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小豆都被莫婷阿姨虎子叔叔带着去了县城白头发奶奶家。
被白发奶奶带着识字唱歌，小豆短短几天时间好似脱胎换骨，每天不再想着去玩，而是听着磁带去学习诗词学习唱歌。
“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主任看着趴在收音机旁的小豆，道，“前几个月跟着杨五谷安青儿，那叫一个调皮。这几天被城里的好人家调教了几天，嘿，懂得静下心学习了。”
莫婷也笑，虽然不认同公公的很多事，但今天这话公公还真没说错。
杨五谷安青儿压根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养孩子跟养小鸡崽似的，死不了就行。
“小豆，喜欢听收音机吗？你听懂里面在说什么吗？”
“我能听懂，”小豆勇敢表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稚嫩的小奶音，毫不胆怯地在众人面前表现着，小豆嘴不停，继续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贵……”
小豆突然结巴了，又忘记了
莫婷提醒，“贵以——”
“教之道，贵以专～”小豆顺利接了下去。
“好了好了，先暂停，咱们回去的路上再背，”虎子打断小豆，“天快黑了，先送你回家。”
虎子扭动把手，摩托车发出轰鸣声，小豆欢快蹦跶着跑了过去，低头从虎子叔叔胳膊下钻过去。
小豆使劲往摩托油箱上爬，虎子单手将她提溜上来。
车上，小豆欢快地动着，虎子一边开车一边叮嘱小豆别乱动，“小豆，低头，我看不见前面的路了。”
活泼过头的小豆立马听话乖乖地趴在油箱上，“叔叔，现在你能看见了吗？”
“能看见了。”虎子加快速度往乡下生产队赶去。
即将到寒叔家时，虎子看到那门前人来人往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发生。
停到寒叔家门口，虎子把小豆抱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虎子问在那抽烟的贺队长。
“坏大事了，”贺队长气得头疼，“房子被大香卖了。”
“什么！”虎子惊讶得尖叫出声，“大香她人呢？”
“早跑了。”
另一边，下了摩托车就往家里跑的小豆和鹿儿碰了个正着。
“鹿儿哥哥，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小豆不喜欢他，这人老是和贺柴哥哥打架。
“以后这里就不是你的房间了，”鹿儿冷哼，“这里以后就是我妹妹的房间。”
鹿儿姑姑五年前生了个女儿，一晃几年过去了，再也没怀孕过，两个月前被婆家赶了出来。
这两个月鹿儿姑姑一直住在鹿儿家，和鹿儿妈妈处不来，姑嫂之间关系搞得很僵，一家子闹得鸡飞狗跳。
四天前大香找到了鹿儿姑姑，俩人从小认识，大香说要把房子卖给鹿儿姑姑，鹿儿姑姑也不想和嫂子关系搞僵，都没考虑考虑，直接就答应了。
这事鹿儿姑姑也一直替大香遮掩着，直到今天一切办妥，鹿儿姑姑搬过来了，生产队其他人才知道。
“现在这房子是我姑姑的，”鹿儿推了小豆一把，“我妈妈说，等我表妹长大嫁出去，这个房子就是我的。”
小豆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扭头就去找爸爸妈妈告状。
可是没找到爸爸妈妈。
家里乱七八糟的，自己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又搬进来很多新东西。
小豆有些害怕地躲在门后，懵懵懂懂，昨天这里还是她的家，她今天不过是去了一趟城里，怎么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
另一边，搬行李搬完了，又在贺队长虎子和几个男知青的帮助顺利把商柜都搬走的杨五谷和安青儿累得躺在地上喘气。
大冷天的累得出了一身汗。
“都别走，大家一起喝一杯，”杨五谷招呼着今天帮忙的众人，安青儿休息了不到一分钟又立马起身去做饭。
虎子也不急着回去了，在那和贺队长以及几个知青一起议论着。
“看来咱们都被大香姐给骗了，她根本不是来安家的，只是想把房子卖了拿钱。”
“作孽。”
“不过那房子到底是她家的，她卖了也没错。”
“可我怎么听说那个寒春来的遗嘱是把房子留给小豆，现在房子卖了，那个叫大香的根本就没考虑过小豆以后会不会居无定所。”
“可人家毕竟是亲女儿，小豆又不是亲生的。”
…………
一群男人八卦起来也够烦的，在厨房里做饭的安青儿听得耳朵疼。
“我来给你打下手，”杨五谷洗碗筷，烧火。
“别在这捣乱了，去钓两条鱼来，这么多人吃饭，没个硬菜怎么好意思。”
“去哪钓鱼？”杨五谷寻思，“最近大队有两个鱼塘快抽干了水，准备卖鱼了，要不我去那里偷两条？”
安青儿翻了个白眼，眼看要收成了，快抽干水的鱼塘都有专人看着，哪那么容易偷。
“大队里不是在抽水吗？鱼塘的水抽到水沟里，抽水的机器旁经常有鱼蹦跶上来，你眼睛放尖一点，有鱼蹦到水沟里就赶紧把鱼给捡了。”
鱼塘的是公共财产，水沟里的就是野生的。不少人这么干，光明正大捡漏。
“还是你聪明。”杨五谷拿着袋子就要去捡漏。
像他这么脸皮厚的也有不少，抽水机器旁有死鱼有蹦跶出鱼塘的鱼，那些人涌上去抢着。
杨五谷抢到了两条死鱼就往新家赶。
等这最后的大餐摆盘上桌，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吃上了饭。
累了半天的安青儿拿起碗刚准备吃，突然反应过来，“小豆呢？”
安青儿问杨五谷，杨五谷问虎子，虎子也懵圈。
——昔日的寒家，有了新家的鹿儿姑姑邀请娘家的一大家子来吃饭。
“啊呀！！！！”
吃完饭大家散了，鹿儿姑姑刚带女儿去新房，就被一直躲在门后的小豆吓了一大跳。
鹿儿姑姑拿手电筒对着紧紧贴在门后的小豆晃了晃，被气笑了，“小豆！你干嘛呢？大晚上的，扮鬼吓人啊。”
这孩子，也不知道躲在这待了多久了。
小豆朝她们看了一眼，又回头继续玩手上的糖果纸，一声不吭的。
“哑巴了？”鹿儿姑姑又拿手电筒晃她。
“这是我的房间，不是你们的。”小豆很倔，眼里都冒泪花儿了。
“我花钱买了这里，知道吗？”鹿儿姑姑懒得和她说这么多，“走走走，你现在不住这里了，南边那养鸡场废弃的前院，知道吗？你爸妈今天搬到那里去了。”
小豆转过身面壁，贴着门就是不动。
几秒后，这孩子再也忍不住，委屈得仰头大哭，哭得可怜。
白天去了一趟县城玩就没家了，以后她不去县城了。
透过小小的门缝，鹿儿姑姑叹了口气戳戳她的小脑袋，“小豆，别哭了，那你今天和我女儿睡，明天你再找你妈去。”
“阿姨，我不认识你，不能和你们睡。”小豆哭了又哭，哭完了，自己擦擦眼泪，跑去床下钻进去，拿出来小铲子小扫帚，抱着离开。
“阿姨，你帮我照一下路，我怕。”小豆即将走到院子门口，回头冲鹿儿姑姑说。
天黑了，今晚月亮也没出来，路上看不怎么清。
鹿儿姑姑带着女儿站在马路上打开手电筒，小豆就着手电筒的光往南边的养鸡场走去。
走了没几步，前方不远处又多了一道光，是出来找人的安青儿。
“小豆！”安青儿用手电筒晃了晃。
小豆应了一声，转过身冲鹿儿姑姑喊，“阿姨，我妈妈来接我了。”
鹿儿姑姑收起手电筒回去。
“小豆，赶紧回去吃饭。”安青儿小跑着过来。
“妈妈，我的小火钳你有没有帮我拿走，我刚才忘记拿我的小火钳了。”
“明天再去拿。”安青儿哪记得这些小东西。
小豆抱着小扫帚和小铲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妈妈身后，“妈妈，那我给爷爷留的罐头呢。”
“还真忘了，明天去拿。”
“妈妈，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搬回去啊。”
“……还不知道。”
“妈妈，那我们睡哪里啊。”
“养鸡场，你贺叔叔今天临时找的地方。”
“妈妈，”“妈妈，”
…………
寂静的小路上，路边房屋里快入睡的人们依稀能听到小豆喋喋不休的小奶音和安青儿耐心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