。

    温思远直接吼出来，“我不去了。”

    小姑娘的哭声小了。

    这是拿眼泪逼他呢。

    不去就不去，他只能尽量让表弟相信他不是在胡闹。

    先问了刘叔最近县货运站有没有经过唐县的货车。

    知道有辆18号出发的，20应该会经过唐县。

    拜托刘叔争取跑这趟车，帮忙给表弟带点东西。

    刘木森欣然答应。

    但刘木森拿到木箱时，一颠了颠，挺沉。

    但没多嘴里面装了啥。

    温思远给表弟发了电报，通知了他时间地点，去拿包裹。

    20号下午，温思远再次给表弟发电报，一串电话号，让他明天下午打过来。

    21号，表弟打通电话后，就是一顿抱怨，表哥做了个梦，就搞这么大阵仗。为了准点放火，还寄过来十几块手表，十几个手电筒，这得多少钱，多少票。

    温思远淡淡提醒，“电话费。”

    表弟立马转了话头，“哥，能不干吗？”

    “帮我干成了，等回京市，给你个清朝的花瓶。”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传来一声嗯。

    表弟虽然答应了。

    但温思远和刘青青的心却一直提着。

    为此，温思远去县百货公司买了台收音机。

    28号一早，刘青青就跑到隔壁院，听广播。

    到中午，终于听到关于唐县地震的消息。

    刘青青没在温思远眼里看到惊讶。

    29号，各地救援力量赶赴灾区。

    半月后，累计死亡人数开始被报道。

    比上一世少了近半。

    刘青青心情却无法沉静。

    她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

    她怎么那么没用。

    办法是思远想的。

    是思远在忙。

    她想个穿越废物。

    温思远见小姑娘迟迟走不出来，主动向小姑娘提起他和爷爷的事。

    “我爸在我十岁时，以为工厂失火，走了。丧礼结束，我也开始变得不幸，放学回家，被人堵在小路上，专门对着我□□打，幸好我身手好，坚持到了有几个同学路过，那些人不敢把事闹大，才跑了。后来我被人从后偷袭，被关进柜子里两天，整整两天两夜，爷爷竟然没发现。你知道这些事，都是谁干的吗？我姑，亲的，就为了把我弄惨弄傻。爷爷就会选她的孩子来培养，来继承温家的财产。你知道我爷爷是怎么做的吗？花大价钱买船票，送姑姑一家出国。”

    刘青青再也没有心思自怨自艾，绞尽脑汁想要怎么安慰思远。

    “青青，你知道我为什么高中一毕业就下乡吗？从小教我身手，待我如亲侄子的唐爷爷，竟然纵容他孙女给我下药。只因为他孙女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孙女，就用这损招。幸好我抿了一下，就感觉杯里的酒有些泛苦，故意弄撒。我爷爷知道这事后，竟然让我别闹大。这世道，温家需要唐家护着。对啊，什么都比我重要。现在唐家护住温家了吗？姑姑一家在国外一定过得比我好吧。”

    刘青青张张嘴，蹦出一句，“咱们结婚吧，我把你放在首位对你好，一直对你好。”

    她终于特别勇敢一回。

    就这样76年秋，刘青青和温思远结婚了。

    77年秋，大儿子出生那天，广播里宣布，恢复高考。

    刘木森想给大外孙取名温高考。

    刘青青坚决反对。

    这不上赶着给人送外号。

    最后取名温硕明。

    天亮了，高考恢复只是开头，改革开放，建特区，只要胆子大有能力，弯腰就是金。

    刘青青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她依然选择建筑系，而这一世她也终于考进了梦寐以求的学校，清大。

    温思远在隔壁读金融。

    自牧学地质。

    君谦最出乎人意料，他明明最喜欢历史，却选了管理。

    问他原因，因为听着挣钱。

    温爷爷76年底就已平反，但没回京市。

    78年春，才和孙子孙媳带着重孙子重新回到温家大院。

    三进的院子，那些老家具早就被人毁的毁，搬得搬，地砖全被撬开，院里的几棵老树也被人挖走，留下几个大坑，整个院都是坑坑洼洼的，像被开荒要种地。

    深的有两三米，浅的也有一米，要是挖均匀点，刘青青觉得种麻山药挺好。

    但人家肯定不是为了种地，而是为了院子地下的东西。

    刘青青看向温思远，见丈夫摇头，心安了安。怀里的儿子以为爸爸在和他玩游戏，也跟着摇头。

    原来，温思远下乡前，觉得唐家靠不住，有个能纵容孙女算计男人，事发后只想抹平的当家人，被有心之人找出把柄，并不是难事。

    所以他在爷爷生病住院时，半夜回来把院子里的几个大箱子挖出来，已全部转移。

    那些古董字画，温思远和刘青青毕业后各自创业，最急需钱时，挖出来，但没卖。

    没穷到吃不起饭，古董最好能当传家宝。

    十年后，青思批发商城和货运站遍布南北。

    有块地，盖百货大楼还是批发商场？

    刘青青选后者。

    干批发可是先富带动后富，形成此地区的共同富裕。

    批发商场配套货运站。

    这是长久买卖。

    富裕县镇的地皮涨幅可不比二三线城市慢。

    温思远玩股票玩期货，还成立了投资公司。

    媳妇资金不够时，有他备着。

    媳妇喜欢建筑设计，但又不想被甲方限制。

    那他当甲方，还不是随媳妇心意。

    不同于媳妇对批发市场的执着。

    温思远更看好特区城市一线城市的郊区，和名胜古迹的周边乡镇。

    建不同风格的度假酒店。

    刘君谦磨着姐夫，要在度假酒店旁边建酒吧，卖养生酒。师傅知道这事后，比他还兴奋。

    温思远顺势把度假酒店的管理扔给小舅子。

    正好能空出更多时间陪老婆孩子。

    钱是挣不完的。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不能本末倒置。

    能遇到小姑娘，娶到小姑娘，是他的幸运，他万分珍惜。

    此生不求荣登首富。

    只求与她白头偕老。

    刘青青白发苍苍，牵着温思远走在柳树庄的主路时，随口问道：“是不是觉得当年的我很难追？”

    温思远收回遥望村东头一排排小楼的目光，凝在媳妇身上，“那还不是被我追到了，还是我厉害！”

    说完，轻咳两声。

    老了，风一吹，头皮疼，嗓子发痒。

    柳树庄都大变了样。

    人又怎么可能还是老样子。

    番外剧场：

    咚咚咚

    “哎，思远你怎么这么早来找青青，不是下午的火车吗？”

    十八岁的温思远喊了声阿姨后，努力稳住心里的激动，语气平缓有礼，“青青在家吗？”

    “在啊，你自个去屋里找她。”

    温思远脚步看起来不急不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脚心都在冒汗。

    那是梦，还是他和青青两世的记忆。

    敲门，听到里面应声。

    温思远推门而入。

    和半坐在公主床上，还穿着睡衣的刘青青，毫无预兆地对视。

    一句话没说，但俩人眼里的复杂却胜过万言。

    “你梦到了？”

    “你也梦到了？”

    温思远先点头。

    刘青青随后。

    温思远再次开口，“我们谈对象吧，等大学毕业咱们就结婚。”

    刘青青歪头，笑得肆意，“怕我跑了？”

    温思远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一世，你喜欢我却不告诉我，第二世，你追着我不放，这辈子呢？”刘青青语调轻松。

    “青梅竹马，大学同窗，彼此暗恋，毕业结婚。”

    刘青青被说得羞恼，呛声道：“谁暗恋你了？”

    温思远慢慢靠近，走到刘青青跟前，低头，见小姑娘没躲，唇瓣准确找到它肖想已久的柔软。

    刘青青觉得自己瞬间被爱欲的浪潮席卷。

    根本不给她时间适应。

    在浪潮即将把她卷走淹没时，浪潮减退，她试图主动迎合，更大的浪潮涌来，沉浸，半醒，沉迷。

    但她喜欢。

    第一世错过。

    第二世患得患失

    这辈子，她欣然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