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祸

    最终,皇帝还是顶不过世家大族联名上书的压力,将王岁贬出京都了。

    已经一个月了,通过官府的治理,大坝已经修了一大半了,流民暴动也少了,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百姓生计、今年税收、汴河治理、官员整治……一个个问题突然间就爆发出来。

    祸不单行,北方的鲜卑族和西部的羯族得到了大殷水灾的消息,竟联合起来大军压境,要求归还十三年前那一战,大殷夺过去的土地。

    以大殷目前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两个部落的围攻,汴河附近百废待兴,这打仗是最费银钱的,整治水患已经极为困难,如何再对抗敌族进攻呢?

    内忧外患,异族宣战后,皇帝立即召集文武大臣商议,有一半大臣主战,认为边关地势险要,那些蛮夷生活在草原和沙漠已久,根本不擅在地势险要的关卡进攻,只要前线守住,持续供应粮草,总能逼他们鸣金收兵。而另一半大臣主降,认为持续供应粮草、兵器,这根本就是一场豪赌,国力空虚,经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争。皇帝紧锁眉头,听大臣们辩论,倒是很少制止他们。

    姜醒也很是焦急,她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公主,幼时,外祖母过世,她曾去梁州住过一段时间,梁州也在此次受灾范围内,那边百姓质朴,民风淳厚,那是很快乐的一段童年时光,很难想象是如何千疮百孔的。

    时间紧迫,最后大臣们讨论出来的方法,竟是以两位公主和亲,全了异族的颜面,再许以白银十万两,丝绸千匹,给了他们好处,以此来平息战事。

    消息传到姜醒的芙蓉宫的时候,她是有些惊诧的。怪不得大皇姐三日前骑马,说是摔断了腿,躺在床上高烧不退,想来他们早就料到如今的局面了。和亲的不是大公主,她如今这副样子,加上惠贵妃娘家得力,自然轮不到她。姜醒不禁冷笑,认真想了想,派侍女秋叶出宫一趟。

    娴妃和安嫔跪在龙泉宫外一日,到了傍晚,终于见到了皇上。

    “陛下,两位公主娇生惯养,如何去吃那样的苦,求您放过她们吧!”两位妃嫔一味地磕头,皇帝开始还有些愧疚,听她们说完话,劝道:“她们是公主,有自己的责任,朕如何不想他们养在膝下,享天伦之乐……”

    只是两位妃嫔又哭又闹,皇帝实在是不耐烦了,说道:“娴妃,安嫔,你们可不只有一个女儿,还有皇子等你们照料,你们若是这般行为举止,恐怕会教坏了皇子,朕可以找人替你们养!”

    安嫔恍若未闻,仍旧哭哭啼啼,可娴妃顿时哑口无言,又象征性地求了几句,便回宫了。

    这事传到姜醒宫中,她还是有些难过,她其实一直知道母妃好像更爱弟弟,可这件事不是小事,如此鲜明的态度差异,着实是叫人心寒。姜醒想要对百姓作出贡献,可绝不是以和亲的方式。

    傍晚,姜醒求见惠贵妃,说是居于慈恩寺的长宁长公主病了,长公主待她亲厚,是该探望,请求出宫半日。

    这理由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惠贵妃想着这三公主马上就是要永别京都的人了,不值得她计较,便同意了。

    等秋叶回宫,姜醒便起驾慈恩寺了。

    姜醒探望完长公主,便绕道后院一处僻静禅房。看起来,晏泽已等候多时。

    一场交易,总会有牺牲。

    双方见礼后,晏泽单刀直入:“不知公主所言,出让汴河流域土地供吏部开凿运河,是真是假?”显然,他不认为一个公主有如此能力。

    今日,三公主似乎少了往日举手投足间的随心所欲,“本宫母妃家族本起源于汴河下游,只是入京多年,不少人忘记了而已。外祖母过世前,担忧母妃偏心三皇弟,为本宫留了一些土地田产等私财。另外,黄河流域附近世家大族不愿应征上交土地,也有皇家征地价格极低的缘故,那一带多田产,但连遭水灾,价格本就呈下降趋势,加上本宫前些日子派人散布过那一地带不祥瑞,遭上天厌弃,故而遭遇水灾的谣言,这田产的价格就下来了,本宫再以平价收入,自然有人愿卖,这地产多达百亩,足够开凿运河。”

    “殿下怎知,臣支持开凿运河?”

    “吏部尚书王岁进言开凿运河,饱受世家大族排挤,陛下为平息士族怒火,贬黜王岁,发配出京,做地方小吏,不少官员覷着士族脸色,捧高踩低,想要将他发配到西境,你父亲平素与王岁无甚来往,但本宫听说,镇国公与陛下密谈后,便定下王岁贬往齐鲁一带,齐鲁,那可是富庶之地啊。”

    “后来,本宫还听说你们晏家送他出京,赠予银票,晏公子莫不是忘了?”既无私交,想必是政见相合。

    “殿下久居深宫,竟耳聪目明,真是令人敬佩。只是,即便价格降低,涉及地界也甚广,殿下购置田产耗费巨大,臣又有什么可以交换呢?”

    姜醒嫣然一笑:“你自然没有,但是,听闻你祖父曾在外游历十年,擅医术,阴差阳错救了当时江湖第一大帮派青月帮首领,那首领答应,若日后你祖父后代有难,青月帮亦可相助。虽然二十年过去,青月帮不再是第一大帮,但是这诺言应该还是认的。”

    “殿下怎知,臣愿为朝堂之事,舍弃青月帮相助机会?”晏泽有些惊讶,这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虽无刻意隐瞒,但自从进京之后便很少有人再提,显然这位公主殿下很了解这些旧事。

    “二十年前,晏氏一族尚未进京,乃南方大族,虽是百年世家,但官不显赫,自从你父亲进士及第,举家搬迁进京,官至三品,姑母又嫁于天子,晏氏一族家族声望便起来了,这样显赫的一个家族,举家皆是文官,想是不欲谋逆,这青月帮的恩情,就微不足道了。这恩情于你家无用,却可换来国力昌盛,换得无数黎民百姓的生机,晏公子心怀天下,自然应允本宫所求。”

    晏泽思忖着这位公主所求无非是助她逃脱联姻的命运,他本不支持以女子换太平,这本就是无稽之谈,战场上打不下的,一位公主也换不来。

    “殿下为何寻到臣,而不是臣的父亲?殿下怎知,臣能做主呢?”

    “晏大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不说本宫寻上你父亲会不会惹人注目,单就说你是家中独子,二十二岁进士及第,深得镇国公信任,这次又送嫁,本就是局中人。再来,你我自幼相熟,交情匪浅,本宫找你,不是正对吗?”姜醒有意捧着晏泽,毕竟求人办事,多说好听话。

    “好。公主应是有了计划吧,晏某愿闻其详。”晏泽习惯性地自动忽略姜醒话中不能听的部分。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姜醒先行离开禅院,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宫。

    到黄昏时分,永宁公主未施粉黛,披头散发奔向皇帝所居龙泉宫,众宫人哪见过这架势,纷纷低头回避。

    姜醒没有像皇姐那样“请父皇收回成命”,而是极力描述边疆苦寒难耐,自身无依无靠,求父皇赐予兵甲卫士,护自身周全。

    皇帝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一时愧疚,便同意下拨五百精锐,护公主周全。

    姜醒破涕为笑,一时之间,父慈女孝,她想,这手段或许稚嫩,可自己真的别无选择了。

    不久便颁发圣职,姜醒封安乐公主,姜莲封永宁公主,安乐公主五日后出嫁羯族,永宁公主十日后和亲鲜卑。遣晏泽代为送嫁。

    本应皇子送嫁,只是皇帝毕竟担忧皇子安危,晏泽是皇后侄儿,倒也是合适。本来晏泽便要求这一职,如此倒省不少力,另一位送嫁的是皇上亲弟——恭亲王。

    待到安乐公主出嫁的那日,仪仗队行至京城外三百米的小树林,遇袭,五百精锐竭力护公主周全,黑衣蒙面人虽只有两百左右,然而武艺高强,公主右腿中箭,失血昏迷,仪仗队返还回京。天子震怒,要求彻查,但派出的苍鹰卫赶到现场时,已事发一个时辰,现场像是被清理过,毫无痕迹。

    太医院全力救治,公主腿部中箭位置仍愈合缓慢,人也昏昏沉沉,高烧不退。不少王公贵族都拆人送来礼物,以示关心之情。

    娴妃这次总算没有辜负母女之情,带三皇子跪立于龙泉宫一整日,还有皇长兄,也恳请陛下三思。

    找不到凶手,不少大臣怀疑,是蛮族暗中劫杀,好让大殷失信,以此为借口发兵。皇帝命大理寺速速结案,这姜醒本就是活泼可爱,是皇帝女儿中最喜欢的一个,如今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皇帝看到了她手旁的九连环,这是她五岁时,皇帝送她的,这唤起了皇帝的难过和愧疚,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女儿。

    最终,皇帝派人与羯族使者谈判,再添十万两白银,三千丝绸,抵安乐公主和亲。安嫔和永宁公主跪求多日,终于在临行前一日见到了皇帝。

    “莲儿,你不要怪父皇,如今国力亏空,实在是拿不出下一个十万白银了,父皇另赐你五百骑兵,做你亲信,你看可好?”

    姜莲已经明白此事无力回天了,组织了还要继续哭闹的安嫔,跪谢皇恩。

    恭亲王本就是皇帝最小的弟弟,整日里招猫逗狗,听说安乐公主不必和亲了,便请皇兄让晏泽送嫁永宁公主,说是自己不堪大任,斗鸡在行,这送嫁根本不会,他这般耍无赖,皇帝正心烦,便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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