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英带余橙去了医院。
“乳腺癌?”
余橙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晓英。
李晓英很坦然:“前段时间刚查出来的,没多长时间了,所以,余律师,我把我还有我的孩子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你身上了,余律师,我不敢输,我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不能落到那个畜生手里,这样会毁了那两个孩子的,我死不足惜,可是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两个孩子。”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开始哽咽了。
余橙没有为人母那种感受,但是一个女人即将死去,留下两个幼儿,同为女性,余橙不禁潸然。
她接手过很多离婚案子,也见过世人千面,但李晓英这种,她第一次碰到。
她这场仗不仅仅是替李晓英打,更是替两个孩子争。
李晓英抹了抹眼泪,泪痕斑驳地道:“我今天带余律师来医院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余律师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尽量帮我两个孩子争取,求你了。”
余橙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李女士你放心,我一定会的。我只是担心你,千万别放弃啊,为了两个孩子,你一定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一定不要放弃!”
“谢谢你余律师,你是个好人。”
李晓英泣不成声。
苦命女人。
据余橙了解,那两个孩子目前暂时住在李晓英嫂嫂家,嫂嫂也五十多岁快六十了,还能再帮着她带几年,等孩子大点就好了。
医院回来已经是傍晚了,余橙直接回了住处,她订了明天一早的高铁票,这会儿正在收拾行李。
晚上她把前段时间李晓英的验伤报告又翻出来看了看,转账记录和视频也从李晓英那里拷贝了一份,看着这些东西,余橙的心开始有些发酸,泛疼。
女人这辈子到底是图什么呢?
蓦地想起那一年去杭城,大学毕业和好友许蔚然一起去毕业旅行,去了一座古镇,戏园子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词,她图新鲜,拉着许蔚然一起去听了一出。
唱的是京剧的《锁麟囊》。
台下她入座,特地查了一下这个故事。
看到那句:“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她了然,原来这句话是出自这里。
早悟兰因。
余橙并不懂京剧,也听不清咿咿呀呀的唱词,但是京剧的调听得很舒服,仿佛时间慢了下来,台下连声叫好,掌声一片。
那是她第一次听京剧,这之后,偶尔会网上找视频看。
这一夜辗转很晚才睡着。
隔天早上六点起床,她打车去了高铁站。
有一段时间没回赣城了,她这两年工作,除了春节,几乎很少回家,一心都扑在工作上,想站稳脚跟,更想多赚点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只是很意外,她在晚上给爸妈发了个微信,说明天一早的车会到赣城,她下了高铁出了站,远远地就看到老余站在那。
五月的天,赣城的天气比粤城稍微稳定低一些,老余穿了一件薄款夹克衫,还是工作第一年,余橙给他买的,都穿旧了还一直穿着。
余橙快步上去清脆地喊了一声:“爸,你怎么来了?”
“接我宝贝女儿啊!”老余笑眯眯的,“饿了吧?上车。”
“我故意不告诉你们时间,你还是来了。”
老余哈哈大笑:“粤城回来的高铁总共就那么几趟,你不说,我们也不是老古董,不会用手机查啊?”
余橙一听,这是她父母会干的事。
第一年刚上班,那会儿微信正流行,朋友圈还兴起了微信运动步数点赞比赛的热潮,她爸妈就每天给她的微信步数点赞,有时候一天走了几万步,到了晚上马上打电话过来问为什么这么忙,三餐饭定时吃了没有。她那段时间也是真的忙,老忘记吃饭。
总之,互联网被他们俩玩的明明白白的。
余橙点头,跟着老余上了车。
母亲连桂芬已经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饭,赣城和粤城两地高铁相距两个小时,她七点半上车,现在到家也不到十点而已。
余橙进屋喊了一声:“妈。”
连桂芬摘了围裙,洗了手从厨房边应声边走出来:“回来啦!饿了吧,先吃饭,吃饱再收拾。”
“做这么多菜?”
“都是你爱吃的,快坐下。”
老余一边摆碗,一边招呼余橙坐下,连桂芬伸手接过余橙的碗,正在舀汤:“来,先喝点排骨海带玉米汤。”
余橙只感觉全身心的放松,只有在这里,自己才能卸下所有的盔甲,安安静静地做他们的小孩,被他们宠。
饭桌上其乐融融,老余问起余橙工作上的事,余橙都一一应答,不过说到另一件事,余橙倒是闭口不言了。
“橙子,谈男朋友了吗?”妈妈和爸爸对视一眼,余橙直接不妙,果然,下一秒,妈妈便说,“你苏姨家的儿子前段时间从国外回来了,你们俩小时候见过的,还记得吗?”
余橙嘴里嚼着菜,装傻充愣。
连桂芬继续帮余橙回忆:“你们还上过一个初中呢,不过比你大两岁,接触可能不多,但是不要紧啊,现在回国了,你苏姨一直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约个时间见一面?”
余橙咽了菜,有点好笑:“妈,陈进嘛,我记得的,住在东门巷子最里面那家,跑起来哼哧哼哧的,胖乎乎的,老爸以前还夸他长得喜庆来着。我上初一他都初三了,我高一他高三,后来他高考完就出国了,基本上也没接触过,苏姨人倒是蛮好的。”
连桂芬忙笑:“对对对,你苏姨是个热心肠子,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夸你苏姨人缘好,她儿子肯定不会差,虽然我也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但小时候那模样也不差,就是胖了点。我听你苏姨说了啊,她儿子现在瘦了。”连桂芬一边说一边看余橙反应,试探性问道,“要不?见一见?”
余橙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是拿拆迁的幌子骗我回来的?这不纯纯网络诈骗吗?”
老余笑眯眯解释,打圆场:“闺女闺女,没这个意思,拆迁是真拆迁,马上得搬,你苏姨这个事,她提过好几回了,我和你妈就商量着,等你回来还是得和你说一声,毕竟都是街里街坊的。”
余橙其实并不生气,比起许蔚然,她父母可开明多了,工作了两年才开始给她张罗相亲的事。
许蔚然刚毕业就被迫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现在基本上每月见一个的频率。
余橙佯装生气,撂了筷子道:“那今天晚上一起吃顿饭吧,但是我先说明啊,胖的黑的我都不要。”