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一个月,叶菘蓝收到了一封请柬,上面写明五月十七那天,那个挨过罚的长公主设宴请客听戏。
寻常的戏文老套又无趣,贵人们早就听腻了,不知从何处兴起一种新的戏,叫什么众口秀,非常受南边那边的官员喜爱。
长公主知道后就着人找来了演的最好的一个戏班子,趁着京都还未兴起,自己过把瘾。
叶菘蓝一听众口秀这三个字,心里就咯噔一声,久久无语。
“脱”字不雅就改成“众”是吧!吴兴宝我知道准是你!
乾州时吴兴宝就想听相声,奈何恒朝根本没有,于是自己给写词找人专门说相声给自己听。
这不没屁搁楞嗓子。
咱也不知道人家是莽夫无所畏惧,还是艺高人胆大,反正吴兴宝的相声团队因为这个一炮而红。
好家伙,如今还开拓业务说起脱口秀了。
他那个团队的管理人叫刘迅,刘迅这几年一直外出巡演,一个团队分身乏术,他还要管开分支的事情,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而刘迅的信紧跟着请柬送到了叶菘蓝手里,叶菘蓝离开乾州的时候吴兴宝只跟手底下的人提过一嘴她要去京都开拓商路的事情,别的没说及,刘迅也就不知道叶菘蓝的身份。
他担心“老乡”不够格参加长公主的宴会,托吴兴宝给她送来了门票…信中还添了一句:永城侯有个女儿跟你一样叫叶菘蓝捏!你说巧不巧!所以写了这封信试一试,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你手上。
刘迅还贴心的写明了“乾州同乡叶菘蓝亲启”,他真的我哭死。
五月十七,天晴,无风。
但是烈日当头。
宴会的地方在半山腰。
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沿路也没有轿子,据说是因为山中有个很灵的佛寺,若是九步一叩三步一拜就能真的保佑人逢凶化吉,所以二人抬的小轿在这里没有市场。
徒步登上几百个台阶,还要叩拜,这样都能活着上去的人,得多硬挺的命啊,有没有可能其实根本不需要找佛祖逢凶化吉…
叶菘蓝在俩丫鬟的搀扶下,抖着腿喘得像个哮喘患者,心里第32次后悔,并且眼前已经开始走马灯了!!!
她还跟系统逼逼赖赖,问商城里面能不能兑换直升机,她多想“突突突突”坐着直升机直达半山腰。
系统卡机了好几秒,憋出一句:【宿主有没有考虑过你不会开直升机这件事?】
叶菘蓝噎了一下,道:“那你们的商城也上架直升机驾驶教材不就好了。”
【呵,你不如把整个系统总部买下来,到时候直接给你开挂弄个大乘期修为,你自己腾云驾雾上去吧!】系统阴阳怪气道。
叶菘蓝惊奇道:“我就说差点什么,修仙这种大热题材怎么能没有呢!哎呀,统子,看来你没少学习新知识嘛!”
系统好一阵无语,自动闭麦不肯再搭理她了。
爬到一半,迎面碰到了陈姝珏。
见陈姝珏亭亭玉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叶菘蓝瞪大了眼睛气得嘴巴直发抖。
陈姝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道:“你是打算去寺里祈愿吗?”
叶菘蓝好半天才喘匀了气:“不啊,我去赴宴。”
陈姝珏又道:“咱就是说,你走的这条路是去寺庙的,崎岖难行考验诚心,山的另一面,有修好的路,可以坐马车上去的。”
叶菘蓝:“…好了打住,再说就不礼貌了。”
等入座时,叶菘蓝已经收拾好自己,没有半分狼狈。
长公主宴请的客人还真不少,一眼望去大半个京都的熟人,像余筱燃、金皖都在,还有几个玩的不错的都一一打了招呼。
另叶菘蓝意想不到的是,叶未央居然也在,而且还和长公主坐的很近,看着还相谈甚欢。
不多时,表演就开始了。
能看出来刘迅这个众口秀,底下应该是安排了三两个托儿伪装成观众,时不时和主持人互动抖笑料。
表演内容既引经据典又夹杂着有趣的大白话,幽默风趣确实新颖,起初这群贵族小姐们还端着架子,后来渐渐也有人搭下茬了。
总之,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表演,许多人看完还意犹未尽。
叶菘蓝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早上吃的那点肉包子全在爬山上消耗掉了!而且表演时间桌上只有一点瓜果点心,还抠抠搜搜不够她塞牙缝的!
好在长公主也安排了席面。
等侍女们忙活了好一会,叶菘蓝一看,菜肴多是素菜凉菜不说,那么大一个圆桌就把菜放中间,那是给谁吃的呀?!
然后侍女还搬上来一个小鼓,摆在了圆桌的一旁。
叶菘蓝的心里,泪,拉了出来。
你妈的,你这是席面吗,你他妈上凉菜,饿了半天了你还想搞击鼓传花,你怎么不去吃???!
叶菘蓝生无可恋的跟着陈姝珏她们就坐,长公主顺手掐下一朵桔梗花,笑道:“咱们来玩击鼓传花,谁拿到花就现场作诗两句,要和花有关,作出诗来则可以吃菜,怎么样?”
众人纷纷应和。
叶菘蓝无意间看见叶未央对着她笑了一下,笑得好恶心,顿时心生警惕。
击鼓传花前几轮还算正常,长公主见时机成熟,这一轮就直接是叶菘蓝拿到花。
陈姝珏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长公主。
一女子道:“早就听闻永城侯爷曾是探花郎,世子爷也是能文能武,想必叶郡主也不遑多让。”
她身边的几个人于是都笑了起来。
叶菘蓝心中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她把花往桌上一放,道:“不好意思,我不会作诗。”
那女子便道:“那便自罚一杯吧。”
“方才未曾听闻不作诗还会有惩罚,倒是作了诗可以用菜肴,那想必我自罚不吃便是了。”
另一个女子道:“这可不行啊叶郡主,在座的都是京中姐妹,自小琴棋书画都略通皮毛,怎的到郡主你这个就例外了?”
叶菘蓝直起身子幽幽看去,暗暗记下都是谁在这个时候长了嘴挤兑她,她穿过来之前可是天蝎座!很记仇的!
陈姝珏也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叶菘蓝的鸿门宴,别的还好说,眼下她若是贸然开口,恐怕坐实了叶菘蓝不学无术的恶名。
女子虽然不至于学富五车去考取功名,但这群富二代官二代都读过几本书,还有大恒律法,有人笔墨卓然有人丹青上乘。
唯有作诗,既要有底蕴又要有感触,还要讲究平仄讲究韵脚,虽然只是一句两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作出来的。
陈姝珏沉了沉脸色,她觉得叶菘蓝通透肆意,言辞之中应是读过书的,但现场作诗有些难为她。
几番思索,时间也只过去了片刻,陈姝珏想先胡闹一番把这件事翻过去再说。
叶菘蓝却道:“行吧,金安公主与我大老远的来,饿了半晌不作诗连口吃的都没有,那我就献丑了。”
话音未落,她点了点厅外的荷花池,“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众人不由得向外看去,池中的粉色荷花欲开未开,正巧有一只蜻蜓飞过去,轻轻点了点水面。
陈姝珏不愧是跟叶菘蓝穿一条裤子的姐妹,当即阴阳怪气道:“本宫赶紧想想如何作出诗来吧,不然也得自罚一杯。”
此话一出,厅中没参与这件事的人顿时有所察觉。
对啊,你们针对人家叶菘蓝私下里自己干就好了,凭什么拉上我们?
这一个永城侯的宝贝疙瘩,一个皇室的掌上明珠,真要是闹起来在场的一个都跑不了。
长公主脸色不太好看,迎着好几道探知的视线咬紧了后槽牙。
后面的情节平平淡淡,敷衍的又传了几轮,叶菘蓝觉得实在没意思,这一屋子牛鬼蛇神的,玩也玩不尽兴。
有这时间还不如跟陈姝珏、余筱燃和金皖她们在屋子里打麻将呢!
上午出了一身汗,衣服贴着身不舒服,叶菘蓝便开口提前离席了。
大部分人巴不得她赶紧走,唯恐惹恼了她与陈姝珏。
就在她站起身准备理一理裙摆的时候,一个侍女端着好满的一碗汤直直撞了上来,顷刻间叶菘蓝身上就挂了一大半。
那侍女慌忙跪地:“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陈姝珏吓了好大一跳,连忙问叶菘蓝:“你烫着没有?快去隔间把沾上的衣物换下来!”
长公主上前道:“都怪我这笨手笨脚的侍女,可伤着了叶郡主?玲芝,快快带着郡主去隔壁更衣。”
她说着,完全没给叶菘蓝拒绝的时间,三两个侍女过来把她架了出去。
长公主回过头又对陈姝珏道:“叶郡主一时半会也回不来,金安坐下等等吧。”
然后又张罗着一厅的客人坐下喝茶。
这边,侍女故意引着叶菘蓝七拐八拐的,却是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叶菘蓝装作疑惑道:“怎的这么远,不是说就在隔壁么?”
侍女干笑:“郡主身份尊贵,隔壁久不打扫落了不少灰尘,奴婢们带您去旁处。”
又走了两步,其中一个侍女对跟在叶菘蓝身边的永乐道:“快到了,你去一趟永城侯府的马车,把你家小姐备用的衣物取来吧。”
永乐虽然贪玩好吃,但是小脑瓜子贼机灵,她直觉不能离开小姐,但是和叶菘蓝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几个侍女脚程加快,带着叶菘蓝来到一个树林中的小房子,推门而入。
“郡主便在此处褪下脏了的衣物吧,我们几个在外守着。”说完也不等叶菘蓝开口,就齐刷刷都出去了。
叶菘蓝:“……”
你们做坏事能不能再明显一点?这目的都昭然若揭了吧???
叶菘蓝并未脱下外衣,那汤是温的,即使黏在身上非常难受也比脱了安全。
她大致打量了一遍屋子内部,简简单单一个更衣间,内屋放置了一张床榻。
叶菘蓝围着床榻转了两圈,没有发现异常。
于是她往窗户过去了,推开窗户,外面是平地,入目还有几棵大树,左右看了看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在她回过身想再看看屋内时,鼻端一阵甜腻的异香,陡然一阵头晕。
叶菘蓝心中一惊,看向床头放置的一个香炉,正在袅袅飘香。
好啊,让我发现了!
正好还站在窗边,叶菘蓝艰难地翻身出去,再抬手掩好窗扇,蹲下身平复呼吸。
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
有人问:“进去了吗?”
侍女答:“回公主,进去了。”
那人便道:“嗯,她那个丫鬟支开了没有?”
侍女答:“已经让她去永城侯府的马车那里取东西了,没有一刻钟回不来的。”
然后声音就停了。
叶菘蓝蹲在墙边强迫自己清醒,这香真是厉害,她只是闻到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开始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就当她准备走远一点的时候,树林那头突然有人说话,“你怎会在此处?”
叶菘蓝下意识紧绷身体,摸向了大腿上绑着的匕首,抬头望去。
影影绰绰中,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隐藏在山体之中,叶菘蓝眯起眼睛再看...
那人又开口了,“齐十一,你去把她接过来。”
树林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借着山体三两下就越了过来,离得近了叶菘蓝才能看清,来的竟然是个身穿亲卫队服制的小姐姐?!
小姐姐英姿飒爽,叶菘蓝的颜狗雷达“哔哔哔——”直响,主动伸手要抱抱。
齐十一:“……”
不是叶菘蓝不想自己走,实在是腿脚没力气。
身长有一米七出头的小姐姐对叶菘蓝一个轻松的公主抱,然后又三两下飞了回去。
过去之后,叶菘蓝才敢确认,方才说话的人真的是陈清焰。
她在那边听着就像。
陈清焰见到她的状态当即皱眉,沉声道:“怎么回事?”
叶菘蓝脑子晕晕乎乎,不答反问:“陛下怎么会在这里呀?”
陈清焰顿了一下,道:“朕来普陀寺上香静心。”
叶菘蓝点点头,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宴会的地方另一边确实是个寺庙来着。
不过,她又想起来自己在几个百阶梯上呼哧带喘的,嘴巴一瘪,好不委屈道:“陛下,那台阶太难走了也,臣女走得都要累死了。”
听到此处,齐十一识趣退下回到隐藏中。
陈清焰无声地笑了一下,“那你怨谁,自己傻非要走难走的路。”
“可是...可是就是难走嘛,那么老长的台阶。”她双臂展开,比划了一个好长的距离,“陛下您是飞上来的吗?”
吴华赶紧低下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嗯,朕展翅一飞,顷刻间就到了。”
“真的?陛下好厉害,还有翅膀呢,那我怎么没有啊?”
“你还小,再等两年兴许就会长出来了。”
“哦哦,那我再等等吧...”
叶菘蓝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渐渐意识模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清焰冷下脸,“吴华,你去查查怎么回事。”
吴华应了一声,运气一跃,也是三两下就消失在树林的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