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婚

    “我帮钱大队长编了个故事。有个大队长一心想进城,所以想让自己侄子去城里当倒插门,为了让女方安心,这位大队长和侄子一起向女方爹娘下跪,侄子承诺以后一定对媳妇好,那位大队长蹲着举手发誓,侄子以后要是不听媳妇话,生死不论,随意女方爹娘处置,他们这边绝无异议。”

    见温思远表情未变,刘青青继续讲道:“虽然下跪发誓,让女方很满意。但没过几天,人家找到了更好的,不想和这位没骨气的大队长家结亲了。侄子要倒插门,又被退婚的事,要面子的大队长,一点没往外透露。然后这位大队长又看上了一个女知青,这个女知青每个月都能收到家里的包裹。正好这位女知青需要人帮忙解决困难,他就让侄子去谈交换条件,在他们那样那样时,让庄里人抓奸。怕别人怀疑到他头上,那天他去公社开会,结束后也没着急回家,而是晃荡到下午才回来。大队长成功了,有了个家庭条件好的侄媳妇,庄里人还都以为一切是那个女知青的算计。”

    说完,刘青青发现温思远在皱眉。

    “你觉得这个故事,庄里人会不信?”

    温思远摇头,“是这个故事的结尾,需要加点东西。”

    说完,温思远顺势把手里的碗递给刘青青。

    刘青青自然接过,咕咚咕咚,一碗水下肚。觉得空碗碍事,便回头把碗放到堂屋门槛后。

    放好,才回过神,自己喝了温思远的水。

    “我没喝过。”

    “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渴。”温思远不提,刘青青根本没那么想,他一提,她才想起来害羞。

    “不用把我当客人,渴了,我自个进屋盛。”

    还真自来熟。

    不当客人,当什么?

    主人。

    不对,还有个成语叫宾至如归。

    刘青青收回心思,示意示意温思远接着说,她洗耳恭听。她也觉得这个故事缺点啥。这故事一听就漏洞百出,但她爹为了工作下跪这事,难道不处处透着奇怪吗?她爹是出了名的憨厚老实,她爹为何现在才下跪求工作,之前二十年的苦日子是他自找苦吃?所以谣言不需要逻辑严谨,主打性格反转,天神下凡,原来过得比我好的人,是因为没骨气没良心只会算计,所以我穷我有道理。钱建国利用这心理把庄里不少人当枪使,既然那么喜欢当枪,那就当她的枪,枪口对准钱建国。等钱建国想反击时,找不到发射子弹的人,那倒霉的,就是自愿当枪的这些人。

    如此算计,刘青青不觉得愧疚,无脑跟风散播谣言,遭到反噬,难道不是天道轮回,人间正义吗?

    所以她觉得故事有缺陷,不是因为逻辑有洞,而是觉得还能再加点什么让谣言里的钱建国更无耻。

    温思远语气淡淡道:“为了以后每个月周倩依旧能收到城里的包裹补贴钱家,钱建国以回城和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威胁周倩,不让周倩把自己在乡下结婚的事告诉父母。”

    刘青青不假思索,连连点头,她觉得周倩还真可能没把自己结婚的事告诉父母。在谣言里提到包裹,钱建国肯定不会放弃这个占便宜的机会。而周倩更不好惹,他俩相互算计,斗起来,庄里又有热闹看了。

    “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咱们编的故事。”

    刘青青更加认同,干坏事当然是躲在暗处看笑话才好玩,卷进去,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留话柄吗?

    “所以,这个故事,要怎么讲给庄里人听?”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钱建国为了让侄子入赘下跪的事,就让君谦明天上学时,找几个哥们从学校开始传。”温思远相信刘君谦的交友能力,学校里有以前认识的,就让旧哥们帮忙,没有,就发展新哥们帮忙。

    听温思远把这事交给大弟,刘青青觉得很合适,能在庄里娃娃堆呼风唤雨,君谦的社交能力毋庸置疑。

    然后接话道:“咱庄小孩在公社中学上学的,初一就君谦和自牧,但初二初三还有两三个。让他们把故事传回来,庄里人没人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话落,俩人对视一笑。

    接着计划后半段故事的外传计划。

    稍作思考,刘青青问道:“听过变声吗?”

    “就像话剧演员在舞台上,根据角色的年龄变化,变换嗓音?”温思远不确定地说。

    “差不多,就是那意思。我应该能模仿张大娘的声音,让庄里人以为这些事是张大娘在传。”上一世,她为了能模仿出妈妈的声音哄自己睡觉,去隔壁的艺术院校旁听过影视配音的课程。第一次去蹭课时十分忐忑,但上课的那位老教授性格特别好,让全班鼓掌,欢迎热爱配音的她加入。

    当时她没有澄清,但老教授退休前,最后一堂课后,刘青青告诉老教授,自己是因为怀念母亲的唠叨所以来学配音,之前不想说,是怕大家觉得她矫情又卖惨。

    刘青青没告诉老教授,其实她更怕有人会好奇追问她母亲经常唠叨什么,值得她如此怀念。她对母亲的感觉很矛盾,有怨有爱,她怀念的不是母亲唠叨的那些话,而是母亲的语气。那些话,当众说出来,大家定会觉得她母亲软弱保守迂腐,但母亲是她成长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母亲只是以她的经验试图让她少走弯路。

    当时老教授看出她欲言又止,但没多问,只劝她以后说话做事别瞻前顾后,人生短短几十年,随性点,轻松过。

    这一世,她能做到老教授的劝慰吗?

    她尽量。

    温思远不是第一次从小姑娘脸上看到这种怀念又怅然的表情,但青青才十七岁,到底在怀念什么,有谁值得她一再怀念。

    嘴比脑子快,他已故意出声打断小姑娘的怀念。

    “我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

    刘青青回神,顺口回道:“我也觉得不能太便宜他们,之前想的是,向县武装部写举报信,举报钱大队长造谣军属,污蔑武装部。”

    温思远立马接话,好似生怕给刘青青脑子留空又去怀念那个令他羡慕又嫉妒的陌生人。

    “举报,还是太轻。万一钱建国有关系疏通疏通,这事可能会轻轻揭过。只有把这事闹大,钱建国无法收场,到时候,他会比咱更积极帮刘叔澄清谣言。”

    刘青青点头,等着温思远下文。

    “三天后,咱去县城报公安说有人造谣诋毁军属,按照正常程序,钱建国应该会被叫去问话。”作为生长队的大队长被公安叫去问话,后续的麻烦才是真的麻烦。

    刘青青歪头看向温思远,“咱报公安,人家会管吗?”她对这个年代的法律法规实在不熟悉。

    她也想过报公安,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她否定。

    按照她当鬼时观察到的规律,越是小地方,熟人社会的特质越明显,加之要被叫去谈话的是钱建国,在岗的生产队长,和已经没具体靠山的军人家属。

    人家一衡量,万一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跑一趟呢。

    再说她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证明造谣的就是钱大队长。

    郑秀秀倒是现成的人质,但柳树庄有超四分之一的社员和钱家沾亲带故,一旦把郑秀秀扯进来。郑秀秀以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她可不像牵连无辜。

    温思远语气淡淡地说:“清水县公安局,我有熟人。”

    刘青青眼睛一亮,话说朝里有人,好办事,报公安这事,突然有谱了,“那我能问问熟人在公安局里的职务不?”

    只是好奇,要是温思远不愿说,她绝不追问。

    “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是我爷爷曾资助过的学生。”

    刘青青点头。

    “你就不问问我爷爷是干嘛的,为何会有钱资助?”

    刘青青摇头,没到那份上,不想多问。

    “你什么时候想知道,随时问,我随时答。”

    刘青青呆呆点头,心里却在吐槽,她没感觉错,温思远这小子就是在不停试探她的底线。她要是一直跟着温思远的节奏走,三宝带着小伙伴们来之前,他俩连彩礼都能商量好。

    爹娘回来一点头,明天就能送入洞房。

    刘青青不懂温思远的迫不及待。

    至于这么火急火燎,急不可耐,想把她定下吗?

    温思远却在心里默默叹气,没诱拐成功,那就下次。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俩人悄悄对视,又转头躲开。

    刘青青抬头看向隔壁院里,冲破房顶的白桦树,直溜溜的,精神又飒爽。

    “哎,温思远,你在公安局有熟人怎么不早说,咱就不用绕这么一大圈想办法报复钱建国了。”这不是有更直接的办法,摆在眼前吗?

    公安局没人,她怕小事化无。

    现在知道公安局有熟人,那小事化大,在正规程序内,可有的操作。

    说完,刘青青转过头,再次和温思远对视,这才发现,原来温思远一直在盯着她看,只有她在躲避俩人的对视。

    “因为自己亲自动手多折腾钱建国一圈,才更解气。公安也多个由头问问钱大队长是否真的用工农兵名额做威胁,什么时候这些名额成了个人所有,随意支配。”

    刘青青觉得,论报仇,她还是心太软。

    只听温思远又说道,

    “为了调查真相,公安那边一定会去武装部核实情况。被造谣的,可不止咱们,受害者有两个,武装部可不是好惹的。咱这边追着不放,武装部也不好意思轻轻放过,要不他们的脸往那放。”见刘青青眼睛更亮,温思远接着说:“罪名能不能砸实不重要,调查需要时间,有点进展就把钱建国叫过去了解情况,一次两次被谈话,三次四次被叫过去,钱建国不想去也得去,公社那边对钱建国的意见,只会越来越大,大家伙对他的怀疑也只会与日俱增。”

    刘青青觉得以后得罪谁,也别得罪这位爷。

    她是以牙还牙。

    温思远是你咬我一口,我断你手臂。

    但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她可不觉得温思远过分,心里隐隐期待着钱建国能因为这次风波被撸职。柳树庄大队风气不正,多半是钱建国带的。

    上位个正气的,才能带领柳树庄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她是柳树庄的社员,当然也跟着沾光。

    刘青青往温思远那边凑近了些,小声问道:“你说要是钱建国不是大队长了,庄里谁适合当大队长?”

    温思远也把头往刘青青那边凑,同样小声说道:“我不熟。”

    和庄里人不熟,需要你小声说吗?

    刘青青摆正身子,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温思远学着刘青青的动作,同样双手抱拳,双颊微鼓。

    这时,门外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以三宝为首,小萝卜群到了。

    刘青青起身迎接,温思远跟着起身。

    俩人,门口各站一边,非常自然地招呼娃娃们进院。

    刘青青实在佩服温思远的自来熟,明明第一次来她家做客,现在却表现得像刘家自己人。

    表情虽然很臭,丝毫没有和她独处时的鲜活调皮。

    但娃娃们喊他温知青,他也会点头答应。

    等十四个六岁到十岁不等的娃娃们全部进院,刘青青和温思远并排走在最后。

    怎么画风更诡异了。

    刘青青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和温思远哀怨眼神对上。

    刘青青依旧坚持和温思远拉开距离,要不然太像结婚酒席,他俩等宾客入席,最后入座了。

    刘青青趁机加快脚步,走到娃娃们的前面,拍拍手,让娃娃们在院里排排站好。

    我要站前面,他要站中间,推搡着,闲聊着,五分钟过去了,还是一团乱。

    “原地立定,闭嘴!”

    温思远冷脸一板,铿锵有力的命令声一出,小院彻底安静。

    鸡窝里的几个鸡似乎都没吓住了,只有小白喔喔喔,似在嘲笑谁。

    刘青青觉得她和小白八字犯克,小白明显在看她的热闹。

    她费心费力维持纪律好几分钟,不如温思远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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