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算账

    周倩也感觉到这微妙气氛,所以一口气说完,“我和钱红文约好,今天来刘家拿东西,我来拿之前送给青青的手绢,钱红文来拿刘青青的小衣裳。钱红文说他喜欢刘青青,但刘青青不搭理他。那他就拿走刘青青小衣裳和人说他和刘青青已经成了好事,那样刘青青不嫁也得嫁。”

    钱红文喊周倩放屁的声音更大。

    但周倩没理,而是继续说:“我们打算的是,先进这家没锁的院子,然后再从俩家中间的矮墙跳过去,但没想到,他拉着我进了这院子,就拉着我往炕上走,我不愿意,他说愿意娶我,说会帮我还吴家粮食,会给我好生活。”

    陶奶奶听完,摆摆手,朝着钱家人说:“以后钱家人就不要来我家串门了,不管周知青说的是真是假,我家怕人说闲话。”

    钱红文他爹钱建业想解释什么,但陶奶奶没听,带着儿媳妇和孙女转身回家。

    进了家门,见院里还有人,没说什么,只多看了一眼,李春艳抱起三宝赶紧往外走,“晌午了,我回家做饭。”

    “陶婶子,你家晌午做啥啊,上回我闻着青青做的菜就挺香,青青有空去大娘家啊,帮大娘做顿饭,大娘也尝尝你手艺。”张婆子一如既往的想占便宜。张婆子家算是距离刘家最近的,这几天老能闻见从南边飘过来的香味,比她家还靠南的就是独门独户基本算没邻居的刘家了。

    张婆子专门找金大红问过,才知道原来是刘家丫头的手艺,这丫头脾气不好脑子不好,做饭的手艺还行。

    “张大娘,我昨个路过你家自留地,你家韭菜长得不错,我中午要韭菜炒蛋,我也不到处找了,就去你家割吧。”刘青青放开奶奶手臂,作势要跟着张婆子一起走。她和张婆子上回在地里就差撕破脸皮了,这会儿张婆子还能一副热乎劲地夸她做饭好吃。真是只要有便宜占,脸皮算什么。

    “真不凑巧,今个我家也吃韭菜,菜园里那点韭菜我早上就割了,青青等下一茬啊,大娘帮你留着。”

    张婆子小脚倒腾得飞快,嘴里念叨着赶紧走,赶紧走,青青这丫头不骂街了,嘴巴比以前还厉害。嘴巴厉害有啥用,越厉害越嫁不出去。

    张婆子刚走出刘家。

    陶奶奶侧头轻戳孙女的头,“促狭。”

    刘青青摇摇脑袋,挤着眼睛,逗奶奶开心,她看出奶奶刚刚在那破院是真动气了。周倩竟说钱红文要偷她小衣裳。

    听起来是钱红文混账,但她刘青青名声也落不了好,这世道总对女子苛刻。她要是在那和周倩争论,和钱红文对质,赢了又能怎么样。庄上就喜欢传小姑娘们一些真假不论的闲话。

    不和钱家人来往,让人们渐渐忘了,对她损失最小。

    小衣裳其实就是内衣,这年头大多是姑娘们自己缝或娘帮忙做。

    刘青青又说了几句俏皮话,见奶奶脸上有了笑模样,才进屋做饭。

    金大红凑过来,和婆婆说,“青青长大了。”

    “经事多了,总会长大。”陶奶奶感叹。

    “也不知道那俩小子什么时候长大懂事,娘,他们跟着去相看,不会出啥洋相吧。”

    金大红的担忧没有应验,她家俩小子在国营饭店吃肉包子,吃得正香。

    清水县国营饭店。

    一进国营饭店,刘君谦和刘自牧就自动后退半步,他们懂,他们就是陪衬,但他们可不是来蹭饭的,刘君谦提前向大伯要了两块六,两块是昨个答应好的,六毛是用来给奶奶买肉包的。然后又可怜兮兮的向大伯要了五个肉包的肉票,亲娘和亲侄子想吃肉包,大伯给票,没毛病。大伯是大队记分员,年底有公分和肉票补贴,比他家宽裕。

    这会儿,刘君谦见堂姐已落座。

    他赶紧拉着二弟去柜台要一个肉包,要了两碗热水。小哥俩一人端着一碗,回来后,在旁边桌子找位置坐下。

    那两碗热水,服务员不愿给的,但刘君谦嘴甜啊,姐姐姐姐的叫,叫得大婶不停咧嘴笑。

    刘君谦见隔壁桌三人瞧过来,充满探究,咧嘴一笑后说:“你们忙,我们小孩不掺和。相看是大人的事,我俩还小。”

    听完这话,媒人和龅牙男眼神同时闪了闪。

    刘自牧很快捕捉到,捧着半个肉包慢慢啃时,不忘注意隔壁桌的动静。

    堂姐一如既往的文静,很少说话,大多是那位牙齿长得突出,个子特别不突出的青年在问。

    这怎么像会审,不对,问的是堂姐的堂妹。

    那不是自家大姐吗?

    刘自牧拽拽大哥衣袖,让他细听。

    这会儿他们又不说了,而是开始点菜。

    每一会,他们那桌的菜齐了,白馒头,红烧肉,醋溜鱼,还有一盘油渣炒青菜,很是丰盛。

    刘君谦和刘自牧拒绝了那位男同志和媒人招呼他们一起吃的好意,坚持吃肉包。

    这么大一个肉包,吃完半个能八分饱。

    刘君谦小声对二弟说:“堂姐没看上那男的,堂姐眼睛没发春。”

    刘自牧闭眼叹气,稳心神,奶奶不让大哥说发春,他就在外面说。

    自牧再睁眼,对面坐了一个绑着俩麻花辫的女同志,看起来比他大姐年龄还大。

    “旁边有空桌子。”刘自牧语气冷淡。

    刘君谦更绝,“天热,你和我们同桌,挨得近,更热。”

    刘君谦从这女人眼里看到发春了,竟然是对他弟。

    他弟的忠贞,不对,是清白,他来守护。

    “妹,你怎么来了。”

    隔壁桌那男同志说话了。

    “快过去呀,你哥叫你呢。”刘君谦的语气依旧不好。细看,这兄妹俩真像,门牙相似的突出,像被禁锢的猛兽,时刻等着冲破牢笼吓人。看久了,令人不适。

    “我就坐这桌,你能那我怎么样!”姑娘说话声太大,国营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随声望过来,面露不耐,但又不想惹事,所以没人出声抱怨。

    收钱票的大婶,直接喊回去,“吃饭,保持安静。”喊完,还和君谦对个眼,姐姐做的对不对。

    刘君谦高举手臂,帮新认的姐姐加油。

    朱美丽不大小声了,但依旧不走。

    刘君谦把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端着空碗,拽着弟弟一起去还碗,然后直接坐在收钱票的柜台旁,刘君谦不信,有凶巴巴的大姐坐镇,那个赖皮糖还敢跟来。

    朱美丽没跟过去,侧头走向哥哥这桌,坐下也不吃饭,就盯着刘若兰看,冷不丁得蹦出一句,“你配不上我哥。”

    刘若兰臊得羞红,人家妹妹说没看上自己,那位男同志没否认。为了今个的相看,娘让她穿上了全新的褂子,绑辫子用的是红绸,脚上是县城供销社才有的塑料凉鞋。出门前,娘往她涂了粉和让她嘴唇抿了红纸。原来这样还是会被嫌弃。

    刘若兰诺诺地说,“我知道。”

    朱美丽高傲地回:“算你识相。”

    这时朱刚好像才意识到不妥,出声阻拦,“美丽闭嘴,刘同志很好。”

    刘若兰难受的心,突然被安抚,柔柔的,想靠近。是他误会朱同志了,他是好人。

    朱美丽被哥哥凶,红着眼眶不敢再嚣张。

    刘若兰想出声劝劝,但她真的不擅长,张张嘴,还是没说出口,怕说错话。

    媒人出声打圆场,心里暗暗叹气,这女同志虽然长得还行,但性子实在小家子气,撑不起场面,难怪被朱家当筏子。

    “天太热,火气爆,话赶话呢。”

    刘君谦见这情形,把二弟留给陌生大姐看着,他收了两块钱,得干两块钱的事,他可是很按事说的。

    刘君谦走过去,坐堂姐身边,双腿叉开,腰板一挺,嗓音往下压:“我堂姐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但她堂弟性子硬啊,要是有人专门找软柿子捏,我就使劲找硬钢板撞。朱同志,你的事应该不用妹妹做主吧。”刘君谦觉得自己此刻气场胜过山匪头,正和小弟谈心呢。

    朱刚迟疑片刻,点头,“刘同志很好。”

    “你就没其他话了,来来回回就一句。”刘君谦不满小弟的敷衍。

    媒人赶紧打断,小声跟刘君谦说:“含蓄!含蓄!能不能成,你们回去商量好了再告诉我,没人直接问。”

    刘君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很是受教,山匪头子变乖学生。

    但他觉得,他刚刚的做派,让大伯的俩块钱,物超所值。

    这词,谁说的来着。

    哦,他那回魂后的大姐。

    任务完成,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赶紧去买包子,求那善心大姐帮他多包几层,肉味可不能冒出来,回庄要是被人闻见又是麻烦。

    买完包子的刘君谦拉着弟弟,坐在国营饭店门口台阶上,等着里面结束。

    不到五分钟,堂姐出来了,朱家兄妹和媒人都出来送,刘君谦赶紧把二弟往藏身后,堂姐低头羞涩地说:“那先走了。”

    堂姐这边话落。

    刘君谦拉着二弟立马跑没影。

    礼貌,没有二弟的清白重要。

    回家,吃晚饭时跟奶奶一学,奶奶脸色比锅底都黑。

    难道是因为他和二弟回来得早却没去上工,奶奶生气了。

    不对啊,奶奶以前从来没有为这训过他们。

    奶奶脸一沉,仨孩子不敢动筷了,金大红也自觉放缓了呼吸。

    这时,刘木森刚赶到家。

    “木森,拿着棍子跟着我去你大哥家。”

    刘木森整个人都是蒙的,用眼神询问媳妇,媳妇摇摇头,现在不是唠这个的时候,没见娘已经走了。

    刘木森从院角抄起粗棍,赶紧跟上。

    金大红带着仨孩子也跟在后面。

    路上,金大红和当家的简单说了下缘由。

    刘木森听完,不用娘指派,冲在最前面,一脚把刘大强家的木门踹开,右侧木板摇摇欲坠险险挂住。

    二话不说,冲进屋就是一顿砸,略显丰腴的孙玉娇推着刘大强让他去拦,刘大强往前一站,刘木森连亲哥一起砸,大哥该打。

    柜子,碗筷,大小缸,土灶砸不动,就用脚踹,屋里搪瓷缸镜子雪花膏,手臂一扫,全掉地上,皮拉啪啦地响。

    刘启明扯着嗓子嚎哭,刘若兰抱着弟弟,靠边站着。

    随后进来的陶亦秋扫视一圈,很不满意。

    “木森,把铁锅撬了带回去,要不是砸了铁锅浪费,孙玉娇,你见到的就是砸锅断亲。”

    “娘~”孙玉娇刚喊出声,就被陶亦秋打断,“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但你不配叫我娘,至于原因,你懂,我懂。”

    陶亦秋转身,看向听见动静围过来邻居,“今天我为什么来,孙玉娇知道,她要是有脸说,我就有空和她掰扯。”

    陶亦秋懒得再转身,用眼神斜一眼颧骨偏高嘴唇发抖的孙玉娇,沉声问道:“你可服。”

    孙玉娇没想到,十几年了,这老太太更难缠了,她不是最优雅吗?怎么会和泼妇一样打上门。

    “再敢闹幺蛾子,你敢,我就敢!”

    说完,陶亦秋走得沉稳,脸上已不带怒气,却不失威严。

    一直在门口看热闹的刘家姐弟仨和金大红屁颠屁颠跟着陶亦秋回去了。他们可不能进去打砸,姐弟仨是晚辈,动手动嘴都是不孝,金大红是刘家媳妇,去大伯哥家闹,会被人说搅事精,让兄弟不睦。

    而刘木森正呼哧呼哧撬铁锅呢,刘大强和孙玉娇再也不敢上前阻拦。

    没一会儿,刘木森扛着铁锅和棍子走了。

    只给刘大强家留下一片狼藉,和门口还未散去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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