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

    “去,你们去那边找!”官兵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由得有些骂骂咧咧,“这小兔崽子真能跑,我就不信了。”

    四散的官兵拨动矮丛中的树叶,惊扰了林中的动物,一时间本应寂静的雨中秋林竟然有些紧张热闹的氛围。

    听着官兵在骂娘的声音,躲在石头后面的溟鱼觉得自己连喘气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从京城出来一路被追杀,没有停歇过,好不容易找到能歇脚、没有人烟的破庙,却又被官兵追上。

    秋雨打在身上如同冰锥刺骨,只有呼吸带出几分热气。

    借着雨水,昏昏沉沉的脑袋总算清醒了点,溟鱼低头看了眼手上草草包扎的伤口,血已经慢慢渗了出来。

    自己还能逃多久?

    溟鱼抓紧手中的剑,观察官兵距离自己多远,准备站起来,腿上传来的刺痛让她动作一顿。

    “哼嗯。”

    溟鱼咬牙咽下了痛呼,撑着剑站了起来。

    要尽快逃出包围圈,否则等他们开始缩小范围自己就走不了了。

    “一个文官能逃这么久,老子的颜面都要被丢光了。”领头官兵啐了一口,“要是这次还能逃走,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多得这临时的秋雨,借着夜色和雨幕的掩饰下,溟鱼小心摸索着石头,躲开官兵密集的地方,准备从右边突围出去。

    溟鱼手中的剑在夜色中依旧显得锋利无比。

    要一击必中,将不远处的两个官兵处理掉,不要惊扰到其他官兵,她现在没有正面应对的胜算。

    趁着一个官兵侧开脸,看向另一边,溟鱼弓腰起身挑剑,一名官兵瞬间没有了声息。

    另一名官兵察觉有异,马上回头想要拔剑,溟鱼立刻踢了一脚其拿剑的手,官兵后退了几步,腿上的伤口扯得溟鱼动作一顿,剑没有跟着刺出去。

    糟了,要引来其他官兵了。

    官兵正要张口之时,匕首从他的胸膛传过,倒在地上同样没了声息。匕首一端,是身穿黑衣的人拿着。

    热气从鼻腔呼过,溟鱼喘着气没有反应过来突如起来的变故。

    黑衣人收起匕首,挥挥手示意溟鱼跟着他走。

    她没有选择,后面是官兵,只能见步走步了。

    ……

    刚回到府中的宋荣靖心情相当不错,成功撺掇安王登上皇位,自己也理所应当地当上的左丞相,一脚将那个老不死的踹进了牢房里,成了谁都要讨好的对象,可惜这心情没有维持多久。

    “大人。”侍卫小心翼翼的凑上前禀告,“没能捉到溟鱼。”

    宋荣靖一下子阴沉下来,斥责道:“废物,这么多天了,竟然连一个文官女子都抓不到,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大人恕罪。”侍卫立马跪在地上。

    “昨天不是说发现了她的踪迹,她还受了伤,怎么能逃得掉?”宋荣靖冷眼看着侍卫,等待一个解释。

    侍卫的头低得不能再低,紧张地回答道:“是,但是她杀掉了两个官兵,逃走了,一路上没能再发现她的踪迹。”

    “无能!”宋荣靖转手将茶杯丢到地上,“给我继续找,要是再找不到,你们都不用干了。”

    “是。”

    侍卫出门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急匆匆地离开了。

    房间内站在桌边、宋荣靖的心腹余丰彦有些不解,问道:“大人,这个溟鱼就算看到了,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天下,为何要如此着急?”

    宋荣靖没有回答,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这溟鱼是巫祝亲自下令追杀的,“此人不死,迟早动乱天下。”是巫祝的原话。

    虽然新任的巫祝一直神经兮兮的,但是说的话总是一一验证,今天能拿下皇位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宋荣靖看着还未脱下的官袍。

    无论如何,他都会守住他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

    ……

    喉咙内的异物感引发的瘙痒让人十分不适,最终压抑不住,溟鱼捂嘴低声咳了起来。

    “咳咳咳。”

    “哎呀,姑娘,你身体还没有好全,怎么可以出来呢?”雪柳放下刚换好的茶水,匆匆上前查看溟鱼的状态。

    溟鱼抬手拒绝雪柳的搀扶,顺了口气,让喉咙舒服了点。

    “在房间呆了好几天有点闷,出来走走。”

    “姑娘好不容易才不继续发热了,应当在房内继续休息才是。”边说着,雪柳给溟鱼肩上的披肩弄得更紧了些,“这一天比一天凉,过不久就该下雪了,病还在身上,姑娘应当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下雪?

    溟鱼抬眸看向院子,已是万物凋零的模样,池子已然结了薄薄一层冰霜;梅花倒是含苞待放,等待一场冬雪将它唤醒。

    被救回来之后,溟鱼就病得浑浑噩噩,腿上的伤发炎导致发烧,昏天暗日的,根本分不清何时何月了。

    溟鱼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拜月祭终究是这样过去了,希望神明不要责怪。

    见溟鱼有些走神,雪柳轻声提醒道:“姑娘我们回房吧。”

    这次溟鱼没有拒绝雪柳的搀扶,慢慢地回到了房间坐下。

    “姑娘该喝药了。”另一位照顾溟鱼的丫鬟,木棉端着药走了进来,连同蜜饯放到了桌面上。

    “好,谢谢。”溟鱼端起药,药模糊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药没有任何问题,都是治疗她的伤病的,但这种没有问题才让人不安。先帝在世时不喜欢巫祝,导致自己的交友十分稀少,她想不通谁会来救她。

    她也尝试过询问雪柳和木棉,可惜两人都不肯说。

    溟鱼摸着碗的边缘,到底是谁呢,冒险救一个被皇上追杀的一个史官。

    “姑娘?”

    木棉看溟鱼迟迟没有喝,出声询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溟鱼笑了下,摇摇头,一口喝尽了药。

    “哎呀,姑娘快点吃块蜜饯,这药我看着都苦死了。”雪柳端起蜜饯,像是供宝一样递给了溟鱼。

    溟鱼没有拒绝,吃了一块,苦味和齁甜混杂一起,让人作呕。

    “今天我家公子想要见一见您。”

    溟鱼抬头,轻声说道:“好。”

    ……

    伴随着冬季的到来,白昼的时间总是格外的短,下人早早地将房屋内的蜡烛点燃。

    溟鱼拖着下巴看着窗外等待,下人招待得当有礼,他们口子的姑娘不应当是位失礼的人。

    细细碎碎的点滴从天上飘落,院子里的烛火变得灰暗不明。

    “雨?”

    溟鱼起身走到院子中伸出手来,接着了一两片在手中化开。

    是雪。

    没来得及一赏这初雪,院子门被打开,一人撑着伞跨步走过门槛,走入光亮之处,照亮了来人。

    男子身穿玉质金相,挺鼻薄唇,身穿绸质青色裙襦大袖,暗纹在烛火下时隐时现,走到溟鱼不远处站定。

    “抱歉,一时有事来晚了,让姑娘久等了。”

    男子收伞递给了旁人,嘴角含笑,薄唇轻启:“初次见面,在下郁桐安。”

    商家郁家,郁家老爷之前在朝廷做官,还是一等功臣,后辞去官职回家开始做起生意来,靠着人脉迅速将生意做大做强,后来孙子颇有经商头脑,将生意铺满全天祈国境。

    “是我要感谢郁公子出手相救。”

    溟鱼欠身行礼,礼行到一半胳膊被郁桐安托起。

    “不必客气,我也有事请教一二。”

    “是皇上”溟鱼顿了下,修正了称呼,“德文帝突然驾崩的事吧?”

    安王登基,先帝谥号德文,现在的皇上是安王了。

    郁桐安轻笑,没有回答,抬手请溟鱼入屋。

    溟鱼顺从地进入屋内,郁桐安跟在后面,郁桐安的侍卫就把守在门外。

    “咳咳咳。”溟鱼捂嘴低咳了两声。

    “姑娘身体还未好全,还是不要随意见风的好。”郁桐安给溟鱼倒了杯茶水,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溟鱼坐下浅抿了一口水,等待郁桐安下文。

    郁桐安放下茶杯,看着溟鱼说:“我确实想问问前太子□□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为何溟史官遭到官兵的追查。”

    “谢御史临时拜托我顶替他在德文帝身边记录实录,再之后安王拖扯着前太子进入寝殿,毒杀了前太子,将毒害先皇的罪名案在前太子谋反上。”

    溟鱼看着郁桐安动作一顿,脸上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觉得有假?”

    郁桐安失笑,手指敲了敲杯沿:“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直接告诉我,毕竟这是事关皇权更替的秘密。”

    “保守秘密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当然我不会到处跟人说,只是”溟鱼从杯盏中抬眸,看向郁桐安,“知道我是谁,还专门从皇上手上救了出来的人,我不觉得这个秘密必须保守。”

    溟鱼喝了口水,主动道:“所以郁公子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当时为何要你临时顶替谢御史的位置?”

    “他肚子不舒服,包括史馆内另外两名史官也一并不舒服。”

    “当时你并未当值,又为何在宫中?”

    这郁家身为商户竟然能连官员当值都能查到吗?

    溟鱼看向郁桐安背后墙边的银剑,回答郁桐安:“临时回去我的位置上拿些东西。”

    “你当天没有任何不舒服?你又是怎么离开皇宫寝殿的?”

    溟鱼听出了其中的质问之意,叹了口气

    “你怀疑我没讲实话?”

    郁桐安唇边依旧挂着笑看着溟鱼,眼中却尽是审视。

    “身为太子余党,我很难辨别你是否有为自己洗脱罪名而说谎。”

    “什么?”溟鱼有些讶然,她的罪名竟然是太子余党?

    郁桐安看出了溟鱼的错愕,敲敲桌子,反问道:“否则你以为是什么?”

    “盗窃什么的。”盗窃了先皇最后一本实录。

    “盗窃?你偷了什么?”

    溟鱼有些犹疑,不知道是跟郁桐安说实话,还是随便瞒过去。

    郁桐安敲敲桌子,提醒道:“你不拿出来我可以找人翻的,不主动动你的东西只是出于尊重。”

    溟鱼哑笑,还真是人在屋檐下,没有在犹豫,起身从床缝中翻出了实录递给了郁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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