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徒又过了大约半年,我还是天天半醒半醉的度过。
唯一的区别就是,每当我大醉了几天醒来,总有各式新鲜的饭食等着我——何所有没说谎,他做饭确实好吃。
何所有知道我最烦喧嚣,所以见我的时候都少,大约一个月才来向我请教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及尽尊敬,仿佛我不是他师尊,是他供奉的仙人。
我也投桃报李,再没像初相见那样逗过他。知道他不禁逗就算了,我于夜眠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我也不缺情人,有个和睦的徒弟也挺好的。
夜山昼如夜,夜还是如夜,转眼就是八月十五中元节。
修仙人的岁月长,凡间的节庆本是不过的。但中元节特别,既是掌门师姐的诞辰,又是凡间团圆的日子。每年中秋,门派弟子不论里外,不论远近,总是要回门派过节。山下小城每到此时也总是格外繁荣。
师兄姐们常在内门晚宴上比试各自的得意弟子,考虑到我这半年几乎啥也没教何小狗,不能让他出丑,于是,八月十四晚上我毅然决然地逃了。
“我找甜儿,甜儿在吗?”一夫城最大的歌舞坊,人声鼎沸,灯红酒绿。我不断推开倒在身上的醉鬼,突然想起来,多年不来,好像现在的甜儿已经是所谓的杨老板了。
抓住一个端酒的女侍,我问她:“去哪能找到杨老板?
“您是问杨奶奶吗?她年岁大了,已经不见客了。”
……记得上次见甜儿还是个妙龄少女,如今居然已经被称作奶奶了。我无法,只好掏出了我的山门信物,“我是七绝山的夜姑娘,来见杨老板。”
“现在来见你都得拿信物了,真是身份见长啊!”我干笑着穿过一片金银富贵,甜儿仍住在我初见她的屋子里,但面容老朽,如同八九十岁的老妪。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她淡然回到,“五十年未见,夜娘还是面如少女。”
“我不是给你留了瓶养颜长生丹吗?”那瓶丹药至少可保证甜儿三百年的青春容颜,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使用。她根骨太差了,当年我想度她成修仙者,上山陪我,多少天材地宝下去一点用都没有,我央了白师兄炼点凡人也能补寿养颜的丹药,三年才得了一瓶。
“想见的人不来,再青春美丽有又何用呢?”甜儿打开了桌面上的红白珊瑚首饰盒,掏出了药瓶,“我们凡人的寿命不比你们得道之人,阿夜,你让我花了一生等你。但今日见你,我还是觉得等你很值。”她服下两粒丹药,顷刻间又是我初见的眼波流转的少女,剑眉方脸,不像是歌舞坊的花魁,倒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我搞不懂她想说什么,也不懂她为何不早服丹药。
我只不过是大醉了五十年。五十年对于我们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我们没有凡人那么多的爱恨情仇,时光像是层水波从我们身上划过。我不懂等待的辛酸,也不懂聚散的苦楚。我只是觉得,和甜儿许久未见,惹她生气,真不应该
“甜儿,我很想你。”解开甜儿的束发,脱下她的粉彩锦缎裙裾,抹去她刚刚涂上的口脂。
蜡烛熄了,窗外月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