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离开文身店已是凌晨两点钟,那些平时在等候区扎根的人不知何时无影无踪,今夜无人关心。

    从空调屋出来,一下走入到热风中,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文此乐开始有点后悔来找他。

    大晚上的……好好在家睡觉多舒服。真的是……喝酒误事。

    可双臂仍残留着刚才的温度,环住他腰时,还摸到了他挺括的背部肌肉。

    这个中滋味好像也……还行,很不赖。

    于是她脚下的步伐变得轻快,快步追上走下台阶的谢京衔。

    文身店出来是一条步行街,步行五十米就是大马路。

    街上仍有行人三三两两,大多是情侣压马路。

    谢京衔拄着手杖出现,走路慢,轻易就能引人注目,而他原本就优秀的外形条件能让这些人的视线至少为他停留数秒。

    他身边还围绕着一只轻盈的黑蝴蝶。

    文此乐走在他前头面对着他,两手背负倒退着步伐。她今天穿了一条长及脚面的黑裙子,走起来像步步生莲,不过是黑莲。

    然而大晚上看下来更加惹眼的,还是她胸前起伏的弧度,明晃晃的,昏黄的路光打下来时,分明无风无浪,却泛起了波澜。

    “看路。”谢京衔看向地上的影子。

    “好哦。”文此乐随口回答着,却依旧我行我素。

    谢京衔也没再说什么。走出步行街,他刚要掏出手机约车,想跟她分道扬镳。

    一辆车停在他和文此乐面前,文此乐打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他顿了顿,沉默把手机揣回兜里,依然没说什么,干脆上了车。

    司机问大小姐要去哪里,文此乐边系安全带边看他。

    他报了宜群社区的地址。

    像往常一样进入胡同,逼仄到月光都照不进来,两边的餐馆早已关门进入休眠。

    谢京衔走在前方,他知道刚才下车时说的话,又被这女人当作耳边风。

    文此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对夜晚的无人冷巷感到新鲜。

    原来通往第三单元楼的路,不止大斜坡一条,走出七绕八拐的胡同时,文此乐看到对面熟悉的大斜坡如是想,惊讶,又觉得合理。

    条条大道通罗马,条条小道通向谢京衔的家。

    左手边是市场,仍有粥粉店在营业,里头还不少顾客,很是热闹。

    “小谢,这么晚才回来啊?”有人跟走在前面的男生打招呼。

    “哎,早,六叔。”他胡乱捋了一把额前碎发,一片薄汗,太热了,真希望冬天快点儿来。

    “凌晨三点,不早不晚。来条鱼么?刚送来,正生猛。”

    “睡醒了来。走了六叔。”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但上楼没有第二条捷径,该是怎么从上面下来,就只能怎么从下面上去。

    逼仄静谧的楼道,纷杂交错的脚步声。

    楼道里的感应灯似乎不太敏感,这时谢京衔的手杖就能派上特大用场。

    每当楼道陷入黑暗,这根手杖如同仙女棒,往铁栏杆上一敲,发出巨大声响,楼道就会被赐予光。

    慢吞吞上到五楼,谢京衔从吊在门边的大红福包里摸出钥匙开门。

    就这么放在外面……

    文此乐:“不怕遭贼?”

    钥匙穿进孔里。

    他说:“你以为这是你家啊?”

    文此乐觉得他在揶揄自己,“总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吧。”

    门开了。他说:“没。”

    怎么可能,你就很值钱啊。文此乐心念,没说出口,好像有点诋毁人了。

    感应灯灭掉,楼道再次黑魆魆,背后一片漆黑。

    谢京衔把门边的拖鞋踢给她,自己光着脚,路过客厅桌子开了电视和空调。

    文此乐盯着地面,看不出来,问:“这地拖过了吗?”

    “昨天。”

    他从阳台收了两件衣服进来,经过客卧时敲了敲门板,“参观完了就走,不想走就睡这里,新的牙刷抽屉里找找就有。”他拿着衣服往主卧浴室走,“不过其实床单什么的很久没换了。”

    “之前有人睡过吗?”

    “床单换过后没有,有灰尘。”

    “有灰尘睡过?”

    不是没听出他话里驱赶的意思,文此乐装作听不懂,开着小玩笑。谢京衔自是不会搭理她。

    老实讲,这破屋,文此乐还是有点嫌弃的。

    前两次来都没有认真看,这次其实也懒得参观,象征性地在客卧门口转了转。

    难怪他们敢把钥匙放在门口如此猖狂。确实,这窝,如果她是贼,真不一定会光顾。

    谢京衔洗完澡出来,客厅电视空调仍开着,他进去前什么样,出来就什么样。

    客卧门也开着,他以为文此乐走了,转过弯儿来,人蜷缩着躺在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文此乐没想睡的,只是躺下来就犯迷糊,之前的酒劲再次返上来,稀里糊涂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屋里昏黑,电视机已经关掉,阳台白色窗帘合二为一,晚风拂过微微曳动,月光透过中间的刺绣斜照进来,窗帘后有个淡薄的影子,有人在阳台。

    文此乐还以为自己只眯了几分钟,瞄一眼手机凌晨四点多,她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小幅度拉开窗帘,隔着玻璃窗,谢京衔坐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看书,旁边打一盏落地灯照明,他穿着无袖和运动裤,嘴里咬着一支烟,火星点子随着他一呼一吸而一明一灭,书本打开到三分之二的位置摊在他裤.裆前,他正看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蹲下来。

    文此乐眯着眼看书里的内容,不是熟悉的中文字或英文字,字里行间也不像是俄文,定睛一看,像是日语?很快她注意到旁边有一本摊开的日语词典,解了她的困惑。

    不困么?文此乐心想。白天工作一整天,大半夜还在这里看书。

    窗帘都拉上了,阳台窗是半开的,他既能享受到屋里的空调,还不用忍受空调房的干燥。

    又翻两页书后,谢京衔顿觉有些渴,思绪从书里的世界抽离出来,他叼着烟,撑着旁边的架子站起来,起身到一半,冷不丁看到有个人蹲在窗玻璃后。

    他定定心神。

    “不睡了?”他将窗门彻底打开,绕过她进屋里。

    “睡不着了。”

    他从身边经过,文此乐低垂着眼睑,他裤管被拉上去露出的脚踝和跟腱,赤脚踩在地板上,莫名的性感。

    谢京衔捻了烟,在厨房找了两分钟,没找到矿泉水。过滤器半月前坏了,林子显忙着没修,他也弯不下腰去,便一直拖着没处理。

    这阵子一桶一桶两升水买回来,谢京衔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喝完的。

    打开冰箱只有一打果啤,谢京衔不假思索拿出一罐,拉开拉环,慢吞吞往回走,冰凉的液体灌喉,暂时解掉燃眉之急。

    文此乐仍蹲在原地,抱着膝头看他刚看的小说。

    她头发很长,低着头时发尾竟能不时拂过地面,就像春风对烟柳做的事情。

    “你会日语?”他重新在懒人沙发坐下,啤酒罐放地上。

    “不会。”她抬起头,长发有夹子巧思固定,不用她手拨便能在抬头的瞬间,露出完整的一张小脸来。

    那就好。谢京衔把书合上。

    “讲的什么?”文此乐刚才看到封面,这应该是一本关于悬疑推理的小说,书名很长一串,有些字是汉字,有些字像符号,凑在一起让人云里雾里。

    “看不懂。”他说。

    不是没听出他的敷衍和掩饰,文此乐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而且他怎么可能看不懂?说出来谁信?刚才隔着窗玻璃,她看到男生慢慢变红的耳廓。书籍合上放到一旁,没了遮挡的东西压下去,运动裤的布料柔软,帐篷搭起轻轻松松,宛若平底起高楼。站起身时没注意到她之前,还暗暗扯了下裤子,调整弹道运动轨迹。从厨房出来时,月光片照进屋内,轻易就把衣摆下方遮掩不到的轮廓勾勒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她飞快下结论,这绝对不是一本正经书,她只当谢京衔是难以启齿。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楼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阳台来说悄悄话的人怎么这么多?文此乐正纳闷,又过两秒,不对,男的声音喘得如同河马一般,混着女人娇娇的喘气,但凡是个成年人都能听得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还时不时亲个嘴,两唇分开时的水声在黑夜中倒是格外响亮。

    “健哥,健哥,你太坏了,又来阳台,不行!”

    ……啊。文此乐登时尴尬挂脸,居然还不是刚开始,是正在进行时,大约在屋里不过瘾,跑到阳台来。她大受震撼,虚心往旁边瞟一眼,旁边这人倒是没什么表情,黑发压着白皮肤,低头玩手机。

    楼下女人叫的实在太奇怪了,渐渐地,文此乐的脸颊开始发烫。“不进去吗?”她纤细的手指扶着窗玻璃,附在他耳边小声道。

    呼吸热热的,吹到他耳畔。

    谢京衔下意识躲了一下。

    过一会儿才说。

    “两分钟。”

    “什么两分钟?”文此乐没听懂。

    “两分钟就结束了。”

    俩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乎都是气声,攀上文此乐的耳朵,酥麻一片。她默默退后一点,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说:“你怎么知道是两分钟?楼下经常这样?”

    他“嗯”了声。

    但楼下的男人今天似乎有些持久。

    两分钟到了。

    “吃吗?”他佯装无事发生,拿来一包薯片,没开的。

    “两分钟到了。”文此乐提醒他。

    “可能这段时间阈值有所提高吧,让他练出来了。”

    你还挺坐得住。

    文此乐腹诽。

    他是一个病人,起身走动于他而言太麻烦,反正不是在他眼前输出,就当幻听了。倘若不是文此乐在这儿,他耳机一戴,在哪里不是坐?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听‘现场’了,就算楼下男人阈值没所提高,他的接受能力也早已不是几个月前的自己。

    肖恩·阿尔夫有这么一句话——Don't have sex with the windows open. Love may be blind but nieghbors aren't.(不要开着窗户做那种事,爱情可能是盲目的,但邻居不是。)

    又过了一会儿。女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男人有点害怕和担心,停了下来,“小声点!你想把整栋楼的人都喊起来听你现场吗?”

    大哥,现在就有人在听你现场!

    女人说自己忍不住,哀求着,听上去像是在求一个痛快。男人瓮声瓮气,骂了一句小浪蹄子,弄死你!接下来又是新一轮的冲撞。女人的手攥着阳台铁栏杆,不知是链子还是手镯接连撞在栏杆上,啪啪又哐当哐当,女人断断续续叫着,哀求男人别太狠了。

    文此乐双手掩面,心里复杂。也不是没有看过类似电影,现在甚至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到声音而已,可怎么比电影里的要刺激多了?

    那种能直达人神经递质的刺激,构成身体蠢蠢欲动的热,晚风稍一鼓噪就遍布全身。邪念瞧着缝儿,立马嚣张钻出来,篡改着思考的神经,中央处理器加速超载运转,一度让人头脑发热。

    罢。还是进去吧。谢京衔有点坐不住了,偏偏他方才才看过一本奇怪的小说,推理小说里竟有颜色剧情是他想不到的,且他也不知道楼下男人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平时在阳台两三分钟顶天了,今天却有四分钟,磕药了吧?他捡起旁边的啤酒就要起身。

    然而还没彻底坐起,某人已长腿一伸跨过他腰身,肩膀也冷不丁被一双手摁住,起来的卷腹陡然变平,肩膀上的力道重了几重,他被压着躺回懒人沙发。

    “你……”

    他愕异仰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文此乐虚骑在他身上微垂着眼睑,犹如女王的姿态睥睨着他。

    啤酒罐被她夺走扔到对面的水池,重重哐当一声,果啤源源不断从瓶口冒出来通往下水道。

    “……”

    楼下一静。

    夜里瞬间鸦雀无声。

    又两秒,楼下男人反应过来,卧槽一声,拉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女人狼狈蹿回屋里,慌张地关上阳台门,太心急,阳台门还被卡了几下,才被彻底关上。

    “下去。”谢京衔声音沉着。

    他想掀翻文此乐很容易,可阳台上尖角东西多,避免意外,他巍然不动,耐心等待文此乐自己下去。

    像是听到什么可发一噱的话,文此乐眼底有笑,却没有露在脸上,“小谢,你摸过女人的身体么?”她忽然问,声音低低的,仿佛楼下人还没走,仿佛怕被人听了去。

    不知何时,前襟纽扣没了拉扯。

    “你有没有从书里看到过,作家们描述女人身体时会用到什么词汇?”她声音还像方才的气声,热热的气息在他颈项间喷薄开来,水雾一般细细密密地漫延,靡靡绵延开。

    没给他些许反应的时间,指引着他的手朝上攀附,劲瘦有力的身躯却僵持着,平日里充满了力量感的手掌,此刻却像是失去力气一般随她着魔般的呢喃,着陆在柔软的地方上。

    “说话呀,小谢,感觉怎么样?”她伏到他耳畔,炙热的呼吸喷薄在他早已红透的耳廓上。

    “你觉得这些词,作家们用的对么?”她声音像一道小小的钩子,钩子还要反过来挂个问号。

    随着她话音刚落,覆在上方的手微微动了。起初动作是生涩的,带着懵懂的莽撞,仿佛在不明不白的施虐,胀和疼的结合,却又无端端让人生出欢愉的错觉来。没错,文此乐认为是大脑在欺骗自己,同时大脑亦被平日所看的文学、影视剧所欺诈,反过来对她实行展开一场骗局。偏偏她无力抗拒,亦无心抵御,任这奇怪的感觉密密匝匝侵蚀她的四肢,腿被抽空了力气,膝盖渐渐跪不住,碰到他的肌肤时,才矍然他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

    像一场报复,疼这个字一冒出来,触发某个人邪念的开关。

    手里的东西满到好似快要从指缝间溢出来,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布满红红的抓痕,鲜明而刺眼,却还是顺从着深藏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想要更多,溢出更多。他顺从心中的邪念埋下了头,咬住比红色稍浅些许的红。树叶被洇湿过后会变成更深沉的绿色,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草木的清香,眼前的红在被洇湿后亦变成更昳丽的红,混着酒气的香味愈发浓重。

    文此乐隐忍的叫声也像她说话那般,都是气,吐在耳畔,颈项,湿雾一片。

    她说了什么来着,疼?说了很多次,手指深陷在他的发梢间,开始不满于此,撑他肩膀上的手慢慢往下滑。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被一把抓住,像偷吃被逮住的小猫,被捏住后脖颈。

    文此乐愕异睁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大约是某个颤栗的瞬间,眼尾晕着一种自然的红色,眼神迷离湿润,有点懵,像忘了怎么呼吸,呼吸时重时轻,与谢京衔的靡靡喘息在黑夜中交叠。

    七月末,俩人身上出了一身汗,落地灯在他锁骨上面蓄了一小撮灯光,投射在薄汗上,看上去性感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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