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东方兄。”
子兰撑着一条小破船,从旁边的芦苇丛中划过来,正挥着手朝杏杏示意。
杏杏大喜,子兰来的真是时候。
“子兰,你肚子好了?”杏杏忍不住问道。她出门前子兰还半死不活地哀嚎着,这会看上去倒还精神了。
子兰强挤出一丝笑,“我总不能坐着等死吧。等找到那下毒之人,我定要将他头发都剃光,解我心中之恨。”
杏杏:没看出来,子兰这花花公子真遇到事了,还真敢往前冲。
“公主,东方兄,你们坐好啦,我来划船,我划船可快了。”
船离开岸边,行了一段距离,子兰摇杆摇得卖力。
东方既明半截身子泡在湖水里,冷飕飕道:“是挺快的,沉得挺快的!”
三人趴在破船上,一脸狼狈。
子兰尴尬道:“咳咳~~”
船沉了,三人只好趴在浮板上,手动划船。
划水至湖心,与岸边的明媚春光不同,湖心渐渐起了雾,景色也变得越来越迷蒙。明湖之上大大小小有百十来个岛,湖面上雾霭沉沉,有些小岛常年隐藏在浓雾中,压根就发现不了它。
赛扁鹊和小玉若要藏身其中,定然很难寻找。
破船实在支撑不了了,三个人只好弃船登岸。这是一处浓雾笼罩的水边,迷蒙的雾气中,依稀可见一些浓密的草木。杏杏和子兰东方既明走在迷雾中,杏杏本能的感觉这个地方有一股浓郁的死气。
杏杏皱皱眉,“这地方有人住吗?”
子兰道:“有,死人。”
杏杏好心道:“子兰,你抓紧我,别走丢了。”
“子兰,你手怎么凉?”
一向叽叽喳喳的子兰居然没回话,杏杏转过身一看,自己拉着的人是东方既明。
“子兰呢?”
“走丢了。”
“子兰,子兰~~”
“不用喊,丢了就丢了,省得麻烦。”东方既明不耐烦道。
“可是,这地方古怪的很,他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东方既明冷冷道,一副完全不关心子兰死活的态度。这人真是冷血无情。
杏杏一看自己拉着东方既明的手,气恼甩开。
东方既明又抓住她,冷飕飕道:“不想走丢,就抓紧点。”
***
杏杏和东方既明在迷雾中走了半刻,就看山脚下一座小茅草屋。隐藏在雾气中,若不走近,还真看不见。
这诡异的小屋突兀的出现在迷雾中,当真是诡异至极。弧月也发出一阵龙吟,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出鞘了。
“有邪灵。”
两人悄悄凑近,只听得屋内传出一妇人温和轻柔的童谣声。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
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
妇人轻轻柔柔地唱着,似乎在哄睡。
“阿嬷,我要阿娘,我要阿娘。。。。。”一个小孩哭起来。
“乖阿宝,娘亲很快就回来了,还给你带糖果吃呢。”妇人柔声哄哭闹的小孩。
“真的吗?”小孩子破涕为笑,“阿宝要吃糖。”
杏杏和东方既明对视一眼,他们没料想到这件诡异的小屋子,居然是一对妇孺。
屋子里一阵窸窣之声,似乎有人走了出来。杏杏和东方既明赶紧躲到屋后,透过迷蒙的雾气,隐约可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站在门边,停顿了片刻,四下张望了一番,似乎有所警觉,拐了个弯竟然朝着东方既明杏杏藏身的草垛而来。
东方既明和杏杏大气都不敢出,幸好,那妇人只是在草垛下抱了一抱草药,转身又走进了屋里。
“呼~~好险~”杏杏拍拍胸脯,差点就被发现了。“你挨我那么近干嘛!”杏杏这才发现,自己头顶就是东方既明的下巴,她一转头,差点碰上。
东方既明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草垛就这么点高,要不然,我把脑袋露出来,告诉别人,我在这呢。”他说着说着,突然就顿住了,表情僵住了。
“怎么了?”杏杏探出头来,这一看,她也傻眼了。
草垛边,站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唇红齿白,长得跟年画娃娃一样俊俏可爱,此刻,正扑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三分胆怯,七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两人看着这无声无息出现在眼前的小男孩,均是吃了一惊。
小男孩掉头想要跑,东方既明赶紧上前伸手就要去抓,杏杏见状,赶紧打开东方既明的手,“你别吓到他。”说着,又蹲到小男孩身边,拿出怀里的蜜饯,“来,小家伙,给你吃蜜饯,可甜了。”
小男孩咕噜吞着口水,有些害怕生人,想要吃却又不敢去接。
杏杏自己丢了一粒果脯,砸吧着嘴巴“可好吃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抵挡不住蜜饯散发出的诱人香甜,小心翼翼拿了一颗放到嘴里,脸上立马展开了笑容,连带着对杏杏也亲切了起来。
“阿宝,阿宝,屋外风大,快进来。”
妇人一边喊着小男孩,一边走出屋来。老妇人满头银丝,面相和蔼,眼角却满是风霜之色。猛然见到阿宝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起,顿时愣住,一时忘了该如何是好。
“阿嫲。”阿宝亲热地呼喊着,扑到老妇人怀中,“姐姐给的糖,真好吃。”
老妇人看着东方既明和杏杏,难掩惊慌之色。
杏杏一看自己和东方既明这狼狈模样,确实可疑,于是编了个谎话安慰老妇人。
“老人家,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逃婚的。”杏杏面不改色,大倒苦水,“我原本是城中的富家小姐,家里指腹为婚让我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少爷。奈何那家少爷太丑了,我只喜欢家中的侍卫小明。可是家里人不同意,我二人这才决定私奔。谁知道逃到半路船沉了,慌不择路爬上岸,就糊里糊涂摸索到了这里。老人家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烤个火,把衣服烘干。”
东方既明听着杏杏胡说八道,甚至感觉到一丝丝尴尬。
老太太看上去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一听这小两口的遭遇,又见二人浑身湿漉漉的,大概是相信了杏杏的鬼话,很是同情,道:“家中简陋,两位要是不嫌弃,就进来烤烤火吧。”
***
小屋内一贫如洗,但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来,这家人生活很是拮据。
屋子里,小男孩阿宝呆在杏杏身边,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不时拿眼睛偷觑杏杏的荷包。
杏杏见他可爱,逗他,“小家伙,你是叫阿宝吗?”
阿宝羞怯地点点头。
老妇人笑笑,道:“这村子里平日里没有外人来,孩子胆小,怕生。”
到底是小孩子,又有蜜饯拉近关系,阿宝很快就和杏杏熟悉了,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老妇人出门搬柴火的时候,东方既明一把拉过杏杏,低声道:“这地方不对劲,那小孩子也不对劲。你小心点,别和他靠太近。”
杏杏小声道:“阿宝身上活气微弱,几不可查,可是那老太太却很正常。”能够无声无息地出现,不是东方既明和杏杏没有察觉,而是这个孩子,身上毫无生气。
阿宝很喜欢杏杏,拿出一个小陶罐,从里面拿出一颗小糖丸,“姐姐,给你吃。”小孩子总是这样单纯可爱,他喜欢你就会把好玩的好吃的分享给你。东方既明显然没有这待遇。
杏杏拿起糖丸,东方既明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副你这个白痴的表情。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东方既明瞪她一眼,“坏人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吗?我看你还不像坏人呢,你说说,你是好人吗?”
我真的是好人啊。杏杏内心呐喊。
“姐姐,姐姐。”阿宝开心地叫着,又拿来几个小木人,要和杏杏玩过家家游戏。
“好呀,我最喜欢玩过家家了。我来当公主,你来当大侠好不好?”
“好呀好呀。”阿宝开心极了。他虽然开心地笑着,但他惨白的小脸,细看之下,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有几分渗人之意。
老妇人进来添柴,火堆烧的暖暖的。老妇人看着杏杏和阿宝玩得开心,眼眸里露出柔和慈祥的笑意。
“要是我们阿宝,能一直这样开心就好了。”
东方既明看着炉火边的杏杏,火光照耀下,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熠熠生辉,她的笑容天真单纯,仿佛每一根睫毛都在欢快地笑。他突然想起,年幼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有个小姑娘和他的父王来看他,给自己带了小木人,那个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玩耍。虽然,那个小女孩娇蛮任性,总是耍赖,把他气得不轻。但是后来回想起来,那段时光中唯一鲜活明亮的色彩就是她。只是后来,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后来,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恶毒的人。
东方既明想不明白,他的人生就好像一团迷雾,他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老妇人,他不明白,为什么多年以后,会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再次见到沧桑落魄的她。
火堆烧得旺盛,身上的衣服很快烤干。杏杏站起来,道:“老夫人,多谢了,我们也该走了。”
然而,她话刚说完,忽然感觉一阵头昏眼花,眼前一黑,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