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

    临近黄昏时分,黑压压的云团笼罩低空,阴暗蔓延全城。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云层,慢慢收紧骨节,带着愤怒不甘想要一把将这黑暗拉下揉团全都撕碎,让这风也透不过气的方寸之地,感受久违的阳光。

    也期冀这阴霾如巨石般压碎这云都城的一切。

    风扬尘沙,她看着蒿子草上的小青虫,暴雨来临时要在那片叶子上安家。

    两个收衣服的妇人,余光瞟见蹲在地上的她,背耳窸窸窣窣的小声道:“听说了吗?南大夫诊死了病人,看看他们家那个荒凉劲,好久没有病人上门了。

    藏在两人中间的手指,似指又不敢指的指向了她和她的家,在一起又嘀嘀咕咕了许久。

    黑云越压越低,阴冷蔓延至她的心头,虫子的身影在她眼眸逐渐模糊,她倔强的任由眼泪落下。

    前方的家在暴雨中逐渐模糊,眼前的青蒿一片片叶子顺势着风雨也被打的零落不堪。

    虫子被滴下雨滴砸落,妇人并没有离开,正聊至兴头,撑开了雨伞喋喋不休,声调也越来越大。

    “听说了吗?木家,前城主木家,要关闭药草园,我们男人,天天去做工,好歹有个活计,这下又要喝西北风了。”

    “木家的那个病秧子少主,听闻更严重了,那么好的家世,偏偏生个病秧子。”

    妇人背手戳了戳南星道:“南家,南家颇受木家器重,看这次并未替南家说话,你想想是不是那么回事。”

    女童瞥眼看着两人窃窃私语,不断点指她的手指。

    一股气体在她的胸腔来回翻腾,终于忍不住冲到她们面前厉声大吼道:“你们说的不对,你们看见了,还是病人告诉你们了,没有证据就传谣言,小心我去府衙告你们。”

    俩妇人吃惊的看着头发湿黏,贴在面颊两侧,满脸愤恨,似奶虎的小女孩,两人尴尬慌张的匆匆离场,一个妇人走了几步后,转身将她的伞塞进女孩手里。

    一切物体在暴雨中失去了轮廓,撑伞的女孩看着坐在大堂的父亲如同一棵雄壮高耸的大树凋零了落叶,枯黄萎靡,越飘越远。

    十年后

    临窗而立,落霞卷薄暮,远空的雁儿排成排的从南归来,她的心中有一丝丝的羡慕。

    婢女兰草推门进来行礼道:“小姐,”欲言又止。

    她迟疑了一会,南星示意她接着说。

    “已经打听完了,风柏涛,在城中是有名的仁德善人。

    实在是找不到短处,还和城中有名的善堂,开办义学堂,收留无父无母的贫困孤儿。”

    她似乎猜到了一点,并无太大的意外,

    她的风伯父,她心中的伪善小人,和外人眼中的仁德善人。

    这种极致的两极反差她早就在退婚那日领教过了。

    “那样的人能好心办义学堂吗?”兰草抱怨着对风家的不满。

    “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那风公子和吴珍儿在义学堂门前不清不楚。”兰草一股脑的吐完这句话,后面似猛虎追她一般,迫不及待的似早就忍不住了。

    梨涡压住轻笑的嘴角,眉目婉转,明艳中带着俏皮,温良婉约,

    看呆了小婢女的同时道:“真是在义学堂门口吗?”

    “小姐,风防是你的未婚夫,那日你就该退婚的,那个吴珍儿还要不要礼义廉耻了,小姐我们少主那么好,你..”

    南星伸手制止她的话头,又重复一遍:“吴珍儿跟着风防进的义学堂吗?”

    小婢女睁着无辜的眼睛,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那个看呆兰草的笑容又浮现在了她主子的脸上,她不禁为自己少主可惜,为什么少主不是小姐的未婚夫,想想都生气。

    看着嘟嘴的婢女,“春日气候干燥,宜饮竹叶茶,”推走兰草,嘱咐她:“义学堂或许就是扳倒风家入口,盯紧点。”

    兰草走后,她伏案沉思。

    “风防,”她的未婚夫婿,也是自己父亲的徒弟。

    那场谣言过后,南家医馆败落,风家医馆崛起,陆伯父当年在那场风波里斡旋转圜,也终于得知是风家从中做梗。

    可风家一没有用刀杀人,二没有做任何有罪之事。

    医署院只是让名极一时的南明石,送一下他的一位病人,久治不愈身死所用的药方,本该半天就结束的事情,风柏涛让她的父亲在医署院里待了三天。

    之后南家治死病人的谣言四起,风家得利。

    而那个医署院,先是扣押,后是帮忙澄清,可谓是将两面三刀诠释的淋漓尽致。

    而她从小不论严寒酷暑,都苦练医术和毒术,为的就是成为超越医署院院长的人。

    想到风家,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凌迟这样的刑罚。

    她也想让风家感受下谣言如凌迟的刀一般,无血无痕,却也可以剐的人疼痛耐忍。

    而长大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轻抬眼眸看了几眼窗外的好春光,春风和煦万物生长,是出游的好时机。

    兰草给她消息时已晚,带着卿卿紧赶慢赶的,就为了找那个可以接近义善堂的女子。

    出了城门外几里地外,一行车队拉着满满的货物,从她们面前经过,南星在马车里嗅到浓烈的药材香味浸入鼻息问道:“陆家的商队吗?”

    卿卿看了一眼队伍回她:“你别看他们,快闭眼。”说完就捂着南星的眼睛,自己也闭上了眼。

    她在她耳边小声道:“是木家的商队,从药材园里出来的,听闻那个药材园很是邪乎,木家的少主病重,传闻他们药材园的人寿命皆短,说是少主吸取了他们寿命。”

    南星听完扒开她那个没有捂严实的手。

    指着商队,整理了一下衣裳气定神闲道:“你看那些人,五大三粗的,在看赶车的胡子都白了,在看看他们拉的药材那么多,如果真如你所说,寿命都没了,那还有人敢去那种药草。

    “以后说话过过脑子。”

    说完握拳轻轻的敲了一下卿卿的头。

    卿卿“哦,”的一声,小声嘟囔:“城中谣传的,不是我说的。”

    “南星,城中传言木家想成为下一个修仙人,你说真的有长生不死吗?”传言他们家少主是个昏迷的人,也有人说他们少主还经常出现在云都城中。

    听到这里南星压制不住的笑意里带着宠溺的目光注视着她的闺中密友加姐妹。

    “长生不死吗?谁能有你们陆家有资格。”南星揶揄道

    卿卿掐她的手背一下道:“把这话拿到我爹面前说,看他揍你不揍。”南星连连摆手,她可不敢,虽陆伯父宠她,可长生不死在陆家是忌言。

    传闻陆家先祖有成仙得道之人,但传言就是传言,所以成仙就是陆家的禁忌。

    谈笑嬉闹间,她不经意的目光瞟及那最后一辆马车,一个连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念头,猛的撞进她的脑海。

    当年谣言事件后,只有木家还让她的父亲连连去看诊,每去一次,回来他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郁郁寡欢,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吸食寿命,这无意间的串联。

    究竟是什么事可以让一个人,迅速的衰老,似风中之烛,草上之露。

    回想起那日回城时城门外的一则招募书上,过一段木家药草园,要招募园丁,除了身体力强,最吸引她的就是,不要云都城人。

    她有些好奇,如果去了一个云都城人会怎么样,会被打出来吗?

    思绪非非,越是心里不安宁,卿卿的一声轻唤,将她拉下马车。

    这里是一处私家园林,如烟垂柳,水绕楼台,在往里面走有一波湖水,湖面波光粼粼,近处迎春花稀疏繁密亭亭玉立,倩影婆娑。

    优美的景色让人心宁她道:“这样的日子,为什么不见陆冕,他不是最喜欢这样无趣的地方吗?”

    卿卿听到她说陆冕,附在她耳边揶揄道:“我们说不定快有嫂嫂了。”

    诧异间感叹,“那家小姐能看上这个呆子。”

    正走着迎面走来一男子和女子,男子在前,女子后,看着是想隔开一些距离。

    女子却眼巴巴的追着他,来的人正是风防和吴珍儿。

    果然不出她所料,吴珍儿见面第一句就是:“南星,那日打我的一巴掌,承诺我的如果做不到,我可是还要打回去的。”

    南星猜中了她,不禁为自己得意,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在她耳边轻轻道:“急什么,我还没做那,你怎么就断言了哪。”

    吴珍儿本想在说什么,但她看着周围有意无意瞟过的眼睛,也没了声音。

    他们几个只是在湖边驻足说了这么两句话。

    最近她和风防吴珍儿是全城谣言风暴中心人物,难免就很吸引眼球。

    只是这场谣言风暴中,她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风防还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沉稳从容,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他身着墨色的长袍,今日的场合去掉了佩剑。

    卿卿在她耳边道:“我真是佩服这个吴小姐,风防都是订婚的人了,她还敢和他一起走,真是.......”

    卿卿没有了形容她的词了,最后道了一句,“真是勇敢,佩服。”

    一股寒意袭来,他带着凌厉的气息缓缓而至,南星能感觉到他的脸比刚才更冷了。

    今日这个除了冷,外加了一份隐忍,和一份爆发不出的怒气。

    她能感知到,应该是因为她不退婚也不和媒人商量大婚流程的事。

    那日她不肯退婚,还将风家的底细揭开,让风柏涛颜面全失。

    风防倒是全程一言未发,最后对着全城的人道:“他会尽快让媒人来下聘,昨日媒人上门要和仲夏真人商议聘礼事宜。

    被南星着她的婢女兰草,拦着媒人喝了一天的茶水,愣是没有见到南星和仲夏真人。

    南星扬起的嘴角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喊道:“风防,那媒人不明白事理,连个话也说不清楚,你得在换个人来啊。”

    园中的男男女女本就关注着他们,听到南星这么惊人的言论,瞬间又被点燃了。

    而他靠近她时扑通扑通的心跳由快转慢。

    他曾有,一闪而过的一丝期盼和冀望,希望她可以嫁给他。

    稳健的步伐没有停止,他终究还是忍了过去,正当南星心中有一朵花盛开时,那个冰冷孤傲的身影,迅雷不及掩耳的回转拉着她的手,十指交叉紧握,举在胸前给众人看。

    那种自信,宣告主权的眼神,惊的南星连连的退了两步。

    本来条理整齐的思路,一下被打断。

    看着风防眼底挑衅嘲笑的目光,他要将她一军,愤怒挣扎甩开他的手。

    怒气和挑衅的交锋中,他用着平静且深情默默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眼神一眼万年,好像看到了遥远的雾暮高山,溪流,他们的童年,老年,一生的羁绊。

    时空倒流,无数次看着齐云山的流雾升腾,她都想问问风防,师父,父亲,你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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