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贺队长家照例煮了一个猪头。
安青儿带着没回城过年的几个知青来贺队长家吃猪头肉。
“今天小豆四岁生日，猪舌头肉就归小豆，”莲花把煮得滚烫的猪舌头放在小碗里，让小豆端着。
小豆端着碗跑去赖床的小枣姐姐那。
小枣姐姐见了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傻站了一会儿的小豆有点难过，又去找月儿。
“你分我一半猪舌头我就和你玩。”月儿聪明地和小豆姐姐谈条件。
小豆喜笑颜开，把整个猪舌头都给了月儿妹妹。
相比贺家几个孩子，其实小豆现在没那么喜欢吃肉了。
自从奶奶爷爷相继去世后，不管是贺家还是主任家，大家都会把好东西优先给小豆吃。
“你看小豆，她真蠢，有好东西给别人。”星儿和贺柴吐槽。
贺柴不觉得小豆蠢，他只是觉得小豆很大方。
想到今天是小豆四岁生日，贺柴跑去房间抽屉拿走一堆小气球。
贺柴带着月儿妹妹和小豆妹妹去玩水气球，安青儿扭头看见了大喊，“不准去玩水！别把身上弄湿了！”
大冷天的，身上弄湿了又得感冒。
“不会！”小豆生气地转过头，狠狠跺脚，“不会弄湿！”
有人和她玩，小豆可高兴了，不愿意被妈妈给搅黄。
小孩子脾气见长，不像以前那么乖乖地说话，动不动板着小脸跺脚，和大人对着来。
“你给我等着，寒小豆，”安青儿指着小豆，“你今天敢弄湿衣服，看我揍不死你。”
“别动不动就说那个‘死’字，大过年的！”贺队长一听那个‘死’字就跳了起来。
几个年轻刚下乡没多久的知青在旁边招呼安青儿，“快别说了，咱们大队长封建迷信着呢。”
“瞎说，这和封建迷信有什么关系，该讲究的还是得讲究，”贺队长说他们，“你看你们一个个整天闷闷不乐的，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和我说，和主任说，别像隔壁大队那小周似的一声不吭地跑了。”
安青儿心虚低着头，隔壁村小知青跑了，连累隔壁村干部和公社主任等革委会一众干部都挨批受了处分。
如今贺队长就希望自己生产大队这些知青可别给自己找事。
县里领导都来过，如今特别关心这些知青的生活，已经开过好几次会议了，让多关心知青的生活。
如今有知青说生病不能上工，贺队长也不敢强逼着。
想当初杨五谷安青儿那届说生病了不上工，当时还是小队长的老贺都不信那套装病的说辞。
“安青儿，今晚大队举办活动，你可别弄出什么笑话来。”贺队长又叮嘱。
“放心吧，那些事包在我身上。”安青儿做着担保。
今年没回去过年的知青比较多，大队里便举行活动让知青同志们也能在乡下过个好年，安青儿做领头人，带领那些知青朗诵诗歌跳秧歌等活动。
安青儿不怎么会跳，就去请教莫婷，让莫婷帮自己编了几支舞。
他们还去县城剧团借了几身漂亮的衣服和音响设备，就等着今晚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一群人在贺队长家吃完饭，安青儿带着给杨五谷留的饭往家里赶。
身后小豆紧张地拧着手指头，埋头跟在妈妈身后。
到了家，安青儿把留的一点吃的递给看店的杨五谷。
“你女儿又怎么了？”杨五谷瞧了瞧站在门槛外不敢进来的小豆，一看就是惹了祸自知理亏，所以一声不吭的。
“你看她身上那一身，全湿了，我让她不要玩水她不听，”安青儿模仿小豆的语气，“她理直气壮，说，不会！不会弄湿！”
杨五谷被安青儿模仿的语气逗得发笑。
杨五谷和安青儿一笑，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小豆愣了几秒，然后也傻乎乎地笑了。小孩子以为大人笑了就说明这件事过去了，不会再批评她了。
“今天你生日，不批评你，”安青儿冲小豆招手，“进来，去换衣服。”
小豆这才笑嘻嘻地踏进门槛，又成了没事人似的，不像刚才被吓到的样子。
“杨五谷你也快点吃，吃完了咱们要去给寒叔寒婶上香。”安青儿拎着小豆往房里去，也不忘催促杨五谷吃快点。
过年要给去世的人上香跪拜，所以今天生意格外好，买香烛的买鞭炮的买吃的，络绎不绝。
就一个早晨而已，杨五谷提前去公社供销社弄来的鞭炮炮竹都卖完了没货了。
“幸好我给咱们家还留了鞭炮和香烛。”杨五谷庆幸自己没忘了这事。
说起来寒叔寒婶也轮不到他们祭拜，只是小豆以前毕竟是寒叔寒婶带着的，如今杨五谷和安青儿要是不带小豆去祭拜的话，别人肯定会说闲话。
“我自己老妈都没祭拜呢，上赶着去祭拜别人的爹妈去了。”杨五谷冲房里来了一句。
“那有什么办法，你过年又不回城，”安青儿在屋子里一边给小豆换衣服一边冲房外的杨五谷说道，“咱们自己给父母烧点纸钱得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哪那么多讲究呢，反正我是看得开，等以后我死了，小豆也不用给我放鞭炮跪拜，心里还记得我这个当妈的就行。”
“妈妈，你死了我给你烧纸钱，烧很多很多纸钱。”小豆记得爷爷给奶奶烧纸钱的时候就烧了很多大面值的。
“嗯，还是你孝顺。”安青儿敷衍道。同时在心里默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才不会死。’
杨五谷在外哈哈大笑，几口吃完饭，把大门一关，一家三口提着炮竹和香烛去坟地上坟了。
寒叔寒婶的坟挨着的，上面已经长满了草。
安青儿和杨五谷半蹲着，毕竟不是他们的爸妈，他们做不出来跪拜的动作。
他们半蹲着在那放上香烛点燃，又放上祭品，一旁的小豆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头，“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啦！我四岁啦！快看我的新衣服！”
小豆显摆着莫婷阿姨给她买的成品新衣服，作为四岁生日礼物送给她的，小豆特高兴，还把两个衣服兜掏了出来给爷爷奶奶看。
“行了行了，别显摆了，不光你爷爷奶奶看到了，全世界都看到了，”杨五谷就看不惯她这显摆的样，准确来说，他有点酸溜溜的，“我和你妈给你买的新布鞋怎么不见你显摆？你个没良心的。”
“那我就是更喜欢新衣服。”小豆哼的一声扭过头去，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妈妈去放鞭炮。
“没良心！”杨五谷还在那酸溜溜地自言自语，羡慕嫉妒。
“小豆这小屁孩，没有以前乖了，现在脾气大得很。”
“大香的丈夫自己寻死了，死了也好，瘫痪着生不如死，死了自己轻松，也给大香姐和孩子减轻了负担”
“县城那白发奶奶还想收留小豆，小豆不愿意，那白发奶奶认了小豆为干孙女。”
“你们放心，我和安青儿不跑了，以后会抚养小豆长大。”
…………
杨五谷絮絮叨叨地在坟前说着，让老两口放心。
话音落下，旁边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
放鞭炮了，
驱邪祟
敬鬼神
传孝道
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